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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沈澤民、高語罕


  (一九二一年四月二十九日)

  澤民、語罕:

  你們四日、二十三日的信都到了。語罕說的社會實際生活離我們理想太遠,以及求治太急的病,實在不錯。只是第二層亦有些難說。求治太急固不好;但前途茫茫,竭犬馬之力以做不能預期有較多成效的事,亦不能不令人失望。但是若竟然無較好的事做,為敷衍這一生,亦只好盡力所能,借他聊以忘憂。若真有較好的事,真難禁我浩然有歸志了!

  語罕說——:「先問靈根死也無」?我敢說假若是死了,又何曾怪「槁苗」本身,即它殘留未死的憔悴靈根,使我們費力多而成功少的,又何一不怪我們周圍的人?我們要救「槁苗」,最好在他未槁時努力。否亦不容與迷他的魔鬼一同辦形式的學校。我真不忍說這種形式的教育下,真有許多教育者便是迷他的魔鬼。

  澤民所說「這些科目於人類有若何的益處」?「把學生隔離一切社會,專教他們這些科目,於他身心方面將發生若何的結果」?「課室教授的方法不適用」。「教育問題,正和一切問題一樣,非把全部社會問題改造好了,是不得會解決的」。真可見你目光如炬。關於你的行止,我亦沒有什麼可以參加意見。我對於現在教育,真有說不完的牢騷。其實這真哪裡配得上說是教育。回頭試想我們做學生時,上課考試則有之,記過則有之,碰見一個好人的教師,聽見幾句好話則有之。其餘還有什麼叫做教育?這樣本何怪到三四年級的學生,便會失望?功課再好些,怕亦只是為他造了個刮地皮殺人的資格。反過來說,每個學校一年整千整萬的經費,本不過一大半是供那些養妻妾養口腹的教師均分了。剩下幾個錢真為學生做事?而且教師只顧自己利益,本有幾人顧及學生?更有幾人顧及那大多數不惹人注意的學生?即他所注意到的學生,又多只是世俗愛悅,更有幾人知道用教育原理掖進他?這樣本何怪學生長不成,才到年紀稍大,便原形畢露了呢?

  我因這些見地,真覺這種多少有些飯碗主義的形式教育,是沒有希望的。我在此本可說一切圓滿;但我敏銳的感覺,深刻的觀察,已令我感了無量的痛苦。上次給信你們後,即決定下半年兩種辦法:(一)若可成功,與同志辦自己學校去;(二)無自己學校辦;找個鄉里與新舊同志組織自修會去。我的問題,只是最近每月須各人家中籌四十元左右,這是未了結的奴隸義務(大約明後年可設法了結)。所以我想須以能作文有恆、易售為實行上兩事的標準。但信這非不可能的事。

  近接武昌同志所刊《我們的》[1],知所說自己學校大可望成。真令我距躍[2]三百!我義無反顧了!暑假到南京大會後即定去,與別的朋友籌辦一切。此校教師均決用這幾年交納理想最相同的朋友,拼命的試辦去。大家均各取所需,而儘量儉刻。盼望在那裡為人類真做一點事。茲寄《我們的》一張,這是我們在武昌效死運動的寫真。所雲柳林學校前途固不易言,不過我們一切佈置很嚴密精勇,或者不致失敗。無論如何,總值得丟棄一切去試驗一番啊!

  至此校大家既同取不要薪俸主義,所以我為家用仍靠做文。我很想下半年多讀書,即多做些初級師範教育科書。若所入有餘,仍以奉之團體,如此和皮滾下去,必然比如此漂零好。

  自然在此一天,竭盡一天的力。「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我是不努力不快活的人。

  代英

  四·二九

  載《蕪湖》第一號

  注釋

  [1]《我們的》是惲代英、林育南創辦的利群書社內部的一種油印刊物,主要刊登社員通信等內容。

  [2]距躍:直跳的意思。

  (1)這是惲代英在安徽宣城師範學校任教時寫給在蕪湖第五中學任教的沈澤民、高語罕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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