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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類工作」(5)


  兩個生命(兩個卓越的生命)能結合得如此緊密,互相取長補短,的確是見所未見的。」

  馬克思是個慈愛的父親。為了孩子們,甚至毫不猶豫地中斷自己的工作。在孩子們面前,他完全聽任擺佈。他和孩子們一道遊戲。孩子們有時將他當馬騎,有時要他扮做公共汽車。

  孩子們最愉快的時刻就是在郊遊,在路上,馬克思為他們講自己編造的故事,使他們聽得津津有味。故事的長短依照所走的路程的長短而定。

  馬克思非常注意對孩子們的教育,逐漸向他們灌輸各種知識,向他們講解一些有名的文學作品。他的三個女兒:小燕妮、勞拉和愛琳娜從幼小時就能背誦莎士比亞劇本的整場的臺詞。她們所受到的良好的教育和文學的薰陶,對她們成年後的事業和發展有著很大的影響。她們後來也都參加了革命工作。

  說到馬克思的家庭生活時,不能不提到海倫·德穆特(琳蘅)。馬克思和燕妮結婚不久,燕妮的母親就把琳蘅送到燕妮身邊,她從此就成了這個家庭的成員。她比燕妮更善於安排日常家務,像母親一樣地保護他們全家,為他們分擔憂慮,應付各種困難。他們全家也都愛她。凡是知道馬克思家庭情況的人,也就永遠不會忘記這位品性高貴、善良的婦女。當馬克思夫婦先後去世以後,恩格斯又將她接到了自己的家裡,她又擔負起照顧恩格斯一家的任務。

  就是這樣一個家庭,成為馬克思在暴風雨的航行中可以停泊的港口,使他的精神可以得到溫暖的巢穴。他和家人相依為命。雖然他有時也哀歎,由於他所選擇的道路,給他的親人們帶來了這麼多的痛苦。而他的親人們對他卻從無怨言,並以他為驕傲。

  馬克思的家,也是朋友們相聚的地方。他一家有許多忠實的朋友,其中的第一位是恩格斯。恩格斯在1870年9月結束了他在公司的一切事務,從曼徹斯特遷居倫敦,住在離馬克思家不遠的地方,從此他們朝夕相處。恩格斯自己沒有孩子,他把馬克思的女兒看作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一樣,而她們也把恩格斯看作是自己的第二父親。無雙的聯盟

  不僅馬克思的女兒們將恩格斯看作是第二父親,馬克思也將恩格斯看作是「第二自我」

  從1844年8月,他們在巴黎那一次歷史性的會見起,就奠定了他們的友誼。這友誼是以共同的志向共同的事業為基礎的,因而隨著鬥爭的發展和深入,他們並肩戰鬥,患難與共,就愈益增強了彼此之間的瞭解和信任,使他們的友誼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在中外歷史上,很難找到可以與之媲美的例子。

  馬克思曾寫信給拉法格說:「您知道,我已經把我的全部財產獻給了革命事業。我對此一點不感到懊悔。要是我能重新開始生命的歷程,我仍然會這樣做。」這表現了一個偉大戰士的情懷和為事業獻身的精神。然而物質上的困乏仍然是一種惱人的沉重的壓力。如果沒有恩格斯在經濟上的經常的援助,馬克思在他的事業上和學術研究上將遇到更多更大的困難。如我們所知道的,有多少天才終究在貧困中被折磨得難以發揮其才智和能力,並鬱鬱以終。

  當1845年,馬克思被法國政府放逐來到布魯塞爾時,囊中空空,當時恩格斯就立即伸出友誼的手。他寫信給馬克思說:「至少,不能讓那些狗東西因為卑劣手段使你陷入經濟困難而高興。」馬克思於1849年流亡到倫敦後,除了有一段時期為美國的《論壇報》定期寫稿,得到一點微薄的稿酬外,一直沒有固定的職業,因而長期在貧困的深淵中掙扎、苦鬥。

  恩格斯為了從經濟上幫助馬克思,他於1850年從倫敦遷居到曼徹斯特,到一所公司任職。開始只是一個普通職員,收入也並不多,只能不定期地給馬克思寄出幾個英鎊,後來,他每月甚至每週定期給馬克思匯款。許多年後,當他成為公司的股東,就不斷地匯寄大筆的款子。他對於他所從事的職業是厭惡的,稱那為「該死的生意。」但他寧可忍受這種桎梏,是由於「為了保存党的最優秀的思想家」。而馬克思在一封向恩格斯求援的信中說:「老實說,我寧可切掉我的大姆指,也不願給你寫這封信。

  半輩子依靠別人,一想起這一點,簡直使人感到絕望。這時唯一使我挺身起來的,就是意識到我們兩人從事著一個合夥的事業。」馬克思還向恩格斯這樣談到過自己的心情:「我的良心經常像被夢魘壓著一樣感到沉重,因為你卓越的才能主要是為了我才浪費在經商方面,才讓它們荒廢,而且還要分擔我一切瑣碎的憂患。」以馬克思這樣富於自尊心的人而不得不接受朋友的援助,而且意識到朋友為他而浪費了自己的才能,他當然會感到痛苦的。正如梅林所說:恩格斯作出這樣的犧牲和馬克思接受這樣的犧牲,都同樣需要崇高的精神。

  他們雖同在英國,卻長達20年之久分居在倫敦和曼徹斯特,見面的機會很少。而每當恩格斯來信說將要來作客時,馬克思和他的全家都以喜悅的心情期待著他的來臨,如同期待一個節日。馬克思和恩格斯一直保持頻繁的通信,來往的書信有1300多封,除了談生活狀況外,還探討了哲學、經濟、歷史、軍事、政治等方面的問題,這是寶貴的理論財富。列寧說,如果用一句話來表明他們全部通信的中心思想,那麼這個詞就是「辯證法」。

