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委擴大會議的經過和內容|惲代英

廣東省委擴大會議的經過和內容

　　（一九二八年十二月三日）

　　中央：

　　這一次廣東省委擴大會議總計開會九天（十一月十六日起），到會人除中央巡視員、省常委（菊坡同志巡視東江未參與）外，有海支、香港、廣州、海陸豐、東江、瓊崖、北江、肇慶、江門、石龍、佛山、陳村、惠州等處代表，省委的軍委、職委、婦委亦均有人參加。議案由中央巡視員偕同省委同志分組準備草案的，有政治、職工、農村工作、軍事、黨的組織、團的工作、濟難會工作七種，並準備在會場通過廣州暴動紀念通告、紀念犧牲的同志與工農群眾通告、年關鬥爭通告三種。開會時因政治決議案討論較為詳細，故團與濟難會工作二決議案未及在會場討論，但該二決議案之要點已包括在政治決議案中間。

　　此次會議全體參加同志精神之好，為以前所未見過。人人均能發言，討論亦比較切實而能得大眾滿意。關於過去的錯誤與缺點，亦均能坦白的批評討論。以後的工作，大體均根據中央最近精神而有更明確更具體的決定。議案全文大約一星期左右可以修正交請中央審查，茲僅將此次討論中在個人認為重要的，簡單先報告如下，以便中央指導廣東工作時有所參證。

　　（一）關於革命的性質、形勢與本黨任務方面，完全接受六次大會之決議，其中特別經過討論的有下列數點

　　a.目前這一階段的革命，一定要盡力削弱資產階級的勢力，但還不能企圖完全消滅私人資本事業。固然為革命的利益，我們應有決心沒收或徵發資產階級的企業財產，但同時須知在我們政權之下，容許一部分私人企業存在，對於我們經濟的發展是有很大幫助的（這一點意在說明我們對「軍事共產」的正確態度）。

　　b.第一個革命高潮自「廣暴」失敗後已經過去，但這並不是說革命潮流低落。討論此點時，大家對高潮、浪潮、高漲等名詞頗有爭辯。後決為省卻名詞爭端，大家一致同意認為「廣泛的群眾鬥爭起來方才是高潮」，不另用浪潮、高漲等字。「群眾革命要求與情緒降低方才是革命潮流低落」。因此，大家同意於上述結論。

　　c.對爭取群眾準備暴動一點，指出必須艱苦工作，從各方面的鬥爭（工、農、兵、反帝、反軍閥等），方能匯合爆發為革命高潮。特別著重「艱苦」二字，但反對加上「長期」二字。同時亦反對用革命高潮「快要到來」，而主張用「必然到來」。因凡帶時間性之文字，總難十分正確。只是非艱苦的執行正確的策略，則徒然延長革命勝利的時間耳。

　　（二）關於廣東省委以前政治路線錯誤的糾正，一方面大體上接受中央的批評，但指出下列數點

　　a.前次擴大會決定完成東江、瓊崖割據，奪取全省政權，這一精神是錯誤的。「夏暴」是繼續這次會議而來，但各方情形更壞。省委不僅未知轉變，卻更加變本加厲走到極端。同時指明省委用「夏暴」作嗎啡針的觀念之錯誤。

　　b.以後又轉入機會主義路上（沒有用「極端」二字），指明省委與資產階級爭領導權之說及其他錯誤。但否認有合法運動傾向，只是比較過於看重了公開機會，所以發生許多錯的理論與工作方法。

　　c.兵運堅決接受了中央的兵士是武裝的農民之原則，並指出兵士階級觀念模糊正證明需要我們階級的宣傳。

　　d.承認中央以前指示大體是對的。但在批評省委一切錯誤並指出以前對中央與六次大會態度之不當以後，指出這許多錯誤最近很多已經改正。同時承認省委數月來艱苦工作，並能提出自己意見與上級機關，這種態度是對的。

　　（三）關於廣東全省工作佈置問題，有以下重要之決定

　　a.決定以香港、廣州、汕頭、鐵路、海員為第一位工作。次中路，次東、北江，次西江，次南路、瓊崖。

　　b.香港、廣州同樣重要，特別指出香港是英帝國主義太平洋根據地、廣東經濟中心，南方惟一重要產業區域、中央佈置全國的四大城市之一，為國際為全國為廣東革命前途為創造無產階級的黨，都要特別注意香港工作。

