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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改造與社會改造


  (一九二一年四月二十日)

  我到湖南衡州新城鎮友人家裡住了三天,預定今天是不能再住了。恰值天不湊巧,狂風飛雪,蜷處一室,寸步不能移動。終日閒談,無聊極了。回想昨天遇見此地三數學生相互回答的話,很有可供海內留心教育的同志討論的,因趁此暇日,草為此篇,以請教於愛讀本志諸君。

  我在武昌的時候,就我所及知的中等學生情形而說,大概他們卒業後升學的人,十人中不過二三人。這回聽說湖南的情形,升學的十人中可有五人。這些話很不能做我們討論教育問題什麼可靠的根據。但是一件無疑的事,便是中等學生卒業後不能升學的人,至少占中等學生半數左右。中等學校情形如此,小學情形亦然。但是教育界負責任的人,可亦曾想到這是一種可注意的事麼?

  我知道小學生很多中途輟學的人。中學一年級的學生,能守到卒業的亦常不過十之五六。專門以上學校的學生,住不下地的人亦多。大抵這種不升學或中途輟學的人,所以這樣做,必有許多原因。不過無論他以何原因不升學或輟學,他所得半截的教育,於他自身乃至社會,果有如何影響?

  而且更進一步,便令中等學生可以升學于大學專門學校。再進一步,還可以出洋,賺個博士、碩士頭銜回國。這可以說受了完全的教育了,這種教育,除了可以給他們做工程師,當教授,賺銀元,住西式房屋,吃大餐,甚至於嫖、賭、討小老婆以外,果然於他自身乃至社會有如何的影響?

  一般比我還近視的人,看見人家不能升學或中途輟業,便可惜他不能學業完全成就。其實學業便完全成就了,又會有什麼了不起的影響?我在武昌的時候,向同輩有志的人,大提倡中等學生不升學,高等學生不出洋的怪論。許多朋友,都不懂我的用意。我知道他們的意思,以為不升學不出洋,便讀書不多,學問不大,不能夠為社會做什麼事。不過以我的愚見,升學出洋,所謂受了完全教育的人,便區區一個中華民國,亦人數不少了。有名無名的博士、碩士,散在南京、北京、上海、武昌以至各處的亦很多。不過中華民國總只是這個怪樣子。我亦不知中華民國一共須有幾多博士、碩士,才會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一個個有志向的青年,都想著非極力研究學問,無以救中國。然一天卒了業,反成了辱國賣國的人。但是大家卻拼死不肯想,這中間有什麼應當注意的事?

  我們要興辦一件正經事,便感覺人才太少了。因此感覺教育要注意培植人才。但許多人不注意一件事:中國教育便再不發達,何致會如此的沒有人才,乃至於一國許多事,都不能做?中國亦辦了二三十年學校,多少總要成就幾千幾百人才。這些人才畢了業,便到哪裡去了?他們睜著眼睛看見他們的人才,賣國,播[撥]弄是非,與軍閥、資本家做走狗。但他們總不信教育除了注意培植人才,還得管什麼事情。

  許多「盲目的向上」的教育家,聽見人家說教育是高尚、純潔、根本改造社會的事業,便自命為他們是社會托命的人。然而他們的教育,除了糟蹋社會上的金錢,做房子,買儀器以外,低的只能給學生一些模糊影響的知識,高的亦只能為學生養成庸懦柔順的品格,將來最大的成就,只是姓張的學生,能夠做刮地皮的官僚;姓李的學生,能夠做殺人的資本家。我想這種成績,只是那些教育家,前生該了姓張的姓李的冤孽債,今生輪著變馬變牛的為他家裡生一筆利息一樣的事情。若說這便是社會托命的良教育,我完完全全不懂這是哪一國的方言。

  我們自命為終身從事于教育的先生們,細細反省一下罷!我這說的話,固然有些有意開頑[玩]笑,但實在是這個情形。所以我想若我們照今天的樣子談什麼辦教育,救國家,改造社會,總是一場笑話。

  然則這種教育便須一律停辦麼?既然學問不足以救中國,中國便不應講求學問麼?自然我便發神經病,亦還不夠主張這等說法。不過無論如何,你們說教育救國,學問救國,以這二三十年的成績看來,斷然你爭輸了。倘若以後的教育與學問,仍然不過如此,中華民國總還有十百倍于章宗祥、徐樹錚、楊度、張作霖之輩的人才出世,我們或者有一天會看見教育的奇效!