  恩格斯說:「馬克思是人類的天才,而我們最多只是能者。」他說:「我高興馬克思這樣出色的第一小提琴手」,而他始終謙遜地自稱是「第二提琴手」。他認為,能夠與馬克思並肩戰鬥40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幸福。而馬克思稱讚恩格斯是「一部真正的百科全書,不管在白天還是黑夜,不管是頭腦清醒還是喝醉酒,在任何時候他的工作能力都很強,寫作和思想都極快」。他還在給恩格斯的信中這樣說:「你知道,首先,我對一切事物的理解是遲緩的;其次,我總是踏著你的腳印走。」

  這兩位彼此相知極深的朋友所說的話都是真誠的。恩格斯連中學都沒有能夠上完,但通過刻苦的自學,具有廣泛的知識。他懂20種語言,還深入地鑽研過軍事科學,在《新萊茵報》時期,他寫過大量軍事評論文章,因而得到了「將軍」的綽號。他的思想敏捷,能很快看出事物的本質。他們相交後不久,就合作寫了《神聖家族》、《德意志意識形態》,後來又合作寫了《共產黨宣言》。

  那以後,馬克思所有的著作和文章,都要徵詢恩格斯的意見,在政治鬥爭中的任何重大的決策,都要和恩格斯共同商定。在馬克思去世以後,恩格斯在馬克思的女兒愛琳娜的幫助下,花了十多年的時間,整理出了《資本論》的第二卷和第三卷。這是一個極為繁重的工程,恩格斯投放了巨大的精力,因而列寧認為,這兩卷《資本論》是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的著作。

  馬克思和恩格斯在風貌和氣質上都不相同,但在思想感情上卻融為一體。作為朋友來說,他們親密無間,肝膽相照。作為戰友來說,他們親切合作而又保持著各自的個性,是無雙的聯盟。而作為他們友誼的基礎並日益促進他們友誼的發展的,是他們共同的戰鬥目標——共產主義理想。《資本論》

  部被恩格斯稱之為有史以來對於工人階級最重要的一部著作,是他25年苦心研究的成果。

  他在當《萊茵報》的主編時,由於要對群眾的物質利益發表意見,因而促使他研究經濟問題。1843年遷居巴黎後,他閱讀了許多資產階級經濟學家的著作,作了大量的筆記。這一時期研究的成果體現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到布魯塞爾後,他繼續進行研究,發表了《雇傭勞動和資本》等著作。由於參加1848—1849年的革命實際鬥爭,才一度中斷了研究。

  流亡到倫敦後,他的研究工作又更深入地進行,而且他決定要將研究成果寫成一部書。

  這部書原定名為《政治經濟學批判》,準備分6冊出版,並於1859年6月在柏林出版了第一分冊。到1862年,他改變了想法,決定選用《資本論》作為書名,而將《政治經濟學批判》作為副題。

  為了寫這部書,他翻閱的資料汗牛充棟,讀過、做過筆記或摘錄的書有1500多種。他寫的手稿、摘錄、提綱和劄記至少有100多本。《資本論》中的每一個理論原理,都是大量實際資料的概括,都是對眾多的書籍、文獻和報刊進行研究的結果。

  只有當他認為對每一問題進行了徹底的研究,才肯下筆。為了深刻理解資本主義生產,他還閱讀了各種自然科學和技術書籍。他白天埋頭在大英博物館,往往無意雙腳擦地,久而久之,竟在他常坐的座位下留下了印跡。夜間,他又在家裡繼續研究和寫作。由於勞累過度,他常兩眼昏黑,頭腦劇痛,胸中發悶,經常患病,有時甚至在墳墓邊緣徘徊。

  他還再三拖延了《資本論》第一部完稿的時間,他說這部書「第一次科學地表述了對社會關係具有重大意義的觀點,因此我必須對黨負責」。他以無情的自我批評精神和嚴謹認真的態度,不斷地在原有的基礎上作新的探索。不但在思想內容上,他還十分重視形式,要使它成為「完美的藝術品」。在第一卷完成後,他的修辭和謄清工作就花了一年零三個月。

  燕妮曾在一封信中提到《資本論》寫作時的情況,她說:

  「您會相信,沒有什麼書是在更困難的條件下寫成的。我可以寫一本軼事,描繪那些沒完沒了的默默的操心、驚恐和痛苦。」

  我們知道,在寫作這部書的那些年間,他們家經常為生計發愁,當《政治經濟學批判》第一分冊完稿後,竟由於付不出郵資而寄不出去。馬克思在給恩格斯的信中幽默而又不無辛酸地說:「未必會有人會在這樣缺乏貨幣的情況下來寫貨幣的文章。」

  馬克思在《資本論》的序言中指出:「本書的最終目的就是揭示現代社會的經濟運動的規律。」19世紀40年代,歐洲無產者都在思考著一個問題:他們為什麼受難?資本家為什麼能剝削工人?無產者的出路何在?各色各樣的社會主義者試圖予以回答,但是都找不到正確的答案。《資本論》第一卷包括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的中心部分,即剩餘價值學說,它揭示了資產階級存在的基礎是對工人階級剩餘價值的佔有,從而揭露了資本主義剝削的實質和秘密,並從經濟上論述了無產階級所負的世界歷史使命,以及社會主義革命的必要性和必然性。

  剩餘價值理論是他在唯物主義歷史觀後的又一偉大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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