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矯正國民黨中最流行的誤解


  (一九二五年四月十八日)

  家人父子的政黨觀 調和 赤色的恐怖

  因為我與國民黨新舊同志接洽談話的機會很多,我認為國民黨的前途有很大的希望。我眼看見這一年餘國民黨的長足的進步,尤其是孫中山先生逝世以後,一般黨員穩定而不搖動的好現象;我相信國民黨一定能為中國的國民革命奮鬥,一直至於完全成功。我相信許多比我更勇敢更純潔的青年國民黨員,他們一定對於國民黨亦是抱這種信念,他們是為要求革命而加入國民黨,他們一定希望國民黨還要更進步,更能擔負中國國民革命的使命。

  國民黨是要為全中國人民的獨立自主,打倒一切壓迫中國人民的帝國主義,軍閥,官僚,濫紳士,剝削勞工的資本家。所以國民黨亦便為他們所嫉視。他們常要為國民黨造出種種的謠言來。他們更高興的,是在國民黨內部,或者是在那些似乎表同情於國民黨的人中間,收買一些造謠言的人,使國民黨員自己發生猜疑攜貳。這種造謠言的人,一直到現在,是還沒有什麼成效的;但是他們的活動總還多有間斷終歇,一切革命的國民黨員,還不容不謹防他們的鬼蜮伎倆。為要防他們的鬼蜮伎倆,我以為在國民黨中現在最流行的幾種誤解,有矯正的必要;因為只有矯正了這些誤解,他們對於國民黨的內部,才能無懈可攻,國民黨的根基才堅實穩固。

  最要受矯正的一種誤解,便是最流行的把政黨看做家庭一般的意見。許多國民黨同志對於孫中山先生個人的愛戴,是十分可感的,他們真是把孫先生看做親愛的父親,把自己看做孫先生的兒女。我在許多追悼會中間,常常聽見一般國民黨同志說,現在我們是無父的孤兒了,我們再沒有庇陰怙恃,要得我們自己來成家立業;再有一種話便是說,我們國民黨員便像兄弟一樣,兄弟雖是有些意見,終不害其為兄弟。說這些話的人,用意自然是不壞的,但是這一比方卻未免太不對了。國民黨如何好比一個家庭呢?若說孫中山先生之與國民黨員好比父子一樣,我便要說,便是我看孫先生已實比看我的父親不同。我從來不曾忤觸我的父親,我雖不像曲世承旨的犧牲一切供養他,但我相信實在是愛他,敬他,不能忘記他;然而雖只是這樣,我的行動是不受我父親的拘束的,我決不會去相信我父親的主義,我決不會去跟從著我父親的指導去做政治活動。若是一般國民黨的同志,待孫先生亦像我待我的父親這樣,豈不糟糕到了極頂了嗎?國民黨員中間,確實有愛孫先生,敬孫先生,然而不受孫先生拘束,不信孫先生的主義,不跟從孫先生的指導去做政治活動的人。他們不願填登記表,不願到區部開會,但願參與歡迎或追悼孫先生的典禮,以表示他們的「孝心」。他們雖說待孫先生個人是很好呢,然而他們直接妨害孫先生的革命的成功,而且使孫先生的革命主義至死不能得民(眾)的瞭解。孫先生不是一個父親,是一個革命的首領;他不是要我們愛他敬他一個人,要我們與他一同為中國的民族解放而奮鬥。有些人以為追悼孫先生到「如喪考妣」的悲哀,便要算至矣過矣,然而我要說這種人根本便把政黨的性質鬧錯了。