　　c.中路西以江門為中心，中以陳村為中心，東以石龍為中心。但中之佛山、東之惠州，都要省委特別注意。

　　d.西江為粵、桂交通重地（東江除東委外，設海陸豐紫金特委），亦須有特委組織。肇慶以外要注意三水，因系水陸交通之地。

　　e.南路、瓊崖合設一特委，設在海口（或北海），因：（一）就全省地位說，省委不能對南路、瓊崖看得特別重要，故為人才、經費均以設一特委為妥。（二）經濟影響上說，海口實際兼控高、雷、欽、廉；其次，在北海可以控制高、雷，但廣州灣決不能成為南路中心。（三）南路交通，海口、北海有直接火輪航線，但兩處對廣州灣均只帆船來往；南路、瓊崖合併，交通並無特別不便之處——又特別指出南路要注意北海、瓊崖於海口外，要注意崖縣（三亞港）。

　　f.廣州、香港、汕頭女工，尤其是中路絲廠廣大數量的女工，對廣州經濟上有很大的影響，省委以後要特別注意。

　　g.各城市工人，在廣州、香港、汕頭要將市政工人及重要產業工人放在第一位。小城市則重要工廠或手工場工人、輪渡碼頭工人要看做重要，市政工人次之。自然，有鐵路、海員工人之處，他們總占重要地位。

　　h.鄉村工作，一定要特別注意大鄉村，力矯以前只注意偏僻小鄉村之弊。

　　（四）黨的組織問題方面，特別指出下列數點

　　a.建立無產階級的黨。特別指明從無產階級群眾的日常鬥爭中間產生黨的組織之重要，具體指出各城市必須注意發展黨的組織之各種工人。

　　b.特別注重於切實執行集體化的原則。指出沒有集體的指導，便是沒有黨。反對口頭上承認了集體化的原則，而實際懷疑不執行的錯誤態度。在目前注重城市工作，上級機關直接指導所在地黨部，則有三個以上的黨委在城市工作，以會議方式指導下級工作，是可能而且必要的事。

　　c.支部開會，須堅決反對以前用長篇演說或輪流報告等「麻木支部」的辦法。要健全支部幹事會。報告討論均要偏重本地本機關問題。政治及黨的教育，除必要單獨討論者外，盡可能的在討論本機關問題時加入，如此方能健全支部生活。

　　d.支部除產業的外，工人注重職業支部。游離分子不混雜編入上述支部中，而成立街道支部。

　　e.特別指出省委以前貪多務得，與率就事實之弊。所以這幾個月組織路線雖大體正確，且要努力這樣做，但總表示不堅決而不能有切實功效。

　　（五）宣傳問題方面，除指明以前減輕獨立政治宣傳的錯誤以外，說明下列數點

　　a.特別注意反資產階級改良主義的宣傳。這一點在廣東確實是非常嚴重的。張發奎在農民中的影響，東、北江，中路都大，所以這一點必須特別注意。

　　b.要儘量擴大談話中的宣傳，站在工農群眾的地位，從事實問題很自然的說到我們的主張，但不露出黨員色彩。

　　c.各級黨部必須經常用党的名義，對實際問題表示黨的態度。

　　d.工農通信員的制度，須與刊物的工農分子編輯委員會制度並行。刊物內容須由工農編輯委員參加意見或稿件，文字須經他們通過，如此方能適合工農的需要與程度，工農亦方樂於投稿。

　　e.請中央在香港設法辦日報，並多供給讀物。

　　（六）職工運動方面，有下列幾個重要問題，特別是第一個問題討論了一整夜

　　a.黃色工會（包括機器工會、官辦工會、廣東總工會等）及工頭工會現在有群眾有影響的，我們應當加入，領導群眾日常鬥爭，使瞭解反對其領袖，改組指導機關。不另組赤色工會或類似團體，即公開的原始組織都不組織。假如彼等工會是職業組織，則我們一方加入之，而一方仍可組織產業工會。機器工會除上（述）辦法外，尚要在各埠及南洋機器工友中，鼓動其反對廣州機器工會把持總會之權，從上面打擊他們。鐵路則領導工友起來奪取現有工會（現黃色領袖勢力與信用均已弱）。運輸工人當進行碼頭總工會一類之組織，對已解散之同德、集賢工友，不可貪圖工作便利去恢復其舊組織，結果仍保留工人分裂械鬥等弊。

