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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中國學會的問題


  (一九二一年一月)

  (一)

  我為什麼加入少年中國學會的呢?我認識現在的少年中國學會有如何的價值呢?我盼望將來的少年中國學會到如何的田地呢?我想這是每個我們學會同志應該自己反省的問題。

  譬如說我的事情:我的入會,是起于劉仁靜君的寄會務報告給我看,是起於我對於學會同志真誠奮鬥精神欽敬的同感,是起於我想交結這樣些朋友彼此在品性上有些補益,我亦想得這樣的結合,或者于創造少年中國真個有些益處;但會員中除了仁靜,沒有一個平素相知的人;與一些不想[相]知的人,談什麼事業上切實的協助,自然是沒有把握的事。而且我那時另有力不勝任的事務在身,一天忙到黑,還做不完,亦做不好;自然我亦再無功夫來管學會的事情。質而言之,我初入會,只本於一個簡單的同情,盲目的向上,淺薄的廣交見解,對於創造少年中國的實際任務,我入了學會,至多與以前感覺的是一樣。有時亦想得我雖不能,亦不知怎樣幫助一般同志,只這種真摯的同情,亦可以或者為同志們助興趣,壯膽氣。我入會的初心,不過如此而已。

  自從我與各地方同志通信,至[自]從我到北京常常與同志們有些聚談,或者一方亦因我智識有些進步;我對於少年中國學會,比較加增了些感情。自然我亦與別的同志一樣,對於學會現狀有許多不滿足。但是我因與有些同志,比較瞭解的程度加增了;我確覺得至少有一部分同志,是真正對於創造少年中國有個決心。是真正已經,而且將要,為實現這種事業而奮鬥而犧牲。我確覺得少年中國學會的將來,一定能成個有組織有意義的結合。

  依我的相信,我們學會惟一的真目的,只是創造少年中國。我們要求學,但我們不是盼望做民眾裝飾品的所謂學者;是因為不求學得不著最合理而且最經濟的創造少年中國方法的知識。我們要做事,但我們不是盼望做暢遂支配欲的所謂事業家;是因為不做事,不配說什麼創造少年中國,或者至少亦養不成我們創造的能力。我們要結會,但我們不是盼望成就廣通聲氣互相標榜的一個無目的或目的不正不大的徒黨;是因為不結會不能實現個在共同目的下有計劃的分工與互助的組織。所以我信求學做事結會,總之是為要創造少年中國。因為我們學會的目的,是在創造少年中國,所以是個有價值的結合。

  我知道只有我一個鈍根,到現在才見到這樣。但是我雖知道每個同志都早便像我這樣想;至於每個同志是不是都能思想得十分明確,我究竟有些疑惑。因為我知道究竟有些同志把讀書太看重了,把創造少年中國太看得輕了;有些把做事太看重了,把創造少年中國太看得輕了;有些——特別是那些新加入的——大概看結會的價值,仍不過與我初加入時所感想的是一樣。

  我常想我們口口聲聲說,我們要創造少年中國;但是每人不過只能這樣讀書,只能這樣做事,所結的會在各人心目中只能有這大一點價值,這真能夠達到創造少年中國的目的麼?我們今天的同志,總算肯發奮做學問,總算肯發奮做人,總算肯不客氣的彼此互相督責勉勵。但是創造少年中國,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僅要每個同志有學問,而且不僅要每個同志有品格;最要的是每個同志能自覺的聯合於一個共同目的之下,有計劃的分工與互助。中國不是一個人做得好的。聯合便是權力。這所以我們為創造少年中國有結合為一個學會的必要。

  我們應該怎樣讀書?應該怎樣做事?應該怎樣做人?應該怎樣聯合?應該怎樣立一個分工與互助的計劃?我從前為這不量力的做了一篇「怎樣創造少年中國」的長文,盼望像丟一塊大石頭到水裡一樣,激起很多熱烈的討論。但是我究竟想,這不夠解決我們學會的問題。假令我說了許多無可辯駁的話,別的同志,未必遂能生實踐的決心。假令我說了許多似是而非的話,別的同志亦未必遂肯勻點時候與我作個有力的是正。其實還老實說些無論何人寫上我那樣一大堆,是不是有個同志肯把他讀英法原文書的時候,開會做文的時候,騰一點出來,從頭看他一遍,都是說不定的事。這個結果,使大家仍各做各的事,各說各的話,各想各的心思。我們的學會,除了出幾本月刊,會員彼此寫幾封信,彼此說幾句私人勉勵的話,沒有什麼別的用處。