  依我說我們的教育要怎樣辦法呢?

  第一,我以為教育若不能使被教育者為社會上有益的人,那便教育者只是與私家做奴隸,不配做人類的教育家。從前富貴人家聘請教師,傳授他子弟富貴利達的工具,如八股試帖;或裝飾門面的奢侈品,如詩詞歌賦之類。他們原不承認教育是人類社會的一種什麼事業。一般飯碗主義的教師,雖然面子上借著傳道、授業、解惑以自重,其實只是迫于兒啼饑妻號寒的無可奈何,賣身子為東家做苦工,本亦不曾想到教育與社會有什麼關係。我想在這種不自然的經濟制度之下,許多人會有生活的壓迫,讀書的與做工的一樣,會因無可奈何投身於一件事業之內。既然是因生活的無可奈何這樣做,自然不能假充作為改造社會而從事教育的人。自然他所謂教育,亦不定能怎樣有益於社會,我亦很原諒這些教育界的勞工,他們不能為社會做什麼事,原由於他們處境的無可如何。不過我們一定要記得,有價值的教育,是因為他是改造社會的工具,不是因為他可以為這些勞工減輕生活的壓迫。這些勞工固然可以同時兼營一點改造社會的事業,教育的工作固然可以多帶一點改造社會的色彩。但是除了這一部分努力以外,其餘只等於與私家做奴隸。我亦明知今天硬把這些自命比肩於天地君親的「師長」,比做奴隸,他們必然不心甘。不過我卻自信他們爭不過我。然則他們應當怎麼樣呢?我以為教育者真想除了奴隸工作以外,還做點人的事,或者想利用這種奴隸工作去做人的事,必然要注意教育的成績,要使學生一個個為社會上有益的人。這樣,我們的努力直接放在學生身上,間接便都到社會上去了。不然,便學生得了任何益處,我總覺得這種努力,是可恥可憐!

  第二,我以為要使學生成為社會有益的人,第一層要使他在這種惡社會裡站得住,第二層要使他能改造這種惡社會。若就這兩層批評現在的教育,我大膽說一句,可以說是一錢不值。現在的教育,只是秉從古以來的養成書簍的宗旨,給學生許多片段浮薄的知識。除此以外,德育、體育,都只是門面話。我亦知道所謂德育,有些人因為敷衍社會,提倡孔教。有些人因為獻媚官廳,提倡柔從。所謂體育,有些人因為迷信軍國主義,提倡軍法部勒[1];有些人因為迷信義和團、同善社,提倡拳術靜坐。然而究竟有真心認德育、體育是教育分內之事的很少很少。所以這樣學生,未出學校,嫖、賭、夾帶等毛病,已指不勝屈,而驕奢淫逸的生活,且習為常態。這樣的出貨,說用去改造社會,豈不令人齒冷?亦有些好學生,馴謹和平。但這種學生,十個便會有九個是有學問無能力。一天離了學校,受了職業界許多出乎意料以外的引誘與逼迫,便會手慌腳亂,不知所措,他們中間即稍有能力的,又多孤僻自是,不知道什麼團體生活。所以亦一樣的會因獨手空拳,仍屈敗於惡勢力之下。好學生變壞的多了。教育者不問這中間有什麼秘密原因,只顧責學者無志。咳!何時得玉皇上帝發個慈悲,差遣一般有志的學生來受這般先生的教?不然我看這般先生,永遠只能為學校造好學生,不能為社會造好人。這話總不至於刻薄得不近情理。

