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論東大問題|惲代英

再論東大問題

　　（一九二五年四月十八日）

　　在本刊第五十九期，我們提倡打倒學閥，使一般官僚（如袁觀瀾），痞紳（張謇，沈恩孚），洋奴（如郭秉文），流氓（如黃炎培）等，不能再在江蘇把持教育，愚弄一般青年；在那時，我們已經預料到在江蘇將要發生的學潮中間，免不了有許多政客流氓，將要利用學生，攘奪位置，鬧出種種把戲來。在本刊第六十七期，我們又曾經為東大問題，警告東大學生，應當把東大的責任，放在自己的肩背上，不要管什麼郭秉文派或非郭秉文派，以免引起學生中間自己的分裂。我們始終的態度，是希望在那些政客流氓互相衝突爭競的時候，發展學生自己的力量。我們早就說過：「我們決不可以引導一般青年，誤信那些流氓政客等，專倚賴他們，為他們效奔走」。「倘若我們沒有一個真正代表學生利益的團體，他們可以鼓惑收買少數學生，使我們自己內部分裂，甚至於使我們自己衝突起來。」

　　很不幸的，這些話都應驗了！

　　現在東大的問題，是郭秉文復辟呢？是胡敦複就職呢？是張一麟張君勱等漁人得利呢？居然大家都有捧場的人，都有為他們奔走宣傳的人了！東大學生的內部居然破裂，居然自己衝突起來！

　　一切不是為私人利益奔走的東大學生，應當很勇敢的挺身出來，完完全全站在學生自己利益的方面，要求學生參加校務，反對一切袒護郭胡乃至任何私人的行為。我們要知道除了這一個辦法，東大問題無論如何解決，都是于東大學生無益而有損的。

　　東大問題的解決，照現狀看來，不出兩個辦法：一是以研究系在政治上的勢力，扶出張一麟來，而東大校董黃炎培等與之私議分贓方法；這樣的解決，是由從前黃炎培等一派把持的局面，變為他們與研究系兩派合夥把持的局面。一是因為研究系政治勢力的搖動（例如最近王九齡的出京），亦許胡敦複能啖著這東大校長的一塊肥肉；這樣的解決，是由從前黃炎培等一派把持的局面，變為胡敦複等一派把持的局面。（其實胡敦複等亦許可以與黃炎培等有分贓的商議，便令胡敦複等上臺，東大亦許仍為兩派合夥把持。）東大的學生，為什麼把自己的利益丟開，專門為他們這些流氓痞棍作爭權奪利的工具呢？

　　有些人因為痛恨郭秉文派的原故，很容易傾向于袒護胡敦複一方面；尤其是在三月九日一場狗打架的醜劇之後，這種現象最為顯著。他們的錯誤是以為胡敦複曾經允許學校經濟公開等條件，這便是胡來東大會比郭要好些的理由。他們知道胡敦複是什麼人呢？胡是只要讀書不要國家社會的「學者」，他在上海辦的大同大學，學生除了讀書以外，什麼事都不許幹。他訂的規則，學生要集會結社便要開除，最近孫中山先生逝世，連滬江大學，惠靈學校等教會教育機關，都不敢禁止學生開會追悼，獨有他的大同大學，連這種追悼會亦被禁止。（可憐還有人說什麼「黨化教育」！）這種混蛋的人，如何會誠心實踐他為搶一塊肥肉的時候所應諾的一些鬼話。……而且我要問：假如他的校長到了手的時候，他反臉不承認一切，再不然，至多造一篇假賬張貼出來，不許質問，不許清查，他會比郭秉文好些嗎？學生自己不團結起來，不預備拿自己的實力去要求參與校務，卻只願依附一派學閥去打倒一派學閥，無形中受了胡敦複等的利用，自己還不曉得呢？

　　而且這種辦法，豈但使自己受胡敦複等利用，並助成了同學間的分裂。他既丟開了學生自己的利益，無條件的反郭；人家亦便丟開學生自己的利益，無條件的反胡。在郭與胡兩方，或者不免都有少數真正的私黨在中間操縱播弄，而多數同學惑于邪說，激於意氣，大家不問自己的事，專去為人家作爭權奪利的工具，這便鬧成今天學生間分裂衝突的情形。不過眼前這種情形還是不礙事的。學生中的派別，究竟只是少數擁胡擁郭為私人效奔走的領袖所造成，學生群眾只是在他們的欺騙蒙蔽之下；若有人站在學生本身利益上面說話，自可使那些被欺騙蒙蔽的學生群眾，覺悟自己的利益，而站在那些私黨競爭的漩渦的外面來。果然有這樣做的人，即令一時不能喚起群眾，不能敵胡党郭黨等勢力，究竟旗幟鮮明，決無為私人效奔走的嫌疑；將來如郭胡等又有反動行為，學生群眾將更悔悟從前未能聽信此等人，所以再要發生學潮時，此等人出來領導他們為自己利益而奮鬥，將格外容易生功效。

　　不過懷疑這種主張的人，以為發出這種主張，人家將要笑為空談高調。什麼便不是空談高調呢？若是不要這種空談高調，只願擁胡擁郭，其實胡郭之勝負，仍舊是政治上勢力的影響，與學生並沒有什麼關係。既與學生沒有關係，政治上勢力變動，東大校長馬上又會發生變動，東大學生永遠便這樣為他們飯碗競爭中的犧牲品麼？東大校事以後要不受政治影響，只有學生自己握著學校的主權，這是全校學生的利益，卻是那些要把持學校的人及他的走狗的大不利，他們在無理可駁的時候，便說這是空談高調，以使學生群眾好不相信這種主張。這正同四十年來人家說孫中山是空談高調一樣，然而這些不空談高調的人已經都一一的試驗過了。東大學生要怕空談高調，那便東大內部會鬧到像十三年來的中國這樣糟糕。還有一種可笑的意見，以為我們這種主張，既不贊成對於郭秉文張一麟為無條件的反對，那便郭秉文張一麟可以找著復辟上臺的機會了！不錯，我們鄙視郭張，並不比鄙視胡更利害，我們只知要學生團結自己的實力，與他們任何方面奮鬥！我便根本不懂為什麼對郭張便一定要無條件的拒絕，對胡便可以為有條件的承認，倘若不是一個胡黨。

　　有人說你：這種主張是好的，但若提出來，人家又要說我們是有什麼黨派的作用。還又太笑話了！我們怕人家說是黨派作用麼？什麼人，怎樣做事，才可以免於被人說是黨派作用？勇敢些罷！讓人家說你們是黨派作用；但切不可是胡党，郭黨，乃至於其他種種的狐群狗黨，你們要是真正代表東大學生群眾，引導他們為他們自身的利益而奮鬥的黨派！

　　載《中國青年》第七十五期

　　署名：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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