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惲代英 > 惲代英文集⑧ | 上頁 下頁 |
秀才造反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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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六年一月九日)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為什麼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呢? 因為他們是屬小資產階級性的智識分子,他們怯懦、狡猾,或富於領袖欲、忌妒心。若專靠他們去進行革命事業,革命事業每每是被他們的互相猜疑、傾軋、好奇立異所犧牲破壞的。所以我們主張革命的主要力量應屬農工階級;智識分子參加革命事業,應當極力拋棄其小資產階級性,極力求自身的無產階級化。 若是專靠秀才們去進行革命事業,一定會發生下列的弊病! (一)他們空話多而實際行動少。讀書的先生們都是會說大話的超等名角,他們平常在文字語言之間,什麼「肝腦塗地」、「熱血無處灑」等像煞有介事的話頭,是最說得響亮的。不過到了什麼實際行動,到了要與反動勢力直接搏鬥,亦許要中流彈,挨拳頭,或別樣喪失面子的事情,他們便退縮不前了。他們最巧妙脫卸責任的話,便是「我們認為我們這種(宣傳教育)工作還未十分做到,所以不可操切,不可妄動,以徒苦我國民。」(見《醒獅》六十二號)這種話便是一般腐敗校長、教職員禁止學生做愛國運動時說的,亦便是一般腐敗官僚禁止人民做愛國運動時說的,亦便是一般虛偽的國家主義者自己不實際參加愛國運動時說的。因為他們都是秀才,所以都是這樣一鼻孔出氣。 (二)他們有時能有一點浪漫的行動,然而很不容易有紀律的行動。秀才還是有些富於感情作用的,他們有時看見壞事就會暴躁如雷,要用手槍炸彈對付敵人(《學生雜誌》中幼稚的作者與李璜博士都有這種論調,雖然沒有那個有膽量自己去幹);但是,這完全是五分鐘的衝動,想到什麼便說到什麼做得什麼的。倘若我們指出他們這種辦法于事沒有實益,勸他們要加入有紀律的革命黨,像軍隊一樣的努力革命事業,他們便要拱手說:「你們諸位的熱心與你們貴黨的宗旨,是我很佩服的,不過我吃不來你們那樣嚴格的紀律,而且還有我的『個性』以及我的什麼什麼的關係,我只好站在黨外同你們一塊兒做事。」自然這是最誠樸無欺的秀才才說話這樣老實;若是狡猾一點的,他還不肯說他自己吃不來紀律,他要想出許多別的花頭,做他不入黨的藉口,例如說:「你們是很好的,但是你們黨裡還有些分子(亦許一萬人中只有一個)品行很不好」;或者說,「我很贊成你們的主張,不過人家說你們拿了俄國的金盧布,而且俄國人佔據了外蒙與廣州(自然這位先生只生了兩隻耳朵聽謠言,他的眼睛生來便是不管事的)。」他們說了這些話,於是便自覺很有理由的不加入一個革命黨,一點亦不覺有什麼慚愧了。 (三)他們有時也做一點不大得罪人的事情,若是要得罪許多人來幹什麼革命事業,他們便不願幹,因此他們便造作許多理由,而努力造成革命運動中右派的思想。前幾年過激派提倡打倒帝國主義的思想,他們除了在洋行、外國工廠、官署做事的人以外,本來樂得贊成的;然而他們還是不敢公然表示態度,生怕帝國主義和他的走狗要為難他們,所以只是站在旁邊看這些不知死活的過激派為中國撞一條出路。那時候「風起雲湧的國家主義團體」還不曾聽見一點聲響,「醒獅」亦還不曾睜開乳眼,那時「醒獅」縱然真正醒了過來都要假馬兒閉上眼睛,裝作還在睡的樣子,所以左舜生君在《前鋒》上做了一篇罵留美學生的文都要署個TSO的假名。等到打倒帝國主義的聲浪唱高了,於是「醒獅」亦醒了,國家主義團體亦「風起雲湧」起來了,懿歟休哉,據說共產黨一向還是跟著「醒獅」跑的;若不是「醒獅」在民國十三年雙十節出了世,共產黨在民國十一二年還沒有人引他走路呢!但是雖然這樣「懿歟休哉」,他們的膽小怕得罪人的天性,仍然與從前一樣的。他們現在雖然亦講什麼「外抗強權,內除國賊」,然而離帝國主義軍閥遠遠的站著,說些不痛不癢的話,為帝國主義、軍閥們「小罵大幫忙」。至是國內學者名流造了什麼罪惡,本國地主、資本家有什麼壓迫人家的事,他們以為最好是不要提起。他們本來不敢反抗帝國主義,然而有一天拿著了反抗帝國主義這一句話,居然又用以為掩飾他們不敢反抗國內特權階級的藉口。他們說,要反對學者名流是減輕對外力量,要反對地主、資本家是挑撥階級惡感——無論有何正當而且必要的理由。他們明明看見上海總商會不肯與工、商、學界合作,但他們相信工、商、學界應與總商會取一致的態度;他們明明看見上海資本家用各種方法欺騙壓迫工人(如不履行罷工條約及其他虐待),但他們相信工人應當與資本家協調。