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131)_張愛玲

一三一

　　第四十三場

　　景：酒店餐廳

　　時：夜

　　人：湯、林、顧客、夥計、樂隊

　　C.I.

　　（樂隊奏樂，[鏡頭搖至洋台]湯、林據桌夜餐，林已換西服、高跟鞋。）

　　湯：孩子們倒真識相，故意不跟我們一起吃飯，讓我們可以清靜地談談。

　　（湯與林舉杯相祝，照杯飲。）

　　林：（飲完酒皺眉）呢啲酒點解酸酸地嘅？咁難飲。

　　湯：這是香檳，你要是喜歡另外叫別的酒。

　　林：唔使啦，我今日唔飲得咁多酒，我有正經嘢同你傾。

　　湯：（喜）是是，簡小姐要跟我談些什麼？

　　林：我個侄簡良，同你位小姐嘅感情，睇情形幾好，你話系嗎？

　　湯：是，是我高攀了。

　　林：我想話趁我響香港，同佢地早啲訂咗婚先，唔知你同唔同意呢？

　　湯：當然同意，這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林：仲有我而家嘅嗰個秘書吳樹聲先生，我睇佢人唔錯，佢話佢中意你嗰位外甥女倩荔，想托我同佢做個媒……

　　湯：這……這個得讓我考慮、考慮，因為我不大清楚他的家世。

　　林：家世？駛乜知道佢家世得，我可以擔保佢。

　　湯：（苦笑）簡小姐，你這是叫我為難了。

　　林：如果我做唔成呢個媒，你即系丟我架睇我唔起啫。

　　湯：噯曖，這麼著，我的女兒給你做侄媳婦，咱們倆親家也來個親上加親。

　　林：（佯羞）唔好講第二筆，我地先講掂佢地兩對後生仔嘅婚事先。（湯為難，忽見樂師拉提琴走來。

　　（湯微招手令來座前演奏。

　　（樂師會意對準林奏琴。

　　（湯作大情人狀拉林手。）

　　湯：簡小姐，自從采的媽去世了這麼些年，有很多人給我做媒，我都不願意，想想不犯著，孩子都這麼大了。可是，自從見到你簡小姐，不知怎麼老是忘不了你……

　　（樂師賣力，琴弓刺入林假髮，將假髮挑在弓上。

　　（湯愕然。

　　（林窘，雙手護頭。

　　（樂師連連鞠躬示歉意，摘下假髮奉還。

　　（林拿過戴上，幸露出短髮是全部向後梳，可能是女式。）

　　林：我啲頭髮甩得太多，所以用假頭髮。

　　湯：假頭髮沒關係，我還是假牙呢！只要是真心，我對你簡小姐是一片真心。

　　林：（撅著嘴）仲好講，我就得一個條件你都唔應承。

　　湯：什麼條件？

　　林：你嗰位外甥女同我個秘書吳樹聲嘅親事咯。

　　湯：（嘻皮笑臉）先辦了我們的事再說。

　　林：你都冇誠意，唔使談啦！（傲然起立。湯起立攔阻，林不屑地甩脫他的手，但沒走二步，高跟鞋沒穿慣，跌了個狗吃屎，湯忙扶之）

　　D.O.

　　第四十四場

　　景：酒店林室

　　時：夜

　　人：湯、林

　　D.I.

　　（湯扶林一蹺一拐地手提高跟鞋入，使林坐沙發。）

　　林：冇事啦！你走啦！

　　湯：（乞憐）簡小姐。（拉林手又被甩脫，跪下。林嚇一跳）

　　湯：簡小姐，看在姑娘采分上，你答應我吧。

　　林：如果你應承咗我嘅條件，你個女同埋外甥女兩個都有咗老公，就唔使你擔心啦！

　　湯：不！你先嫁了我，她們兩個的婚事，就可以由你作主。

　　林：真系抵死得你呀，你做佢地家長都唔做得主，系要我嫁咗俾你先至作主？你都冇誠意嘅，快啲扯啦！

　　湯：不！你不答應我，我不起來。

　　林：做乜你咁監人賴厚。我話俾你知啦，你一日唔應承曬你兩個小姐嘅婚事，我一日都唔會答應你嘅。

　　湯：先解決了我女兒的婚事再說好嗎？我女兒跟令侄的婚事，我絕對同意。

　　林：唔得，一定要兩個都應承曬。

　　湯：不！我外甥女跟吳樹聲的婚事我還得考慮。

　　林：你去考慮到夠啦！我要瞓啦！

　　湯：（無奈）好，那麼簡小姐，我讓你休息，我們明兒再談。（起身，揉膝蓋）

　　林：而家已經聽日啦，過咗十二點啦。（示以表）

　　湯：對不起，對不起。（連連鞠躬出）

　　C.O.

　　第四十五場

　　景：酒店湯室

　　時：夜

　　人：吳、荔、湯

　　C.I.

　　（在湯套房客廳——吳、荔立窗口喁喁談。

　　（湯憤憤以鑰匙開門入。

　　（荔忙走開。

　　（湯正眼也不看他們，撕牆上日曆，團之擲廢紙簍中，徑入內室。）

　　荔：（低聲）你走啦！

　　吳：（難堪）好，明天見。

　　（荔送吳至門口，不放心地回顧室內後低聲向吳說。）

　　荔：睇呢個情形，都系要求簡良姑媽幫手至得。我一陣去簡小姐房度，陪佢瞓，同佢傾到天光都要求到佢應承幫忙。

　　吳：（一怔）你說什麼？

　　（荔已掩門，吳欲敲門又止，躊躇片刻，奔下樓。）

　　C.O.

　　第四十六場

　　景：海灘一角

　　時：夜

　　人：、簡、吳

　　C.I.

　　（月光下，吳覓得簡與正情話綿綿，難解難分。）

　　吳：簡良，簡良。

　　簡：（揮之使去）行啦，咪響處搞搞震。

　　吳：我有話跟你說。

　　簡：你自己都有女朋友，做乜要嚟搞我啫？

　　吳：不！我有正經話跟你說。

　　：（起立）我走了，讓你們說話。

　　簡：唔好走住。

　　（吳向簡耳語。簡大吃一驚。）

　　簡：乜嘢話？

　　：我還是先走了，待會兒別讓我爸爸找我。

　　（簡至此時也不阻止。）

　　簡：聽日見。

　　（走。簡回頭向吳。）

　　簡：倩荔真系話要陪阿林瞓到天光？（吳點頭。

　　（簡拉了吳便走。）

　　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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