　　b.全省同類產業工人在各地有相當組織之時，可進行全省某種（例如市政或汽車、鐵路等）總工會之組織。因如此，小城市該種工人方能受大城市影響而一致動作。

　　c.政府恢復黃色工會，宣傳上應揭穿其欺騙反動。但同時要領導群眾自己去恢復，雖用黃色工會名義屬其系統亦可，但須堅決反對政府委派制度。

　　d.工廠委員會不能有下層組織，他可以鬥爭的影響，幫助發展工會下層組織。

　　e.青年小組解釋為工會小組中青年盡可能的與青年合編于同組之中。但青工委員會決不是他們的上級機關，而只是工會下討論計劃機關，不能直接行動，以防工會下又形成一工會。

　　f.省、縣職委均取消，強健全總南方黨團各縣總工會黨團，以常委一人為其書記。

　　（七）農民運動方面特別是遊擊戰爭問題，經過一晝夜長期的討論，這一問題並在省委經過數次的嚴重討論，這次結果總算圓滿

　　a.說明土地革命的前途是要求農村生產方法資本主義化，並不只是貧農得土地的問題。用這證明雇農在農村中地位將日益重要，雇農與富農的鬥爭將為以後農村重要問題。並說農村生產方法資本主義化雖非暴動後即開始，但政權建立以後，亦便要盡可能的用蘇維埃經濟、合作社經濟，並容許富農經濟，向這方面發展。這一點指明，對土地革命性質是進化的，不是復古的平分土地，非常重要。

　　b.對分配土地問題，說明將來要集中生產，但同時防止不顧農民群眾的要求，主觀的忽視分配土地，行其所謂共同生產之錯誤。分配土地是蘇維埃應執行的任務，與平分土地不同。

　　c.對富農認為主要的應堅決抱定「使之中立」的意義，不要幻想靠他們加增一部分革命勢力。故加入農會，只要在沒收地主階級土地口號之下可以無條件的容許，但決不放鬆不交租不還債的鬥爭。富農領導的農會應使中農、貧農加入，利用黨團作用與鬥爭奪取其領導權，不可離開農會組織獨立團體，使富農可以利用農會為其反動工具。

　　d.雇農、手工人在獨立企業下組織獨立工會。其餘人多的組織雇農工會，以鄉村的黨與鬥爭取得農會的領導權（即是說此工會不加入農會，亦不是靠工會之分工同時加入農會取得領導權），少的加入農會組織雇農部。

　　e.農村群眾鬥爭很容易成為武裝衝突，但除階級分化非常明瞭的地方以外，不一定是武裝衝突。但一定要有決心領導武裝衝突，方能發動農村鬥爭起來。在群眾要求武裝衝突之時，党應當號召周圍所能領導的武裝以遊擊戰爭方式發動或參加此種鬥爭。但一定要真正是群眾的要求，群眾自己負起責任，而不是我們主觀的急躁盲動。在周圍群眾有起來可能時，從這一鬥爭便可發動遊擊戰爭（自動的在鄉村遊擊，向敵人弱處發展，發動更廣大群眾起來）。但遊擊戰爭須事先有全盤工作的佈置，尤其是城市、大鄉村工作要有決心進行。在遊擊戰爭開始之後，仍要盡力利用此影響推動各方面佈置的工作，如此以盡力擴大鬥爭爭取勝利。農村武裝除用以深入革命，便須盡數用以擴大革命，不可存保守防禦等觀念。同時，亦不是在敵人壓迫之時被動的逃跑或另圖發展。這樣的遊擊戰爭，是鄉村鬥爭主要方式發動廣大群眾必要的工作，但自然亦只有廣大群眾起來能保證遊擊戰爭的勝利。這次會議非常嚴重的指出來，不注重工作佈置及在遊擊戰爭過程中推動工作，亦不問群眾是否需要武裝衝突而講遊擊戰爭，固然仍舊是盲動的餘毒，但以為一定要工作佈置已經有很好的成績，表現廣大群眾已經起來，甚至於說接近暴動時方可進行遊擊戰爭，這是消滅鄉村鬥爭，使群眾永不能起來的機會主義。這種萬全的保險的革命，根本是取消革命。

　　f.特別指出青年人要注意打消老年農民保守的影響。

　　（八）軍事運動除一般問題外，特別說下列數點

　　a.須注意宣傳工農自己武裝，而且靠自己武器可以武裝自己。因為只有這可以根本改變其等待朱德、乃至希望張發奎的觀念。

　　b.城市糾察隊亦改三三制為二四制。其訓練不僅軍事，並須注意於日常鬥爭中有用各知識技能，其指揮權先在各工會，後使其漸轉到總工會。

　　（九）反帝、反軍閥運動

　　指明以前不知是工農本身的事，而且亦一定要靠工農自己力量來領導小資產階級。又指明以前只知反帝一定要特別的集會結社、出特刊，不知在我們所領導的組織，或宣傳工作中，經常注意這些工作之錯誤。

　　（十）團的問題

　　指明青年工作是党的重要部分工作。党應用團的青年化工作方法取得廣大青年群眾。以前黨因有團反忽略青年工作，且有意無意妨害團的工作。對團的弱點只取旁觀譏笑，而不知自己負責設法，或者只知機械的說黨、團關係，這是不夠的。