  至於說黨員便像兄弟一樣,這亦是同樣的笑話。無論天下盡多兄弟鬩于牆而不外禦其侮的人,便令兄弟的私人感情是很好的,他們亦與黨員之由主義而結合的根本兩樣。我的一個弟弟在最近半年成了一個同志了,在他未成同志的時候,我雖然同他私人感情很好,但我決不肯把他看得與一個同志一般的親密。同志是在各種運動中共同奮鬥的,而且亦許他為我犧牲性命,亦許我為他犧牲性命,如何拿來與兄弟相比方呢?至於說兄弟有意見,終不害其為兄弟,這在我們相信一種主義的人,在彼此不違背主義,至少不反對主義的時候,亦贊成說這一種話。但若把主義丟開不談,甚至於彼此主義根本矛盾,我要革命,他要做官,亦說什麼不害其為兄弟,這還成什麼了呢?老實說,我對於任何同志,若在他為主義而奮鬥的時候,決不肯只把他看做一個兄弟;若他不為主義而奮鬥,至多把他看做一種「四海皆兄弟」的兄弟罷了,他(與)我(有)什麼(特)別關係呢?再進一步,倘若名為同志而根本違背主義,破壞黨,做出許多反革命的行為,這與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縱然我不殺他,他亦會要殺我,如何還說得上不害其為兄弟?不要說只是名為同志,倘若這種反革命的人真是我的兄弟,我亦只能把他當做仇人看待呢!

  國民黨的同志因為常有把同志看做家人父子的誤解,所以他們每每流露出來許多重感情而輕主義的錯誤態度。有的看歡迎追悼的儀式比黨的訓練宣傳更重要,有的看孫先生的家屬比党的上級機關更重要。(自然,我不是說崇德報功的觀念是不好的,論到感情方面,我亦愛我(的)父親與兄弟,我亦很感動的要到關於孫先生的歡迎追悼會聚會,而且很願慰問孫先生的家屬。不過究竟最重要的還是黨務,還是要大家能繼承孫先生的遺志去做政治的奮鬥。)他們亦是□□[1]。這樣,不顧黨的主義,而提出許多調和的說法。倘若不是主義上的爭執,倘若只是一種意氣的衝突,隔閡的誤會,我相信忠誠的同志決不應把這些事掛在心上。但這決不只是調和而已,這是要互相解釋,互相勉勵,以一同為黨的主義而奮鬥。倘若主義上根本不相容了,更有什麼調和可言?我們要打倒帝國主義,未必還要與帝國主義的走狗調和嗎?我們要打倒軍閥,未必還要與為軍閥(捧)場的善後會議中間的「老同志」調和嗎?(真正辱沒了老同志三個字!)不過我以為這所謂不調和,只是排除少數假革命黨,我卻反對說黨裡面有什麼新舊派別。我看,許多國民黨舊同志,他們或者本來便是贊成國民黨大會宣言的,或者他們只是為謠言所欺蔽,一經解釋便恍然大悟的。國民黨中間用不著說什麼調和。每個國民黨員應當抱定大會宣言,犧牲一句話,一個字,去與任何人說什麼調和的話。但不要害怕因為這將有許多舊黨員反對我們,這是決不會有的。舊黨員加入國民黨,究竟是為的革命,為的為中國人的安寧幸福而革命。固然他們有時無力禁止那少數假革命党的升官發財的行為,或者有時並不知道反對這種行為,然而他們自身絕對不會都是為升官發財而來的,我們切不可因為排斥少數假革命黨,便發生一種歧視這些舊黨員的心理,縱然他們對於我們有些誤會,亦不應當即刻拿這種誤會便認為他們亦是假革命黨員。現在,忠誠的國民黨員的責任,是要儘量的去接近舊黨員,去向他們解釋,去指明孫先生的主張,去把那些假革命党的行為指示給他們看,使他們脫離那些假革命黨的欺騙蒙蔽。這一步工夫是很重要的,那些假革命党所以能成為一部分勢力,完全是因為他們擁有這些被欺騙蒙蔽的群眾;我們切不可索性同這些群眾隔開,我們要鑽到他們裡面去,把他們喚醒,喚到他們真正站在孫先生的主義之下,那時候自然用不著還怕什麼假革命黨為怪了。

