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胡適|惲代英_學達書庫

致胡適

　　（一九一九年八月二十一日）

　　適之先生：

　　湖北已往的學潮，先生想都看見過了。我雖因此多少受官廳的猜疑，現在似乎風波亦都過去了。現在中學同學，在外活動的人還不少，這信紙便是一個同學刷好寄來的。我不是信他們有力量為社會做事，亦不信我自己有力量，但彼此總是勉勵的向前做，因為做事便是學習做事的法子。我們彼此勉勵的三件事是「互助」、「活動」、「實事求是」。———現在同學漸漸信從了，同志漸漸多了。我相信善人應該做事。這是救中國，亦是救世界的惟一方法。

　　善人不能做事，或不肯做事，天下的事，便都讓不善人做了。善人要做事，要先有能力，先養勢力。自然善勢力不能用不正當的法養，但是並不肯用正當方法養善勢力便錯了。我同學生界很接近，很知道他們的實情。就武漢及全國學生聯合會說，學生的勢力不配說是善勢力。他們的根性同缺點，正同一般武人政客不相上下。這其中有兩種原因：（一）有能力的人沒有品格，（二）有品格的人不完全有能力。我知道先生是很熱心看他們的活動的，但是他們這樣的活動，斷乎靠不住。我所以覺得這種活動，只可以教我們覺得有品格的人要養能力要緊。亦覺得這等活動，是磨練有品格人的能力的機會。我所說的能力，如下表所列，我覺得都是有志少年所急於要修養的：

　　

　　上表不知先生看得怎樣？我意想以後同學的訓練，便以這為標準。這教他做有用的人，不是做聖賢。

　　我很信先生的品格同識見，有件不揣冒昧的事奉托先生。我是辦中學校的一個人，自信是為人類在這裡做事。我可以說我們校長是個政客，或者這名詞下得太重一點亦未可知。但是他很信任我，所以教育方面，我在中學有全權做事——用人施教，一切他都不干預。我很盼望得許多很有改進思想同能力的好教員，因為這是同學乃至社會所要求的，但是很不容易得。（一）則武漢學風頹敗，有改進思想的人少，又兼有能力稱得上那思想的人更少。（二）我因被校務束縛了，交際亦不多。（三）我們學校是私立，經費少的，每星期任課一小時，只抵得薪水每月三串六百文。雖然我總有個盼望，便是把這學校做我們安心吃苦想在教育界盡職的人的試驗機關。我所以想先生能替我找這等人，介紹於我，以備採用。

　　我所要的人：（一）是有品格的，（二）是熱心在教育界的，（三）是對於中學一二種學科有可靠研究的，（四）是多少有改進思想的，（五）是語言為武漢學生容易懂的。這五種資格，總須能有。我亦明知薪水既少，求人不能太苛；然而為同學前途想，有不能不苛的苦衷，先生必能懂得。

　　薪水如前說的例，一年只十月的薪水。

　　先生若見有合式的人———我盼望最好是有思想的畢業學生，因為他們每每品格還比入世已久的人好，而且我們應該救他免受職業界的壓迫，免得變成了壞人。可以不管我需要不需要，介紹於我，把他的好處及缺點都告訴我。他所盼望得的位置同薪金最少額，亦告訴我。能教他寫一篇對於那願教授的學科關於教授的意見，那便更好了。

　　我可以不需要新教員。先生亦可以沒人介紹與我。但我總盼望從先生得可靠的人。盼望先生介紹與我的人，亦必有人慕先生名位，不把真品格把[給]先生看，不可不防；必是曾經先生詳細考察是可以造福于這裡同學的。正當的職業介紹，是達到職業神聖的要緊一步。教育界的職業介紹，尤其要大有思想品格的人擔任著。我現在盼望先生常念先生眼前的少年，有許多人懇切盼望得一個合當的職業。亦念我同我的同學，懇切盼望得幾個合當的教員。先生能夠撥幾分功夫，注意這一件事麼？

　　我現在所盼望的，要得一個英文教員，一個博物教員。英文教員是要能從字母教起，每星期六小時，教了兩年便能教學生讀英文本理化西洋史等書的。要任課二十小時，月薪七十二串。我們的英文，以讀科學書為最大的目的，所以兩年便盼望有這程度。但又不主張教學生重看英文過分，所以只每星期六小時。我相信只如此從容教兩年，不怕沒這程度。先生心目中有人可介紹與我擔任這事的麼？博物教員要能研究，能實驗，能教功課有關於人生的。任課十三小時，月薪四十六串八百。亦盼望先生能注意為我介紹一個人的。這兩門以外，若有能教倫理及西洋史，以及其他學科的，都盼望酌量告訴我些人。

　　這種麻煩的要求，不合情理極了。但是我信先生或未必不肯為我們盡這一點力。因為這一點力，究竟是社會上承受實益的。

　　湖北的學校，又被省署令，展於十月一號開學。

　　後學　惲代英上

　　(1)這是惲代英1919年8月21日致胡適先生的一封信。原信未注明時間。惲代英在1919年8月21日日記中寫道：「寫致適之先生信」。在22的日記中又寫道：「昨致適之先生信，皆我聯絡善勢力。」據此，結合信中所寫的內容，編者認為該信寫於1919年8月21日。原件存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所胡適檔案中，卷宗號1479，分號2，頁數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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