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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寧與中國的革命


  (一九二四年二月二日)

  出乎意料以外的,列寧竟如數年來咀咒他的人所願望地,於一月二十一日病沒了。列寧以刻苦勤奮,為俄國無產階級奪取政權,而亦同時以指導世界被壓迫階級奪取政權自任。因此為全世界的資產家,或資產家所豢養的教師,神父,新聞記者等所嫉惡,這只是「盜憎主人」的常情,無足為怪的。然而因列寧的勇敢,因他的堅忍卓絕,因他的公正無私心;到今天他死的時候,無論什麼曲學阿世之徒,亦不便於言不由衷的任意譏議。他們縱然有時想在字裡行間,稍表示他們不滿的意思;然而他們推崇欽佩的誠意,已不知不覺的從筆端流露出來了。噯!列寧是如何一個偉大的人物啊!

  我們誠心的讚美列寧,不但因為他是有智識的,有能力的,有品格的;而且因為他的智識,能力,品格,使他成就了一個最有權威的革命領袖;使他成就了俄國無產階級的革命領袖,而且亦成就了全世界被壓迫階級的革命領袖。

  我們誠心的讚美列寧,不但因為他能夠根據唯物史觀,引導俄國的革命群眾,從「沙」的政治與偽民主政治,以達到勞農專政的蘇維埃政治;不但因為他能夠很堅決地,很穩健地,使被壓迫的被分裂的俄羅斯,從一切反動的勢力,一切國外帝國資本主義的壓迫中,拔救出來,而完成為平民自由的蘇維埃俄羅斯聯邦國;我們還因為他是一個世界主義者,是一個為世界一切被壓迫民族奮鬥的人。他不但是俄國平民的英雄,亦是世界一切被壓迫民族革命的前驅者。

  他是一個革命家的好模範。他不曾因為失敗而志氣頹唐了,他亦不曾因為成功而精神懈弛了。他不曾怕譏誚,(巴黎滑稽雜誌說,找出第四個多數黨,即賞與王國之半。)亦不曾怕誹謗。(一九一七年歸國時,發生了列寧是德探的風說。)他要捉取起事的機會,不曾怕人說他是風狂。他要鎮壓一切反革命的陰謀暴動,不曾怕人罵他是強暴。他要施行電氣化政策,以促進農民的無產階級化,不曾怕人議他是迂遠。他要施行新經濟政策,以恢復國內的生產秩序,不曾怕人笑他是反覆。他把一切虛偽的議論,統統置之腦後。他只注意俄國各方面的實際情形,平穩地引導著俄國政治的發展。他一點不怯懦,亦一點不剛愎。他一點不躁急,亦一點不疲緩。這使他成就為一個從來未有的革命偉人。

  還有最值得我們注意的,他是一個學者,但他最注意的是俄國實際情形。他從唯物史觀得著了俄國革命成功的關鍵;他亦從各種學術中,得著了俄國革命以後一切行政的方針。他不只是要得政權,他在未得政權以前,已經對於如何運用政權,有成熟的研究;而且他在得了政權以後,亦仍是繼續不斷的研究。他創造了蘇維埃政體與赤衛軍,他亦發明了新經濟政策。他從驚濤駭浪的中間,把俄國安穩的渡過岸來。這自然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但我們不能不誠心的讚美他。

  我們亦預備做中國的革命家了。我們因為他的榜樣與他的詔示,亦知道我們負了中國革命的歷史使命。但是我們拿什麼地方比擬列寧呢?

  我們亦能不怕艱苦,不貪安逸麼?我們亦能不恤譏議,不顧怨謗麼?我們的青年,想成功,想做領袖,但是怕窮,怕苦,怕費力,怕被人議論。我們的青年,想不受人壓迫;但不曾預備一點反抗壓迫的能力。他們所希冀的,是父兄的誇獎,教職員的寵愛,青年會洋人的好感,交際場中某女士的愛情。他們有時亦想著,他們要擔負改造中國的大任;然而改造中國,豈是這種脆嫩骨頭的青年所能勝任的事情麼?

  我們亦說要革命,要打倒軍閥,要打倒國際資本主義;然而要怎樣下手去革命,怎麼去打倒軍閥與國際勢力,我們全沒有一點的把握。我們亦說要奪取政權,然而從來不曾研究如何運用政權的問題。我們的青年,求學問是為的出風頭,再上一等的,是為的搶飯碗。他們最高興的,是吟兩三句無聊的小詩,再不然,便談一點什麼主義的玄學。他們便看了一兩本什麼新文化的書籍,亦是只能將幾個食而不化的新名詞,生吞活剝的在無識者面前賣弄風騷。他們還很輕看中國的實際問題。他們還不認得究竟中國今天是如何受國際的盤剝;他們還要說兵匪流氓完全是中國的莠民。他們對於中國的將來,全沒有一個明瞭的理想,所以他們對於中國革命的步驟,全沒有一個正確的觀念。因而他們對於革命的成功,亦全沒有一個堅決的信仰。他們虛驕的自信,以為他們很純潔,他們要成為未來的革命領袖,然而他們一天與有組織的舊勢力接觸,便只有成為屈服的俘虜了。

  從列寧所說的與列寧所做的都告訴了我們,我們若是有了一個有主義有紀律的黨,我們若是用這個黨去宣傳與組織工人農人兵士革命的團結,我們可以成功革命。革命的同志,要集中力量,整齊步伐,而且要得著勞兵農的贊助擁護,然後才有真正的成功。我們不一定說,中國所需要的,是共產主義的革命;但是中國的革命,必須能保證勞兵農乃至一般被壓迫階級的利益,乃能得著他們的贊助擁護,而且革命以後,亦必須首先為他們謀得安居樂業的機會,乃能使他們不受反動派利用,以反叛革命的政府。

  要為勞兵農乃至一般被壓迫階級謀利益,必須使礦山,土地,工廠,銀行,逐漸收歸國有,必須使不勞而獲者(田主,房主,工廠主等)擔負大量的租稅,而廢除厘金監稅等惡稅制;必須使國家的收入,一大半用於人民的教化與其他利於生活的事業。下層階級的利益,應當看為重於資產家的利益。資產家或者要說,中國的革命赤化了;然而這只是資產家不肯捨棄他們盜竊的特權,因而謀妨礙中國革命的藉口而已。

  自然我們必須否認不義的庚子賠款,必須否認各種束縛我們的借款條約,必須課國內的外國工業商業,家與本國的一樣的負擔,這是我們不可避免的奮鬥。我的朋友漢俊告訴我:「中國的革命,欲求免於日本的威劫,必與日本的革命同時爆發。欲求免於英國的強壓,必須誘起印度的革命,乃至英國各殖民地的叛亂,以根本毀滅大英帝國」。這實在是耐人玩味的幾句話,英國是一切弱小國家的仇敵,她的束縛中國,亦比任何國家都利害。日本的國運,其實亦常受英美的恫嚇,中日的革命家,應當有協同努力的覺悟,而且應當促進英國殖民地的離叛,為世界一切弱小國家開一條新生路。中國亦將要靠這得著完全的自由。

  東方殖民地與半殖民地國家的聯合革命,以促成大英帝國的瓦解,以促成全世界被壓迫國家與階級的解放,這亦是列寧未(竟)之志呢!中國的青年,誰準備(將)來擔負這樣的工作。

  載《中國青年》第十六期「列寧特號」

  署名: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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