  第三,我以為要使學生能在這種惡社會裡站得住,而且能改造這種惡社會,我們要就這種標準培養學生的品格、學問、能力。許多教育者的見解,既硬看不出世界上為什麼不該有貧富的分別;而且便令這些可憐的教育者,他相信了這種分別是不該有的,這種不自然的經濟制度,亦決不為他偶然的喟歎所改變。那便人類的窮者,自然有些只能住小學或住中學,或住國內大學專門學校。為這些人的教育,我們必然不可以只顧給他些無裨生活的玩意兒常識。我們要看清他要走的途徑,要到的地位。一切教育都照這樣用力。就品格說,自然無論他擇何生活的學生,都一樣要注意剛健(這種品格,許多奴隸教育不敢提起)、和平、周密、勤勞、刻苦、恒久等美德。但知識、能力,便須視學生將來生活的需要而給他一種正當切要的供給。現在的教育者,只知要學生勤功課,守規則,以辦到無違法令,便以為心滿意足了。這樣,自然學生所受教育,與他將來的生活全然不生影響。

  第四,我以為今天我們的教育家,須就生活實際上給學生許多幫助。譬如求學擇課,升學擇校,謀生擇業,教育家不可不十分注意給他以合當的指導。照理論說,固然入師範學校的,當重教育;入工業學校的,當重工業。但中國今日社會的情形,學生父兄多於學校內容全然膈膜。學生自身他所以擇校,或出於趨時,或出於盲動。所以真想盡職的教育家,為給學生合當的教育,或須在校內設別種補救方法,或須勸學生休學轉學,切不可拘守成法,泥執小仁小義,以誤學生終身。卒業後升學謀生,普通教師多不認為他有指導責任。若以工人上工下工之例律他,當然學生一出校門,便是他下工的時候了。不過若真想他所教育的學生,能成就個社會有益的人,那便擇校擇業,還是完成教育功效最要的事。若照這樣說,現在做教師的,自身對於擇校擇業還無一點把握,從那裡會辦得出有功效的教育呢?

  第五,我以為要指導學生擇課、擇校、擇業,不可不使學生常與社會接觸,而且與某一部分社會生一種關係。許多研究教育的人,只知指導學生擇課、擇校、擇業,不可不注意學生的個性。這話固然不錯。卻可惜太是白面書生的見解了。倘若社會上完全沒有別的關係,可以任每個人順他的個性做事,而且儘量的發展,自然他們這種個性教育的理想成效,有一天實現。不過社會事實是如何複雜,中國社會的情形更複雜紊亂得可怪。我們要使學生能在這種社會裡站得住,而且改造他,那便不可不深知這種社會的內情,使自己一出學校,便有可靠地站腳地下手地。我看見許多好學生卒業以後,不但對社會無有益的貢獻,對自身亦無合式的啖飯地方。所以如此的,只因他們在校的時候,全然不知社會情形,與某種職業實際的需要。一般當教師的,多直接或間接把外國的書本講義裨販傳述下來,內容多少不合中國情形。這些教師,因為學問大了,地位高了,自己以為不必,而且亦不屑考察中國實際的情形。所以謬種相傳,這種洋學堂的洋學生,卒業後只好在外國人以至少數中國人所辦工廠銀行中做奴僕,自己決不能怎樣創造小事業,或變通舊事業以納之於科學軌道中。既然這樣,所以學生志氣一天天卑下頹唐了。未卒業的人,看見已卒業人的情形,賢者便會喪志,勇者便會灰心。中國學法政的,固然對國家無所貢獻;學實業的,究竟又有何種貢獻可言?就我想來,為救這些弊病,學生要不但熟悉社會情形,而且要熟悉他要入的某種職業界的情形。這樣,庶幾能養成個有能力的職業家,一出去便可以改變社會,不受社會的改變。