　　（十一）婦女問題

　　指明以前忽略女工（無產階級一部分）與廣大的農婦，捨棄了一大部分革命動力之錯誤。以後要強健婦女運動委員會，計劃全省婦女工作，特別是香港、廣州女工與中路絲廠女工工作。

　　（十二）濟難會工作

　　指明它是為黨取得廣大的同情於革命的群眾之工作，它是要以救濟名義深入工農群眾中擴大革命影響，鼓舞革命的戰鬥員。以前誤認它只是救濟的作用，甚至以為是黨的救濟部，不去在群眾中擴大此等組織，是錯誤的。

　　（十三）對廣西、南洋及湘南、閩南、贛南

　　決在人才與材料上盡可能的幫助，且盡力與生好的關係。但因經費與事務問題請中央在香港設一交通局，專理其事，以免拖累廣東省委本身工作，或使廣東與他省不能生好的關係。

　　以上是簡略的關於議案之報告，其中單憑記憶，並參加主觀意見，但大體與議案不相違反，自然正式的仍要以將來送到的議案原文為主。

　　會議後，補選省委，除原有候補委員一律提補外，依原額尚須補正式委員十三（？）[1]人候補十一人。由省委及到會人介紹，再圈選。選定後，前屆常委提出正式、候補常委名單，通過如下：（黃釗為正式書記，永熾為候補書記）

　　惲代英文集9

　　分工結果，釗為書記，永熾為組織兼全總書記，石魂宣委兼農委，榮臻軍委。菊坡現巡視東江，盧濟調東委書記，甘竹棠巡視海、陸豐。頌年、呂品巡視南路，黃甦巡視北江，陳奎亞參加北江特委，陳焴、平民、李鵬等巡視中路，計有九個巡視員。各路工作均於會議以後另分別討論。我行時尚未完全了結。

　　現在廣東黨的情形簡略說一點：

　　香港仍是平衡的發展，幾次省委設法改組，但負責同志總只注意整頓內部（內部亦未整頓好），近稍注意客觀群眾情形，然工作亦無表現。現省委決取消管委，分三區，由省委直接參加指導，省委在港同志均固定編入重要支部，以後工作當有進步。

　　廣州市郊工作仍存在，市內因機關難立，故工作至今未進行。現先派人去立機關。大概恢復之事不可性急，須從工廠或工場中發展在業同志，注重質量而不注重數量，尤其要在日常鬥爭中慎重的去發展党，方可免易於破獲。但現廣州不易得妥人負責，現負責的為C.Y.同志，勇敢有餘，謹慎不足。

　　鐵路工作方開始，只有幾處有路面工人。海員工作較好，但多系大洋船，在本省內之發展很小。

　　東江現依省委前函去半創造半恢復的工作，但找能公開負責的人十分困難。縣委仍多在山上，五華、興甯、梅縣、豐順、潮安等處，均恢復通信關係，××表示誠懇接受指導，然要他們搬入城市乃至其附近，都非常困難。潮陽、揭陽近聞白色恐怖又很厲害，潮安設東委機關，又因經費關係非常困難。汕頭現尚只一店員支部，只是海員已派人去工作。現在東委只有堅決依以前決定去工作，而且最好是能給以足夠支配之經費（切不可存依靠他們自己拉參籌款等觀念），方便於督促工作。

　　海豐西北及附近之陸豐、紫金均系我們範圍，蘇維埃尚能公開，同志與農民均尚有自信力。但多病，夜中多宿山上，他們近來關於蘇維埃政權確能群眾化。遊擊戰爭亦多發展，但似只在敵人衝突（鄧彥華、陳炯明間）時苟安。大鄉村群眾工作仍未做起，鄉村間之仇視與疑忌亦未泯除。這些工作不做好，仍有很大危機。

　　南路高、雷一帶党頗進步，但多在鄉村，且因敵人進行保甲制，仍惴惴不能保全。北海、防城近略有工作。海口則患無錢，但與省委近來關係不好。瓊崖萬甯、樂會亦保全一部分蘇維埃，但情形比海豐更差。文昌經過大的白色恐怖，近稍和緩。瓊崖同志逃出的很多。

　　西江現只高要、廣寧較有工作。肇慶近又有破獲之事。北江曲江、英德較好。樂昌坪石亦有工作。但均薄弱得很。

　　中路江門、陳村、佛山、石龍、惠州都有些工作。佛山、石龍較好，然指導力均薄弱，亦沒有很多可說的成績。

　　總而言之上述各地都有一點微弱的基礎，但實際各地的基礎都很有限，只是可以有點線索，幫助我們依照新的工作路線去創造無產階級的黨而已。

　　原件存廣東省檔案館

　　署名：代英

　　注釋

　　[1]原文如此。

　　(1)這是惲代英給中共中央的報告，時間是編者根據本文內容判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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