  而且我們的學會,若真只這一點價值,亦何怪大家對於學會不熱心。彼此除了一點私人感情以外,究竟似乎沒有什麼共同目的共同計劃;亦何怪大家意思態度有點不同,便容易顯出個沉悶甚至破裂的傾向。我們的同志,除了最初的一般人彼此都有幾多年朋友的交情,彼此都是若干分量的瞭解以外;以後加入的人,既彼此從前不甚相知,而又散居各處,未曾有一次會晤;加以大家都是忙人,甚至於通信亦沒有功夫。這樣所以我常想得好笑:我們雖然彼此說是同志,其實我在許多會員心目中間,是個化外的人,許多會員在我心目中間,亦是化外的人。這又何望我們將來能夠協力互助的創造少年中國?又何怪一點小故,都會引起誤解,引起些沉悶破裂的傾向?

  我寫到這裡,恰接著楊效春君的信,中間有一段他與方東美君在月下談了一點半鐘的話,東美說,「會員互相攻擊,可使學會有生機,可使會員格外謹重。」他說,「攻擊的結果就使是壞,亦不過使學會分裂。分裂的個體,仍可以各有生機。否則雖同一學會亦是奄奄然似死的。」攻擊的益處,我十分同情。但效春對於學會分裂的見解,我有些不承認。我不怕學會真個分裂;但我想分裂是把沒有生機的分子排泄出去的作用。倘若分裂了仍可以各有生機,我想那便大不應容他分裂。我們看清楚了創造少年中國是要多方面一致努力的事,那便我們要多方面努力,亦要一致努力。倘若同一學會便會奄奄然似死的,那便是想一致努力而不能多方面努力了,倘若分裂的個體仍可以各有生氣,那便是雖多方面努力而不能一致努力了。無論在那一種情形中,都不能達創造少年中國的目的。然而我看我們的學會,倘若有分裂的事多半屬￿效春說的一種,不屬￿我說的一種。劉衡如君前次來信說得好。他說:「學會會員散處各地的太多了,相互錯綜的接觸太少,個人間的瞭解深切的很少。再加上會員中因為事實上的關係,有些地方不能為學會盡力,於是會中公共事業看來似乎比從前冷淡些。由此激烈些的,見此情形,便變為憤激;謙退些的便變為消極。憤激與消極,在無相互瞭解的會社中,太易引起誤會。誤會發生,事務進行便受了阻礙,怕有分裂的危險。」我覺得他觀察學會的實況很確切。

  總而言之,我總覺得今天我們的學會,還遠不夠談真去擔任創造少年中國。所以只成就這個樣子的,固然由於讀書、做事、做人、聯合的一些不盡得法;總結起來,只是我們還不能認識結會的真價值,所以不肯大家在這些地方而努力去求建設個大目的下分工與互助的共同計劃。再推進一層,只是我們用以對內完成團體計劃與事業的精力時光太少;所以關於學會根本的問題,大家沒有時候思慮討論,亦不覺有思慮討論的必要。

  (二)

  我向來是主張會務減少的人。我第一次與左舜生君通信,便說我們結會以為國家社會;不要結了會後為國家社會做事太少了,為這個會做事太多了。實在這個意見,在我腦中占得重要的位置。我的意思,總只主張至多辦一種月刊。大家騰些時候多做些直接于國家社會有益的事。

  但是我現在欲又作一種想法了。我仍舊不贊成會務太多。但我想會務可分為對內的作用,對外的作用兩種。我的意思,對外的會務或不可少,但決不可太多;因為多了,只是好名騖外,失了結會的初意。對內的會務,或不可多,但決不可太少;因為少了仍是冷淡散漫,結合與未曾結合一樣。一直到今天,我們學會對外的會務,或者還不至太多;但對內的會務,確實是嫌少了。

  什麼是我們對內的會務呢?在北京還有間兩星期一次,或每月一次,一二小時的常會,這少時候的聚會,已經是可憐;但別處並這都不能有。其餘供給稿件,相互通信,這都是一般好事的會員,間或做做;其餘不願做或不能做的,便永遠袖手做個旁觀人。積時既久,這些會員,自己人家都嫌他為學會做事太少了,於是他自己要退會。若學會總只這樣情形,亦何怪不能好過於這個樣子。