  第六,我以為今天我們的教育家,要注意幫學生解決家庭問題。我們盼望學生學業成就,可以急公向上。但不知學生家庭問題若不得著合當的解決,有許多原因為學生急公向上的障礙。在今天情形之下,許多學生父兄,都是飽吸惡劣空氣,飽受惡劣經濟制度斫喪的人。他們的中心,只有光宗耀祖、升官發財的思想。不能使子弟完成學業的人,他所以送子弟上學,只是盲目的敷衍流俗。勉強能使子弟完成學業的人,他所以送子弟上學,譬如權母子放利息一般。以這種彌漫于全國人心的習俗,所以學生學業越高,父母妻子乃至於宗族鄉黨期望越大,因而自己受居移氣養移體的影響,生活欲望與虛榮心亦隨之而越大。加以我們不良的教育,仍然完全把學生作少爺公予[子]看待,優容敬禮,總是加人一等。這樣,做學生的越習於貴胄生活,不耐勞苦,不受委曲。以如此荏弱庸懦的青年,而抱許多非理、越分的欲望,能在這社會中站得住已屬不易,更何望他改造社會?關於這方面補救的方法,固然要在學校與學生身上努力;但教育者對於學生家庭問題,亦不可不幫他做個合當的解決。那便是說,我們怎樣幫學生處置家庭,他便會沒有生活恐慌,便會不受父兄妻孥非理的系累,而且便會漸求他家庭改造到理想的田地?中國的家庭,捆死了累死了許多好漢。若家庭問題不得合當的解決,一切教育的努力,都會被家庭一關生生的攔住,一點效力不能到社會上來。許多教育家亦知道須將家庭改造了,教育才有功效。但他不知改造學生家庭,便是他分內的事。

  第七,我以為今天我們的教育家,要幫學生解決生活問題,且幫他在職業界奮鬥。我們職業界的紊亂,這是不待我詳說的事。我們辦了二三十年學校,不能發生效果,一則由於教育未曾對著職業的需要培養人才;二則由於人才的供給,與職業的需要不能巧於配合,所以便有少數人才,又犧牲了;三則由於人才便得著相當的職業,但因不曾研究社會情形,所以不善適應職業界的環境,因而不能勝改造社會的責任。人總是不能無職業的。學生初出學校,他既不十分懂得他的知識能力最好加入什麼職業界,職業界更不十分懂得學生是否有充分加入的知識能力。這時候教師的責任,必須引合當的人到合當的事裡。但我們的教師,既與學生隔絕。又與社會隔絕。學生一出了校,他做夢亦不知對學生還有什麼未盡的責任。以不合宜的教育給與學生,而使學生自己暗中摸索,在這種紊亂的職業界求個出路,這樣從那裡盼望學生有勝利的希望?而且人類既不能沒有飯碗問題,為飯碗問題又不能沒有許多排軋傾陷的各種醜態,教育家自己卻不敢想,似乎怕汙了自己純潔的腦筋;更不敢對學生說,似乎怕汙了學生純潔的腦筋。然而因這諱莫如深的結果,學生既無適應的能力,更無奮鬥的預備。一天到職業界,似乎到了一個夢想不到的外國。與一般惡劣勢力,進既不能戰,退又無可守。這樣,自然職業界永不能因這種教育有一點清明氣象。

  第八,我還有個最綜括最切要的辦法,便是教育家必須把改造教育與改造社會打成一片,用自己所養的人,去做自己所創的事,創自己能做的事,以容自己所養的人,這樣才人無不有合當的事,事無不有合當的人;再說顯明些,教育家必同時兼營各種社會事業,辦學校,只是完成他社會運動的一個手段。換過來亦可以說,社會運動,只是完成他教育事業的一個手段。我看見許多辦教育的人,只知辛辛苦苦養出一般學生,學生一卒了業,便交給社會,去任意蹂躪,這種用力是何等不經濟。我又看見許多辦社會事業的人,只知東扯西拉的弄許多烏合之眾在一塊做事,這些人既無訓練,又不團結,這種用力亦是如何的不合理。所以我們最應當做的,必不可如前所說的兩種人,各只做了半截的事業,我們要改造教育,必須同時改造社會。要改造社會,必須同時改造教育。不然,總不能有個理想圓滿的成效。

