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應該如何努力？|惲代英

我們現在應該如何努力？

　　（一九二四年五月七日）

　　四月二十七日，松江各團體舉行列寧追悼會，特請中國青年社惲代英先生演講。先時，我們在「三五社」，和他作隨便的談話：惲先生講到這個問題，他就滔滔不絕，給我們一個很明瞭很確實的解答。我晚上記日記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把它記下來了。擱筆後一看，覺得很有介紹給青年們的必要，所以特地發表於此。不過這是我追記的，恐怕有「以意足之」的地方；不對之處，尚乞惲先生加以更正。

　　我們現在努力的對象，不單是智識階級；光是智識階級的覺醒，不會做出怎麼了不得的成績來的，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便是這個意思。我們現在要向田間去，要向農民社會裡去，要使一般農民覺醒；農民哪一天覺醒，改造的事業便是哪一天成功。

　　可是怎麼使他們覺醒呢？這個問題就大了。介紹新學說給他們嗎？不中用！他們不曉得什麼是學說，什麼是新學說舊學說，誰要聽你這種聽不懂不相干的廢話呢！我們誠然應該把什麼唯物史觀階級鬥爭進化原理等過細地研究一番，以作我們努力的指南針；可是你要把這些東西介紹給他們，完全要不得！就是退一步說，什麼抵制日貨，收回旅大等，他們還是不要聽。不要聽並不是他們的不好，還是你自己說的話說得不對——說得不對他們底胃口！

　　介紹學理既然是不必要，那麼，和他們討論農民問題好嗎？那當然是很好的。可是你的問題，不是他們的問題；你所討論的問題他們是不必要的，他們要討論的問題你是不會討論的！你叫他們放足，剪髮，破除迷信等等，在理是很應該的，很正當的；可是這完全違反了他們的意思好惡，完全違背「因勢利導」的原則。我們知道教育兒童，要「因勢利導」；同樣，我們從事農村運動，為什麼不要「因勢利導」呢？老實說，你指手劃腳的說什麼破除迷信，他們聽了，早就滿肚子不高興，還說什麼實行呢？你想，他不聽你，你有什麼法子？（實在說一句，日本人的迷信，並不減於我們中國的老百姓，但並不妨礙他們的富強；西洋人「上帝」「上帝」的叫個不住，還不是和中國人「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的亂念是一樣的嗎！）

　　我們既然知道了「因勢利導」的道理，我們努力的第一步，便是要明白農民生活的情況。你知道了什麼是他們的苦痛，什麼是他們的希望，什麼是他們喜歡的，什麼是他們不喜歡的；那麼方才能夠根據「因勢利導」的道理，和他們討論他們心目中所要討論解決的問題。這樣，我們要問一問了，你現在對於中國農民的生活狀況，究竟明白到如何程度呢？就我——不止我一人——說，實在不敢瞎吹。你現在叫我講演幾萬裡外非洲土人的生活情形，我倒能夠說一個並不十分簡略的大略給你聽；你要是叫我講講數百里內中國農民的生活情況，我可只有敬謝不敏了。

　　大家想想，叫這樣不明白農民生活情況的人，討論農民問題，還不是隔靴搔癢，你搔你的，他們癢他們的嗎？所以，我現在的意思，非但承認介紹學理是不必要，並且還承認討論問題也還早。我們現在對於農民階級所應努力的，便是接近農民，調查他們生活的實在情形，學習他們的談話。知道了他們的情形，那麼你所談的方才不是他們所不要聽的話；學會了他們說的話，那麼你所談的方才不是他們所聽不懂的話。能如是，方才可以進而談及旁的事情了。

　　照我的意思，我們現在應該幫助人家或招集同志辦理平民教育。一來可以使一般農民多識幾個字，具備了看淺近書報的能力；二來可以使我們接近農民，調查他們的生活，學習他們的語言。（平民千字課一二兩冊，編得不錯；三四兩冊的內容，駁雜不純；但在沒有較善的課本出現以前，還不妨暫且一用，只要你能夠活用。）

　　沈選千追記於楓涇第五高小

　　載《民國日報》副刊《覺悟》

　　署名：惲代英講　沈選千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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