  我說對內的會務是注重求會員間相互的瞭解,求團體意識的形成,求大目的下分工互助的共同計劃的成立。一個團體,真要為人類做一點稍艱稍大的事,不經這些會務的努力,總不能成功。今天我們學會對社會的信用,不能不說是虛名過於實際。其所以這樣的,所用於文字上的功夫多,所用於發表的方面功夫多;而內部為學會自身不能有很多的活動。依我的觀察,我可以承認許多同志是有力的個人,我還不能承認學會是有力的團體。因為彼此瞭解的程度太淺,團體的意識太薄弱,完全沒有個分工互助的共同計劃。長此下去,即令學會能勉強維持得永不分裂;將亦究只有個人的事業可言,沒有團體的事業可言。

  我們考察不注意對內會務的病根,可以說是:(一)我們多數同志本還不覺得一個圓滿團體活動的不易,亦或不覺得創造少年中國有團體活動的必要。(二)每個人把個人的學問或事業看得太重要,令自己太忙碌,沒有精神時力考慮處置一切學會根本問題。(三)一切發表的文字,太注意求社會的贊許,太不注意求自己的瞭解。譬如論理文字,多談學術的,少研究學會問題的;記事文字,多說別人事情的,少談自己活動的。結果大家不知彼此正做,而且要做什麼事情,想贊助都無從贊助。(四)會員彼此關係太少,平日漠不相關,半個月一個月會一次面,所研究學科既不相同,所從事業亦複各異。這樣盼望以一個寬泛的學會名義,偶然的供給稿件關係,可以結成死黨,談何容易,這還就同在一個地方的會員而說,若不同在一個地方的,並聲音笑貌,亦想不出個彷彿樣子,這又盼望彼此生什麼感情?

  除了上面所說的以外,我覺得我們同志還有個錯誤的見解。便是太注意了將來,太不注意現在。我知道許多同志的思想,總以為非有大學問大能力不能為少年中國做什麼事。這句話是不錯的。但是僅僅有獨立的大學問大能力,還是不夠;一定還得有個大學問,大能力的大團結。今天不僅預備學問能力是要緊;預備個圓滿有力的團結更要緊。有些人想得等到有學問能力了,再講團結不遲;但是他不曾想到非先有團結,學問,能力不能到滿意的田地,非先有團結,並團體活動,亦不能到滿意的田地。然則試問我們學會除了幾本月刊,幾個例會,幾封敷衍應酬的信劄,還有什麼有切實的團結作用的呢?

  而且每個同志若長此獨立的樣子下去,我不敢說將來必無喪志變節的人。每個改造社會的事業,常要經過許多困難許多挫折;每個改造社會的生活,亦是這樣。我們的同志,意志各有強弱,能力各有大小;只要人自為戰,自然對於這種事業與生活,有的能勝過困難挫折,有的會反被困難挫折勝過了。這樣,我們便不談每個人用力的不經濟,只看對同志的前途是如何的危險!

  特別是對於生活問題,我信同志必須互相幫助;然而在現在情形中,實在無從互相幫助。一則我們不知道彼此現在的地位,再則我們不知道彼此真正的志趣,三則我們不知道彼此處世接物性情態度的長處或短處,四則我們不知道彼此實際的能力。我們要從生活問題方面幫助朋友,不僅要知道朋友的優點,亦要知道他的弱點,那才可以為相當的事,擇相當的人。在生活問題上彼此互相幫助,我不是說像一些政客為飯碗問題而成群結黨。假令我們同志中,曾經雜有不配得正當生活幫助的人,我們當請他出會,否則至少亦無為他介紹職業的責任。我的意思是說:假定我們真有創造少年中國的志願與能力的同志,我們彼此應該有就他的地位志趣性情態度能力,為他擇合當的事,以便於他容易發展他的能力,於正當方向。我們為少年中國應當這樣做;我們這樣做,決不是為學會私利,更不是為個人私利。

  但是要想從生活問題方面互相幫助,非先求彼此相互瞭解的增進不可。若只能像今天的樣子,我們便胡亂的互相幫助起來;結果把不相宜的人投到不相宜的地方,若要更易他便會大傷友誼,若不更易他又會成了私黨的援引,於是少年中國學會成了不堪的一個結合。若只能像今天樣子,我們完全不互相幫助,讓每個同志到職業界自己去摸索,自己去殺一條血路;意志弱的能力薄的,每易沮喪屈服,否亦會因壓迫剝喪的結果,使精神上終身受惡影響,為創造少年中國前途的大害。