  好空談的人,他總要說我這話是過於務廣而荒。僅說改造教育,或僅說改造社會,已窮三五人畢生之力還做不到。現在偏想兼營並進,豈非言大而誇?但是他有這種論調,我總疑惑是怪他並不曾有改造教育或改造社會的真心。若果然有真心,他自然會感覺完成改造教育,或完成改造社會的一些困難。他自然會知道有兼營並進的必要。他或者要想:他可以做一部分改造的事,而靠別的人別的團體做另一部分事。但是這都是太說容易了的話。無論現在有改造真心與修養的人很少;便令有幾個這樣的人,他們怎樣改造的理想還是各自不同。有的會懸個軍國主義做目標,有的會懸個資本主義做目標,有的會懸個平民主義做目標。倘若一個平民主義的教育改造家,把他所養的人去供給軍國主義的社會改造家使用,這豈不糟極了麼?同一自信是平民主義的人,各人所相信的,還有種種程度的差異。我們想把一個理想中所產出的人,供別一個理想的事業中用,十之八九會如古人所說,方底而圓蓋,斷不能契合無間,即斷不能望收理想圓滿的效果。

  我亦知道若能使改造教育的人與改造社會的人,彼此交換意見,相互遷就,多少可以使教育有比今天好些的成效。但社會各方面既因種種原因弄到如此複雜謬誤,非真有見解真富感情的人,不能做真改造家。倘若他是個真改造家,盼望他肯遷就別人在他心目中所不承認為徹底的辦法,這件事便不容易。而且他們彼此遷就,都不能把他們的理想得個徹底的實現,因而究竟的是非永遠不得分判,最高的成效永遠只托空談,這亦不是人類的幸福。再進一層,改造的事業是不能必成的。今若改造教育,而以他的學生用途托之于不能必成的社會改造家;或改造社會,而以他所需用的人托之于不能必成的教育改造家;這是如何淺見懶惰的理法?

  然則定要一個人兼營這兩種方面改造的重大事業麼?我可以說,實在定要一個人這樣做。但這亦不限於一個人這樣做,若得兩個三個乃至許多人,聯合得如一個人一樣,自然這樣做更容易有更大的成功。但是請問我們侈口談改造教育,或改造社會的人,亦曾一念及這樣聯合的重要麼?我說的聯合,不是說召集一個烏合的會,結合一個稀鬆的團體。依我的相信,凡人要與社會做點實在的事,都不可不樹立一個改造的理想,使多數人在這一致的理想之下分途努力。Dr.J.M.Rice〔賴斯博士〕說,「從前我同別人一樣相信,以為教育的不進步,是由於公眾的不注意,與由此所生的結果;如學校內部的黨爭,不完全的設備,不良的教師。但再加研究,則使我相信這都不是主要的壞原因。這都是一種很深隱病的表現。我說的壞原因,只是怪教育者他們自身對於怎樣改造沒有相同的意見」。Dr.Rice〔賴斯博士〕這話,是就學校內部說。學校內部沒有相同的改造理想,固然使教育無進步。學校與社會間沒有相同的改造理想,不亦只是一樣的事麼?

  我在這裡,寧相信政黨教育、教會教育,比普通學校還較有意義。說嚴密些,我信普通學校無論辦理好壞,多系沒有目的。政黨、教會的學校,雖然宗旨不大,手段不正,究比較還有目的些。我知道許多盲目向上的教育家,還正在犧牲一切,去從事他所信為高尚純潔的事業。但是他們的成績,至多為他個人或學校博個好名譽,養出一般學生暫時可以娛人耳目。終久想求王通、趙複等舊式的影響,都不可得。這還不值得更加一番細想麼?

  我的意思,以為辦教育須使他成為有目的有計劃的大規模運動。要想靠改造教育去改造社會,至少不可無辦政黨、傳播宗教的精神,步步紮穩,事事想到的做去。但是我亦要補說一句,像一般辦教育的人,疲精勞神於官府無謂的應酬,會社無聊的奔走,朋友無益的訪問,這自然不能假託作什麼改造社會事業的好名辭,以自掩其不專心教育的罪。至如讀我這文的人,或者疑惑我會有些贊成政黨、教會的教育事業,我想我的精神,並不曾怪特到這一步田地。

  載《中華教育界》第十卷第十期

  署名:惲代英

  注釋

  [1]部勒:組織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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