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48)_張愛玲

四八

　　34 M.S.（瑞菁報復地［見福生側背］。）

　　瑞菁：你不用替我擔憂，我這下半輩子（邊說邊走開）打算自己享受享受。（轉向福生）你總說「我不會花錢，給她錢也不會花」，我倒不相信。別的不會，花錢誰還不會？我買，我把百貨公司全買回來，再把它賣了，買來賣去，我很會拿錢這麼玩。（說完又走向洋台欄杆［PAN］）

　　35 M.S.（福生憂疑地。）

　　福生：你……你打算再結婚？

　　36 M.S.（瑞菁看著遠遠的燈火，頭也不回。）

　　瑞菁：這一點我還沒有考慮到。

　　37 M.S.（福生憤怒，帶試探地。）

　　福生：聽你這口氣，當然是預備再結婚了。

　　38 M.S.（瑞菁轉過臉來，也試探他是否有回心轉意。）

　　瑞菁：奇怪，我以後結婚不結婚，關你什麼事？

　　39 M.S.（福生頹喪地。）

　　福生：……對不起，是我多管閒事。

　　40 S.L.（一號託盤自臥室內走出，盤中有冰桶，中置香檳酒一瓶，杯兩隻。）

　　41 M.S.（一號開香檳酒，瓶塞和酒沫，沾得他滿臉。）

　　42 S.C.（福生不舍地看看瑞菁。）

　　43 S.C.（瑞菁也默默無言地看著他。）

　　44 S.L.（一號神色沮喪，送上兩杯酒，福生與瑞菁各取一杯。

　　（瑞菁向福生舉杯慶祝。）

　　瑞菁：恭喜恭喜！

　　45 M.S.（福生苦笑地向她舉杯。）

　　福生：恭喜發財！

　　（舉杯飲盡，不慎將杯落地。）

　　46 C.U.（酒杯被跌得粉碎。）

　　C.O.

　　§第二十一場

　　外景：律師樓門口街道時間：上午十一時

　　人物：瑞菁、福生、行人

　　C.I.

　　1 C.U.（「錢鏘鏘大律師」招牌。）

　　2 F.S.（人行道，一幢洋房門口，瑞菁自律師樓門內走出，趾高氣揚，攜特大皮包。

　　（街邊恰有一輛的士駛過。）

　　3 M.S.（瑞菁招手停住，上車。

　　（福生自門內出，擬跟上的士，而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PAN］馳去。）

　　4 S.C.（福生見的士馳去，只得垂頭喪氣。）

　　D.O.

　　§第二十二場

　　內景：丁香臥室

　　時間：下午

　　人物：丁香、楊福生

　　D.I.

　　1 M.S.（丁香尚未易裝，興奮地走到福生前，緊貼他坐下［鏡頭成S.L.］。）

　　丁香：已經簽字離婚了？那麼快？

　　福生：（神情蕭索）噯！

　　2 M.S.（丁香高興地。）

　　丁香：我們到日本度蜜月去。噯，我們幾時去看房子？我可不住在那飯館子樓上！（推他）你怎麼了？（嘟著嘴）你這種神氣，一點都不高興！

　　丁香：不行！你說！為什麼垂頭喪氣的？是不是捨不得你太太？懊悔了？

　　3 M.S.（福生勉強歡笑地。）

　　福生：別胡說。（摟住她）丁香！譬如……要是……（窘笑）要是我忽然變成窮光蛋，你還愛我嗎？

　　丁香：呃？（推開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出了什麼事了，你瞞著我？

　　福生：沒有，（慌張）沒有！

　　4 S.C.（丁香懷疑。）

　　丁香：那就是有人說我的壞話，說我是愛你的錢！

　　5 S.C.（福生掩飾。）

　　福生：沒有的事，是我跟你開玩笑。

　　6 M.S.（丁香急得站了起來。）

　　丁香：這不是開玩笑的事。（略一笑）哦……你是試我的心，是不是？

　　7 S.C.（福生苦笑著，隨著她的話。）

　　福生：嘻……是我實在愛你。

　　8 M.S.（丁香又投在他的懷裡，膩聲地。）

　　丁香：告訴你：我愛的是你的眉毛，（撫摸他的眉毛）我愛你的眼睛，（撫摸他的眼睛）你的眼睛裡那神氣。

　　（丁香順著面額摸下去，福生吻著她的手。

　　（丁香忽然想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丁香：噯，我們就是馬上結婚，也得給我買個訂婚戒指，你別想賴！我要金鋼鑽的，要大，這是一生一世留著做紀念的。

　　福生：好好，（為難，強笑）過兩天陪你去買戒指，今天我那邊還有許多事沒完呢，得回去了。（邊說邊起身）

　　9 S.L.（福生起身，丁香叮囑他。）

　　丁香：好，你先走，待會兒我來找你。

　　福生：你今天別上那邊去，大家見了面不好意思。

　　丁香：她還沒有搬出去？我才不怕她呢。有你做我的保鏢，我什麼都不怕。……

　　（一陣嬌笑，福生又捨不得走的擁抱她，想吻她。）

　　F.O.

　　§第二十三場

　　內景：貴妃酒家頂樓，瑞菁夫婦臥室。

　　時間：下午

　　人物：楊福生

　　F.I.

　　1 S.C.（福生整理箱子。）

　　2 S.L.（福生將自己的西裝放下皮箱，再走向衣櫥取另一套西裝。）

　　3 M.S.（福生見瑞菁晨褸掛在櫥外，悵然，略躊躇了一下，伸手撫摸晨褸，頹然地抱住西裝呆坐在櫥門口。）

　　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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