有了一句反抗帝國主義的話,於是本國特權階級大可以無惡不作,橫豎有《現代評論》、《醒獅》等愛國之士為他們保鏢,替他們罵那些反抗他們的人。本來這些秀才亦有他們的苦衷,他們都是穿長衫的,而且是體面的世家的子弟,一般學者名流、資本家、地主或是他們的親戚長輩,或多少與他們有些關係,有時他們自己的生活還要倚靠這一般人。他們如何敢惹到這一般人身上來呢?他們並不是不知道這一般人造了許多罪惡,而且甚至於明明知道這一般人是不革命而且妨害革命運動的,但他們只有兩個辦法,一個辦法是做些眼淚鼻涕滿紙的勸世文,希望這一般人講一點「仁慈」,受一點「感化」,讓他們好借此有一點理由禁止人家反抗這一般人(如戴季陶、陳畏壘、李琯卿等);還有一個辦法,是不問三七二十一把那反抗這些一般人的人,硬咬他們是赤色帝國主義的走狗,或者還想些什麼可以嚇糊塗人的罪名加在他們的頭上,以免他們的思想傳播得滋蔓難圖(如「醒獅」諸君)。他們這種做法,在我們看起來,明明是為了要保障一般不革命而且妨害革命運動的人的利益,損害一般需要反抗帝國主義的農工的組織力與覺悟程度,但他們可以完全不問這些事。因為他們本不像共產黨一樣不知死活的一定要反抗帝國主義,他們本可以不反抗帝國主義的。要是他們能壓倒農工階級的興起,或者甚至能打倒這些努力得使他們於相形之下很難堪的共產黨,那時幫著帝國主義恢復鞏固了在中國的勢力,「醒獅」還是可以再去睡一覺的,風起雲湧的國家主義團體還是可以不「風起雲湧」的,至於戴季陶先生更可以發表一篇脫卸一切責任的宣言,躲在湖州去養病著書。梁啟超等像這樣幫助了袁世凱、段祺瑞幾多次,他們每次于國民黨勢力強盛時,便去幫北洋軍閥「即位」;以後,梁啟超等便又登啟事去著書講學了。秀才們口裡說革命,實際是幫助反動勢力,研究系等秀才是這樣的;戴季陶派、好人政府派、國家主義派等秀才,亦是這樣的。 (四)他們在革命運動高潮之下,既不敢像革命的左派那樣猛進,又不願受左派之指導,他們為要妨害左派勢力的發展,而且為自己要做領袖「不受人家利用」,便曾用種種方法做成與左派相爭的右派勢力。所以現在醒獅派啊!獨立青年党啊!社會民主黨啊!新社會民主黨啊!西山會議所「本店製造」的中國國民黨啊!一定還有的,還要「風起雲湧」的,無論有黨員沒有黨員,這些党是要一天天多起來的。但是造得成一個什麼革命的右派嗎?不可能的。他們不但不願受左派指導怕受左派「利用」,他們彼此之間,亦不願受指導而怕他人「利用」,所以他們是很不容易統一的。他們只有一個共同點,便是討厭忌妒共產黨與國民黨左派,但這不能使他們歸於一致。他們各人都相信只有自己配領導別人,或者更說爽快些,只有自己配「利用」別人,所以他們各人有各人的意見與權利關係。他們可以因為忌妒共產黨而來想個什麼花頭,自己組織一個黨派,但是他們這個黨派很不容易組織起來。有的人做出高不可攀的樣子,希望組織黨派的時候,他一定可以做一總理;但有些人採取了他的主義的名目,卻標出許多小小不同的意見,先自己創一小派,去嘗嘗中央執行委員的滋味去了。有的人做出鞠躬盡瘁的樣子,希望組織黨派的時候,他一定可以得一個月薪若干元的位置;但一天只要位置分贓不勻,便去借一句什麼理由,登報脫離關係了。而且這些秀才先生們不但自己要得位置地位,他們各人還要扶植各人的黨羽,便在同一黨內,都要使自己有一派勢力,可以壓倒別派。所以他們在組黨以後,還是要大家鉤心鬥角的在黨部以內安置自己的人,擴張自己的勢力,於是引起彼此間的互相猜忌,又拿出什麼理由,發生出黨的分化。秀才先生們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性格本來天生便是這樣,還要以為這些互相猜忌是什麼人在中間挑撥離間所使然,真是笑話極了。這種黨的分化,不一定不是好事,有時亦可以分出一派左傾的人,能夠注意接近取得農民、工人的力量,以建築革命勢力的真實基礎。不過又另有一派可憐的秀才,像戴季陶先生等,既不敢自居右派,又無力打擊右派,而同時又不願到左派中間去,於是造出不左不右的學說來。結果呢!左派是反對這種話的,右派卻拿這來用為攻擊左派的材料,儘量利用以求達他們自己的目的。若是這個秀才想要出來申明他的本意呢,右派卻不像左派對他們文明,他們赳赳武夫,最出色的行頭是打架綁票,真是「秀才遇了兵,有理講不清」啊!戴季陶派!咳!可憐!不過是反革命派的玩具罷了,被人家強姦了還不敢哼一聲呢!這樣的一些秀才先生們,造起反來便三十年亦不會成功的,豈但三年不成? 秀才先生是會說的,尤其是會「造」理論的,若是把革命事業專靠他們,越說得多便越做得少,理論越多派別越紛歧(實際還是派別越紛歧,所以理論越多,因為理論是因為要分派別才造出來的);這樣下去是永遠不能成功革命的。所以我們反對「士大夫救國論」,相信只有無產階級能夠領導各階級從事國民革命。 載《中國青年》第一〇九期 署名:代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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