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49)_張愛玲

四九

　　§第二十四場

　　內景：貴妃酒家廣廳

　　時間：下午

　　人物：瑞菁，陳乃興，徐小姐，一號、二號、三號、四號、五號、六號Boy，賓客六十人，楊福生，丁香

　　C.I.

　　1 L.S.（貴妃酒家廣廳，上座甚盛，瑞菁在一邊照料。）

　　2 S.L.（陳乃興推門入內，神色緊張，一手插在衣袋內，一邊走，一邊張望，似在尋人。）

　　3 M.S.（一號見狀吃驚，忙緊張地奔告瑞菁。）

　　4 M.S.（一號輕輕對瑞菁說。）

　　一號：楊太太，你看，今天這個人神氣不對。

　　5 S.L.（陳乃興神色緊張地在尋找福生。）

　　6 M.S.（瑞菁見了也緊張起來。）

　　瑞菁：恐怕是在找楊先生。

　　一號：一定是丁香告訴他了，說要嫁給我們楊先生，所以他找楊先生來報仇了！他身上一定還帶著傢伙。

　　瑞菁：楊先生在哪兒呢？（焦急）不能讓他看見。

　　一號：楊先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瑞菁：不要緊，我去對付他。

　　（邊說邊走出。）

　　7 S.L.（瑞菁走到陳乃興面前。）

　　瑞菁：陳先生，今天來得早！

　　8 M.S.（乃興粗暴地［見瑞菁側背］。）

　　乃興：你們老闆呢？

　　瑞菁：他出去了，你找他有什麼事？

　　乃興：我找他算賬！

　　9 M.S.（瑞菁平靜地［見乃興側背］。）

　　瑞菁：陳先生，你別緊張，坐下來，我們談談好嗎？

　　10 S.L.（瑞菁拉開椅子，逼他坐下［推成M.S.］。）

　　瑞菁：我早該找你商量商量，也許事情不至於鬧到這地步。

　　11 M.S.（陳乃興洶洶地。）

　　乃興：他跟你離了婚了，是不是？（冷笑）等我來給你報仇！

　　12 S.C.（瑞菁勸解。）

　　瑞菁：陳先生，我知道你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可是我勸你再好仔細想想。

　　13 S.C.（乃興悲憤。）

　　乃興：我想穿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反正不能饒他。

　　14 M.S.（瑞菁也緊張，但態度鎮靜［見乃興側背］。）

　　瑞菁：千萬別這麼想，你年紀這麼青，還有你自己的前途，難道就這樣胡裡胡塗地犧牲了自己！

　　乃興：你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了，還管別人的事？

　　瑞菁：事情並不是不能挽回，只要你肯拿我當個朋友看待，讓我幫你一筆錢，你跟丁香小姐馬上可以結婚。

　　15 S.C.（乃興懷疑地看了她一眼。）

　　乃興：……你想拿錢來收買我？

　　16 M.S.（瑞菁誠意地。）

　　瑞菁：我不過是希望丁香跟你結婚；你有了二十萬，三十萬，自己做生意也行，進大學念書也行；反正可以讓她滿意。

　　17 M.S.（乃興不服她的說法。）

　　乃興：你以為什麼問題都可以用錢來解決？你當丁香是個拜金主義，就認得錢！（跳了起來，［S.L.］似要動武，使瑞菁吃了一驚）你侮辱她！

　　18 C.U.（瑞菁吃驚，看著他。）

　　19 M.S.（乃興氣憤地［見瑞菁側背］。）

　　乃興：丁香是個純潔的女孩子，她完全是給你那壞蛋丈夫引誘的！你那丈夫簡直是個魔鬼！

　　20 S.L.（福生正提著皮箱兩隻由樓上下來，見瑞菁在，即向她走來［PAN］。）

　　21 M.S.（一號托一盤菜「烤鴨子」走來，見福生，想叫阻已不及。［PAN］福生到瑞菁面前放下皮箱，取出一串鎖匙交給瑞菁，完全沒見陳乃興。陳乃興也已氣得又坐下，瑞菁急起身阻止。）

　　瑞菁：福生。

　　福生：我走了，這個交給你。

　　（邊說邊遞給鎖匙。

　　（陳乃興見是福生，急起身拔刀相向。

　　（一號機警，急將烤鴨迎上，乃興一刀正刺在鴨子上，一號用很快的動作，不停留地托了出去。

　　（乃興不見刺刀奇怪。）

　　乃興：咦，我的刀呢？

　　（此時瑞菁已護住福生，把他推開。

　　（乃興抬頭見一號已走向小房間。）

　　22 S.L.（一號托「烤鴨」走向小房間。）

　　（小房間）

　　23 S.L.（男女吃客對坐，一號託盤入，置桌上。）

　　24 C.U.（一部份刀柄與刀尖露出鴨子。）

　　25 S.C.（女客見一驚）

　　女客：噯呀！這是什麼？

　　26 S.L.（男客也驚問。）

　　男客：這算什麼玩意兒？

　　一號：噯，您不知道，（接得飛快地）真正的北京烤鴨是這樣吃法的，這是西太后發明的，所以叫太后鴨，又叫萬壽鴨，又叫噯呀鴨。怎麼叫噯呀鴨呢？因為人家一看見都嚇的叫噯呀。你看多新鮮，現殺現烤，有刀為證，講究殺鴨子不見血，刀不往外拔，血一滴都不流出來，所以嫩。您二位請嘗。

　　（男女心驚膽怕地舉筷想試。

　　（陳乃興奔入，徑赴桌前拔刀，但油膩滑手，拔不出刀。

　　（女客驚叫不已，男忙護之。）

　　27 M.S.（男客驚慌地。）

　　男客：這是怎麼回事呀？這是誰？

　　28 M.S.（一號氣喘吁吁與乃興奪鴨上的刀，一面向男客低聲說。）

　　一號：喝醉了，發酒瘋！

　　（陳乃興與一號奪來奪去，碗碟統統打碎，未拔出刀，只拔下一隻鴨腿。

　　（一號急抱鴨子逃了出去。）

　　29 M.S.（女客嚇得直抖索。）

　　女客：嚇死人了，我們快逃吧！

　　（PAN兜過乃興逃去。

　　（陳乃興見手上是鴨腿，即擲地，搶男女客先，追出，又把女客嚇了直叫。）

　　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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