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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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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隨時會打仗。」露說。 琵琶對納粹、奧地利、捷克只有恍恍惚惚的印象。該訂船票的時候露會知道。 「最好把護照預備好。」露說。 上海孤島裡的人很難從重慶方面取得護照,露托了表妹夫M.H.張,他從前在政府做事,沒跟著到戰時陪都去,可是並沒斷了聯絡。那天薄薄的小黑本子送到家,露高興極了。 「這麼快,」她說,「我真該請張家夫婦過來吃飯。M.H.這事辦得可真是快。」 「他跟你倒是不拿官架子。」珊瑚說。 「我真不懂你們這些人,還說什麼做官。」露笑道,「就算是說笑吧。現在不都民國了。」 給琵琶補課的先生覺得她仍趕得上春季班。開春了,她同其他人還等著打仗。 「現在走不得。」露說,微搖了搖頭。 「是嗎?」琵琶笑道,掩飾心裡的急。 露只又不耐煩地微動了動頭,掉過頭去,板著一張臉。 「我越是看琵琶就越不放心。」她向珊瑚說,「她一個人怎麼過。」 「這誰也說不準。逼不得已了,她也非過不可。」 「你姑姑說得倒輕鬆。」過後露跟琵琶說,「又不是她的心事。」 她的脾氣越來越壞。 「別把壺嘴對著我。」她喊道,抬頭看著琵琶將杯碟擺上桌,「我最討厭壺嘴對著我的臉了。」 琵琶把壺嘴掉過來,朝著自己。沒念過弗洛伊德,不知此舉有什麼含意。發揮想像力的話,倒可以聯想成豎起的蛇,或是恐龍的頸子直伸到臉上沒有唇的笑口。露看見她研究壺嘴。 「掉向沒人坐的地方。」 琵琶再把茶壺掉個方向。又多了樁要記住的事。越荒誕反而越容易記住。 「我請張家夫婦和吳家夫婦星期五過來吃飯。」露跟珊瑚說。 她和吳先生他們是在法國認識的。裡奧納·吳在法國念醫科,愛上了學藝術的緹娜·夏。他在家鄉已有妻室。兩人一齊回國。吳目前在大醫院裡擔任外科醫生,到今天還沒能離婚。 「張先生他們知道他們沒結婚嗎?」珊瑚問道。 「不知道,他們都是從我這兒知道有這麼個人的。我請他們四個一塊來是因為我欠他們一頓飯。」 「我也只湊巧想到,你知道張太太可是個標準的官太太。」 「她對我從沒那樣,她一直對我很好。」 「她先生欣賞你,她還很有肚量。」 露哈哈笑,「她說得煞有介事:就連M.H.也直誇你好。倒像是鐵證如山似的。」 「舊派的太太們只要有把握丈夫不會偷腥,就不會放在心上。」 「我早該請他們了,最近籌備婚禮把我忙壞了。」她的大侄女嫁給了馮先生。「唉喲!滿城跑遍了,買衣料,大小姐還不滿意。我這是何苦來,可是他們又什麼都不懂。」 「下一個幾時結婚?」 「你一定是煩透了。楊家人進進出出的,一會這個一會那個。」 「不是,我只煩那些喜期緊張。下了班回家來,大小姐居然在床上哭,擾得人不得安寧。」 「你就是嫌人。你要是一個人住,連只鬼都不會上你的門。星期五在不在?」 「你要我在?」 「不在多彆扭,我們到底是住在一塊。」 「好吧,要我在我就在吧。」 「我知道你不喜歡張家夫婦。」 「也不算特別討厭。」 「你不喜歡緹娜。」 「唉哎噯,那個緹娜啊!」珊瑚作個怪相。 「她很漂亮。」琵琶道。 「唉哎噯,什麼眼光。」 「緹娜有時候確實是不夠大方。」露說。「在巴黎有一陣子眼看著無可救藥了,虧得裡奧納器量大。我老要她別那麼常吵架,雖然吵完了和好很甜蜜。」 「人家情人吵架,你老愛攪和在裡頭。」珊瑚說。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麻煩老是自己找上門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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