  豈但生活方面的互相幫助,應當急於求彼此相互瞭解的增進,便要求我們同志事業上的互相幫助,亦是一樣,曾經有個時候,我們學會裡要求同志減少別的關係,以多些的精神對付學會的事業。然而我想學會若不定能創造少年中國,教大家把別的事業都丟掉,專心來著書做文,為少年中國學會裝修招牌,我首先便反對。若學會同志每個人都真為創造少年中國而來,那便他別的事業,或者應該都是創造少年中國事業的一部分;我們應該互相幫助他的進行,怎應該因要他著書做文反勸他丟掉?我們的同志,于團體的活動外,自然應該有他的個人活動。但一個人若非患多重人格的(Multiple Personality)或懷貳[二]心的,或假冒為善的,他一切的活動,應該有個一貫的宗旨。照我說,應該都是為創造少年中國而做的。今天我們所以把個人的活動完全看做與學會無關的,仍是出於彼此不瞭解,一方既怕他不肯供獻做學會的事業,一方亦怕他不肯接受做學會的事業。而且彼此性情不相熟習,事業真象不甚明白,學會究竟的趨向的步驟,沒有一定,所以大家不能信賴。結果只好人自為戰,一件事做一件說。這既容易加增我們的不瞭解,而且減了我們許多力量。

  從各方面說,我們不可不趁現今十分注意於對內的會務。我們必須把讀書做事的時候,為少年中國節省一點下來,做這一步的功夫。我們若真是有個目的結合攏來,我們必不可各人只顧自己,不肯為少年中國前途忍受一點不便利,以致永遠如此盲目的分道揚鑣。

  中國惟一的希望,或者在少年中國學會身上了。朋友們不要菲薄自己,不要輕看了自己學會的問題。

  (三)

  倘若我上面觀察的不錯,我為學會的將來,想預說幾句話,給大家批評討論。

  第一,我以為學會不可不有會所,會員非必不得已,不可不居住於會所內面。從前我在北京時,陳愚生君曾提此議,未能成功。我常想有些北京會員,大家住處不十分相遠,卻必各尋宿舍;固另有別種不得已的情形,然為學會將來起見必不可不改這個弊病。自然今天在國內的人很少,而且經濟能力所限,一時沒有設立會所的希望。但是我的意思,非大家能有個共同居住的地方,彼此不能十分瞭解,共同做事的修養能力亦養不成功。我的意思,還不僅盼望能居住會員,而且還盼望能居住會員的妻子。若以一定的手續,出一定的費用,並能容納認為有希望的會外青年居住,便更好了。自然這個會所,有些可以仿佛學青年會,兼做一個青年的俱樂部,為社會上做點實際事業。

  第二,我以為各地會員不可不有共同事業。愚生曾說在北京創印刷局或書社,舜生亦說在長江一帶辦學校,報紙,均以學會同志共同經理之。這種辦法雖一時難成,終不可不努力。我說要有共同事業,意思是不僅指著可以服務社會,而且所以求大家更容易共同居住,否亦更容易共同聚晤。我從前在北京看見那裡會員,每半月或一月才有一兩點鐘的聚會,而聚會的時候,許多同志或遲到,或早退,或且缺席。自然這些同志都是有別的太多事情,不能都到。但是我想若不一方要大家覺得時常聚會的必要,一方同時為他們造些時常聚會的機會,這弊病將永久存在,那便同志間相互瞭解永不得比今天好些。這樣,所以有建設共同事業的必要。而且我亦信有些經濟上相同的利害關係;團體意識格外容易形成;這比空談的精神結合,必然切實幾多倍。

  第三,我贊成光祈所說國外旅行團國內旅行團的辦法。這亦最好有個共同居住的會所,或共同經營的學校或商店,為旅行者寄居之地。為大家便利,我想與其要酒食酬應,徒長奢靡之風;還不如各就地方情形,規定一定火食費用,由旅行者自己擔任。我想最重要的還是每兩個以上會員會晤的時候,要多有時間自由談話,最好有一兩天家常生活的相處,這樣便略可以看出彼此的真人格,真性情,以便於將來彼此的互助。

  第四,我以為將來對內仍宜刊印會務報告。以後同志的人數越眾,在國內國外做事的人越多,所做的事越彼此不同,靠月刊背後幾面的會務報告與通信,必不夠供傳達消息交換意思之用。這種對內的文字,讓他太占多了月刊的篇幅,或者亦非愛讀月刊者所歡迎。那便為促進學會同志彼些的瞭解,有仍另印會務報告的必要。