  還有一個為國民黨發展妨礙的問題,便是說國民黨改組以後,有什麼赤化的嫌疑,外國人已經稱國民黨為紅黨了,有些黨員因此便覺得很不自然。為什麼怕人家稱國民黨為紅黨呢?紅是革命的標誌,國民黨的旗子明明是「青天白日滿地紅」,黨員倘若是革命的,會跟著反革命黨怕起紅色來了麼?再則他們說,國民黨變成共產黨了,這更是笑話。什麼是國民黨變成共產黨的證據?是上海新聞報屢次宣傳的廣州宣佈實行共產嗎?是拿了陳炯明金錢的人所說的孫先生與莫斯科的金錢有關係嗎?有常識的人不至於這樣癡笨,會相信這些話罷!是國民黨要打倒帝國主義嗎?不曾聽見孫先生的廢除不平等條約的呼聲麼?是國民黨要保護工人農人利益嗎?不曾看見孫先生親手草定的大會宣言政綱麼?是國民黨主張要聯合蘇俄嗎?不會[曾]看見孫先生主張「聯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的民族」的遺囑麼?只要孫先生不是共產黨,如何會怕國民黨照著孫先生的指導做事,反變成共產黨了呢?而且,說像這樣做事的人都是共產黨員,這不但是誣認了許多國民黨員,亦未免把一切有價值的事都平白地歸給共產黨,而自己把國民黨看得太低了。現在的國民革命,固然有許多共產黨員在中間努力,惟其如此,國民黨員更要加十倍二十倍的努力才好。豈有看見人家努力,自己反發生疑貳退後之心的道理?更豈有因此把一切國民黨員的努力,通通都說成共產黨員的努力的道理?共產黨是要打倒一切壓迫中國勞工的帝國主義軍閥資本家的,自然難怪帝國主義軍閥資本家痛恨他;但這與國民黨有什麼關係?國民黨亦是反對帝國主義與軍閥的,與共產黨根本沒有衝突;國民黨雖有時亦為資本家反抗帝國主義與軍閥的壓迫,但亦是反對資本家壓迫勞工,這與共產黨亦非有不能相容之處。為什麼國民黨員會與帝國主義軍閥資本家一同起勁,來痛恨共產黨呢?怕共產亡國麼?俄羅斯亡給了誰?若是在今日只願與同一願在國民革命目標之下奮鬥的共產黨員自夥子裡鬥爭,妨害了國民革命的工作,那不真正會要亡國麼?若說因為共產黨員加入國民黨以後,國民黨失了各方面的同情麼,國民黨若是真個要革命,只應當努力去得一般被壓迫民眾的同情,難道還想得帝國主義軍閥同他們的走狗的同情麼?真是捕鼠的貓,沒有會得著鼠的同情的。現在國民黨真要捕鼠,鼠輩已經嚇得不敢親近國民黨了,這正應恭賀國民黨走上了革命的路徑,若是因為共產黨督促到今天這步田地,還應當感謝共產黨才是,如何反貪戀從前那種能得各方面同情的貓鼠同眠的生活呢?若說怕共產黨員將來真有實行共產主義之一日麼?共產黨員亦只有與滙豐銀行講共產,與福中公司講共產,再不然,亦只有與中國銀行,招商局,漢冶萍公司講共產,一般的人既沒有那種大的產業,又不是他們所豢養的奴隸走狗,這樣幫著他們驚慌失措的做什麼呢?我實在想不出來國民黨員對於共產黨為什麼有反對的必要。

  不要懷疑罷!我們要求革命,我們便應當奮鬥上去。國民黨員是孫先生領率的革命軍隊,在孫先生死後,仍然被孫先生所指定的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與政治委員會的諸位同志們領率著,大家應當勇敢的前進。調和麼?國民黨員只有團結內部的問題,決不能因為少數落伍的夥伴,妨害了作戰的功夫!赤化麼?國民黨員只有認清國民革命目標的問題,決不能因為反革命黨的恐怖與離間,分散了革命的力量!

  載《中國青年》第七十五期

  署名:代英

  注釋

  [1]原稿有兩個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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