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新娘(50)_張愛玲

五〇

　　§第二十五場

　　內景：貴妃酒家經理室

　　時間：下午

　　人物：瑞菁、福生、丁香、陳乃興、一號Boy

　　C.I.

　　1 F.S.（瑞菁推福生入內，將門鎖上。）

　　瑞菁：先在這兒躲著再說，不是鬧著玩的，他拿著刀呢！

　　2 M.S.（福生嚇得要打電話。）

　　福生：這人簡直是神經病！我打電話叫警察。

　　（剛拿起電話，忽有人「砰砰」打門，他嚇得急又放下。

　　（瑞菁走上，二人驚惶。）

　　瑞菁：快打電話！

　　福生：（撥電話）喂！

　　3 M.S.（「砰砰」地打門，丁香在門外叫聲。）

　　丁香：福生！福生！

　　4 M.S.（福生驚喜，忙停撥電話。）

　　福生：是丁香！

　　5 M.S.（丁香在門外「砰砰」打門，猛轉門鈕。）

　　6 S.L.（福生急放下電話向門奔去，被瑞菁阻止。）

　　瑞菁：你等等，先別開門！得小心點！

　　福生：我怕那神經病看見她，又要殺她！

　　（福生上前開門，略開一線，竊視。）

　　福生：你怎麼來了？

　　（丁香擠進門一半。）

　　丁香：咦！你忘了？我來找你一塊去看訂婚戒指。

　　（她抬頭見瑞菁，冷笑，此時瑞菁背走上。）

　　丁香：哦……怪不得叫我別上這兒來！好讓你們關起門來談心，臨別記念！

　　福生：別胡說！你快進來，把門關上！

　　丁香：我進來幹什麼？你們談你們的，我走了！

　　7 M.S.（瑞菁鎮靜地。）瑞菁：丁小姐，你不用躲著我。

　　8 M.S.（丁香傲然。）

　　丁香：我幹什麼要躲著你！

　　9 M.S.（瑞菁反平和地。）

　　瑞菁：是呀，現在這個世界，離婚根本是平常的事，我也並不恨你。

　　10 S.L.（福生焦急地要拉丁香進來，丁香不耐煩地甩脫他的手，仍立門口，大方地［見到瑞菁側背］。）

　　丁香：楊太太，我對你非常同情，希望能得到你的諒解。

　　11 M.S.（瑞菁點頭微笑。）

　　瑞菁：我完全諒解，不離婚，是三個人痛苦；離了婚，至少有兩個人是幸福的。

　　12 M.S.（丁香對瑞菁略有好感。）

　　丁香：楊太太真爽快。

　　13 M.S.（瑞菁瞄了福生一眼，有意地對丁香說。）

　　瑞菁：福生比我更爽快，他因為覺得對不起我，把全部財產連這爿飯店在內，都給了我。

　　14 M.S.（丁香聽了一怔，便對福生逼問。）

　　丁香：啊……她這話是真的？你的全部財產連這爿飯店都給了她？（福生窘極，一時答不出話來，走向另一角，丁香追上。）

　　丁香：你說呀？……你說呀？……

　　15 M.S.（瑞菁把話逼緊一步。）

　　瑞菁：他看我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怕我將來吃苦挨餓。

　　16 C.U.（福生低頭無語。）

　　17 S.L.（丁香大聲向福生。）

　　丁香：怪不得你剛才吞吞吐吐說什麼變成窮光蛋，你還愛我不愛我！說了還要賴，（推福生C.U.）還要給我買大金鋼鑽戒指，還說上日本去度蜜月！你對我完全是欺騙！到現在還要欺騙我！

　　18 M.S.（陳乃興在門口竊聽。）

　　19 S.L.（瑞菁故意做好人。）

　　瑞菁：丁小姐，你別著急，福生這個人，你嫁了他，決不會窮一輩子，根本我們這點財產也都是赤手空拳賺來的。

　　福生：你聽我說：我打算在鑽石山開爿家庭飯館，我們自己下廚房，自己招待，憑我這點經驗，管保你越開越大。只要你肯吃苦，我們一塊兒奮鬥，要不了十年，又是一爿貴妃酒家！

　　20 M.S.（丁香氣憤地。）

　　丁香：跟你去開小飯館子，你再當大師傅，我去當女招待？我上你的當還不夠！

　　21 M.S.（福生絕望地拉她出去再談。）

　　福生：來來，我們出去談談，你再考慮考慮好吧！

　　（丁香甩脫福生。）

　　丁香：你滾開，從今天起，我們誰也不認識誰！你再跟我囉蘇，我打你的耳光！

　　（福生看了她半晌，憤然走至一邊。

　　（狠辣地左右開弓，打了自己兩下耳光，又頭向牆上撞，撞疼了，又不好意思摸。）

　　22 M.S.（瑞菁冷眼旁觀，沒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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