  這是就我偶然所感想的,我亦知道此時同志個人乃至團體的能力,一刻還辦不到。

  (四)

  但有一件事,就我想能夠辦而且應該辦的,便是我在評議部提議的,明年七月合國內日本南洋全體會員,在南京開三天乃至七天大會的議案。茲將原議案附于左方而加以說明。

  「為同志間團體意識的完成,為團體中各種問題切實的討論;為求各地同志相互瞭解的增進;為使各地同志有合當遊息內省的機會;為便於學會以外的同志朋友瞭解我們的真精神,亦便於我們瞭解他們的真品格,以漸能介紹入會,我提議每年的大會改用下列的辦法:

  (一)每年大會從七月一日起。如各處到會的人實不便利,便改從七月十一日起。至少有三天的聚處,能多至七天十天更好,這幾天中到會的人食宿都在一處。各種會務亦多令其為對內的;而少為對外的。

  (二)開會地點每年更易,總以便於各地會員到會,而又隔離塵囂,有山水可供游賞之區:如南京西湖廬山衡山等處均可用。

  (三)每次年會地點,前一年或半年即決定公佈。凡願到會的,會員收雜費二元,非會員收雜費一元。旅費自備。火食費預繳由推定的會員擔任籌備招待。

  (四)各地會員務須她求全體到會。非會員願到會,須得會員一人的介紹。

  (五)會務約為(1)各會員報告一年來讀書做事的成績;(2)對於學會進行的討論;(3)將于學會同志相互的箴勉;(4)同志間的個人交際;(5)同志與到會的非會員間的個人交際;(6)名人的講演;(7)遊覽及參觀。

  (六)名人講演,為表同情于學會的先覺,蒞會為義務的講演。講演能為連日有系統的學術或別種講演為佳。

  (七)此案若大家贊成,明年大會擬在南京舉行。此事於十年一月便當決定公佈。由南京同人互選出籌備員二人或四人,將地點,時期,聚會秩序單,各地到會旅費,火食費,均一一預定,至遲三月以前即當通告日本南洋及本國各地會員;以便大家籌備到會。在歐洲的在美洲的同志,亦可同時各擇于一個地方聚會」。

  為什麼要求同志間團體意識的完成?為什麼要求同志相互瞭解的增進?這前面已說得多了。團體中各種的問題,我想須得有個機會,集合多數會員切實的討論。例如我們學會應取的主義,以後求學做事應取的態度,乃至我所說分工互助的共同計劃,這不是有個大集合,彼此不能把歧異的意見,切實加個商量。這種商量原不必遂有很強的拘束力量;但若竟缺乏了這種商量,將意見步驟永無漸趨一致的時候,而且有些關係稍為重大,必須有個一致的規定的,不有所規定便無以達創造少年中國的目的;由少數人規定徒然惹起不同意分子觖[絕]望破裂的惡影響。這樣所以為切實討論這些問題,有大集合的必要。

  我們不能不介紹會員,又不敢輕于介紹會員。我們雖說介紹會員,先介紹其通信或面談;但實際這些事都不很易辦到,我們大概都是太忙了的人。雖知道找新朋友是要緊,但是許多時候,竟很難勻出時候與那些不定能彼此滿意的朋友接洽往來。所以每每甲以為可望的朋友介紹與乙,乙不能便撥些時候去訪問訊候他。這樣結果所說介紹通信介紹面談,竟成空話。這種情形不改,介紹入會以前,所有慎重手段既做不到;那便不得已須介紹入會的時候,仍只好用以前草率些的法子。這是如何可安的事呢?要救正這弊病,最好使會員有個長期對內的結合,這個時間,專注意為學會做事,那便至少有機會與到會的學會以外同志接洽了。

  讀書的人,怕變迂腐了;做事的人,怕變油滑了。一年之中,得幾天遊息的時候,沒有什麼對不住社會。而且在這遊息之中,可以聆前輩的教益,得朋友的切磋,規劃個分工互助創造少年中國的計劃,這亦算極有益的活動。這都是我所提議南京大集合的益處。

  這會想從七月一日起,是想就我們學會成立的紀念日子。但若有些同志所住學校,或到六月三十日才放假,那便怕不能如期到會,所以想稍改遲些亦可。所以至少有三天聚處,能七天十天更好的,因會期太短,瞭解的效驗不著。所以到會的人,食宿必在一處的,這樣精神才格外團結,當時同情心易於激發,過後亦令他永遠不能志記。各種會務特別提出須多為對內的,而少為對外的;因我們這幾天原為以學會的團結,謀社會最大的利益。所以精神格外宜求其集中,不要枝枝節節徒耗精神於捨本逐末的事。

  開會地點每年更易,所以加增興味之法。地方必求便於多數會員到會,故宜長江一帶。必須避免些會外的事務與交際,故宜隔離塵囂。必須每日聚會餘暇,可以結伴遊觀,故宜取山水名勝之地。

  年會地點,我想以後最好是前會決定次會舉行地方。到會的雜費,非會員少於會員,所以歡迎外客之意。旅費火食費既都自備,則此會很易舉辦。籌備招待的會員,亦宜前會舉定。

  各地會員,苟非萬分的不得已,必須求其到會。我的意思,是以為我們既覺有結為學會的必要,那便這種關係學會發展完成的學會,不應以很小的不便,便不到會。非會員到會須得會員介紹的,因為我們所以要非會員到會的,是因盼望因而得著新會員,或者即令不能成為會員,亦盼望他將成為我們的好朋友。

  會務如議案所表示的,無取解說。

  所以要名人演講的,是取可以得些學術或事業上指導的原故。自然片段的名言,亦可于我們有益,不過我們甯盼望連日有系統的講演,更有些切實益處。

  明年取在南京試行的,因南京對於各地會員,較為適中,而又有多數南京會員,可以籌辦一切事務。評議部議案當十年一月公佈,所以便於南京籌備員籌備,南京通告當三月發出,所以便於各地會員預備到會。籌備員,只定二人或四人,因責專而事易辦;自然別個會員,仍當酌量幫他的忙。議案所說的,還是我一時所想及的;其他還有應籌備應通知的事項,南京會員應當籌議加入,別處會員亦得發表意見,供南京籌備員採擇。

  歐美亦可用同一方法採擇一個地方聚會。嗣後我們學會一切大方針,都將從這兩三處大會公決。而且各種職員,亦便可以在此時投票選舉。

  就上面所說的,我很信這種年會應當舉行。至於每個同志為這種年會,自然要破費點功夫,破費點金錢。但我想無論這裡還可以見著許多聞聲相思的好朋友,並可以見得著夢不及的些好朋友,又可以得著些極有裨益的好教訓好箴砭,同時又可以有遊息觀賞之樂;即令沒有這些好處,我亦覺得我們為少年中國有些必要這樣做的理由。

  我們為少年中國,應該犧牲一切我們所能夠犧牲的。何況這件事原沒有什麼犧牲的地方?豈應以一點不便利遂不肯到會麼?

  我說這些話,不是想以死板板的道理,要挾各位同志。便令這個議案不能通過,便令永久沒有我們多數會員聚集的機會;我亦決定了個志向,將從今每年作至少一度旅行,到各處訪問我們的同志以及會外彼此相知的人。因為我真感朋友不瞭解的苦痛極了。十分瞭解的朋友不多,永久不能為中國為人類做大一點的事。

  我這篇文寫完了,又接著舜生轉來田壽昌君致曾慕韓君信,暢論評議部前次通過有宗教信仰不許入會議案之非。對於壽昌這封信,讀過一遍,無論如何,亦不能不感些非理性的愛。但是我對於評議部原案是一個負責任的人,自信他不是沒有理由。因為誠如舜生所說,傾心藝術效死主義的,不是宗教信仰;我亦說崇拜耶穌個人人格,崇拜新約愛的精神,崇拜哲學文學的泛神論的,亦不是宗教信仰。(若不如此,我便是信有個主宰宇宙的Unseen Power的人我亦成了宗教信徒了。)舜生說「我們所謂宗教,系指有教主,有教條,有儀式,而又專狹此教以排彼教者言,」我對於這話最同意。但是「宗教」名詞的解說,人人意見不能一致。我這樣想未必壽昌肯這樣想。那個議案,只憑幾個評議員的意思通過了,我亦自認草率的錯。這樣亦可以看見大集合的必要。這亦可以證明我上面所說重要問題少數人規定,易惹起不同意分子觖[絕]望破裂惡影響的話。我的意思,評議部暫行將那條議案撤銷,留待以後年會,詳細辯論,再行規定,似乎好點。其實我亦還想評議部的職權,亦須得在年會中規劃個明白,總不好由評議部自己規劃呢。

  載《少年中國》第二卷第七期

  署名:惲代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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