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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通勒夫人教育學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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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通勒夫人教育學說(1)(一九一六年三月七日、一九一七年一月七日) 中土之士,初聞三育鼎立之說,鮮有不致疑者。每見兒童早慧,則體質先衰,是智育與體育立於反對地位,此存則彼亡,彼消則此長也。兒童聰明,則氣性多僻,是智育與德育立於反對地位,此存則彼亡,彼消則此長也。夫至於存亡消長不可並立,而猶號曰三育鼎立,不亦癲乎。顧其說雖如此,然三育必可鼎立。三育之必鼎立,其說固仍確而不可拔。何以知其確而不可拔也?吾有征焉: 美國有十二齡童女,能著書,能打字,能八國語言。威克孫教務長俄謝博士,嘗考驗之,詫以為非常兒,以為雖著名大學之女學生,無能與之比。此固兒童而早慧者。然以言其體質,強壯頑健,有過於常兒而無不及也。此固兒童而聰明者。然以言其氣性,溫良慈和,有過於常兒而無不及也。故此兒者,無論從智育上、從德育上、從體育上觀之,皆同一為非常兒。無論智育德育體育,皆嘗有同一之發達也。 此兒之能有如此之效果,吾人不能不謂為三育鼎立之說之功。然但言三育鼎立,未足以盡此兒所受之惠也。其所受之惠,又有母教之學說,自然教育之學說。綜而言之,此兒之能有如此之效果,即得於其慈良之母,以自然之方法,實行三育鼎立之教育於其身者也。其慈良之母,即吾所標題名司通勒夫人。司通勒夫人,固最近美洲之奇女子,唱恢復女子舊有教育權之先鋒,為將來家庭或學校活動之原動力者也。 夫人確信兒童之教育,必順其自然,宜以漸浸潤,不宜驟然貫注。盧梭曰:父者,自然之教師;母者,自然之看護婦。夫人雖以為母之責任,不但看護婦而止。然自然二字,則固願服膺無失者也。自然教育者,每以遊戲或他種有興趣之事為方法,務誘致兒童,使于學問有饑渴之心,使覺其必須,使覺其可樂。故司氏之恒言曰:使工作如遊戲,而使遊戲為有目的。故工作目的也,遊戲即其目的。弗利伯嘗以遊戲之法,使兒童發育。夫人則取其義,而使兒童智慧發達。彼嘗自謂非有新發明之方法,不過以新器械用於舊理論中。蓋彼取二舊法而自為一新法也。 夫自然教育,本事理之當然也。微如甘梅,非兒童所喜者,不能強下其喉。況學問乎。學問而不順自然之傳授,則食而不化耳。夫人以自然之教育,騰譽於紐約,且為天下之教育界所注意,固非偶然而至也。夫人以為母子聚而剖豆,則可令兒童計其豆數。他如馬鈴薯之眼;葡萄之實,皆可為計算之具。此自然之算術也。此工作如遊戲,而遊戲為有目的者也。且於此等計算未得結數之前,母子之間皆覺其有趣。有趣之事,所以使教者不倦,學者不厭者也。故夫人告女界曰:使為有目的之遊戲,則汝與汝子,皆大歡悅。又云:重量尺度,均可隨時為之指示,且不妨以實物使之遊戲。要之夫人之教育,即變工作為遊戲。而其變工作為遊戲,蓋無種類之限制也。 醫士每謂小兒有三事,睡眠飲食哭泣是也。夫人以小兒三事,當系睡眠飲食遊戲。若哭泣則非小兒所宜有事也。夫人不信生命為戰爭。以為生命者,光榮之利權與機會也。又常引加利耳之言曰:世界鏡也,以笑容向之,彼必以笑容向汝矣。果也。彼以笑容向其女,其女即以笑容報之。以向世人,而世人亦以笑容報之。故觀吾人對於萬物之情態,即可蔔知吾生之運命與幸福矣。 小兒之耳目,恒宜有所著附。故晉牆之土,睡車之頂宜有圖彩,以娛其目。印度婦人,每懸其子之睡床於樹上,使聞天然之催眠歌,飽覽四圍自然之形狀,故其小兒日有所習,背骨亦因練習而特強,永不衰弱。此蠻人之俗,而固極可以師法者也。世有迷信生物不宜多睡者,夫人不以為然,彼絕不肯無端驚覺小兒,以礙其生長也。然小兒覺時,夫人必與之遊戲,必與之為有目的之遊戲,每日如此。至少必有若干時。此即其遊戲也,即其教育也。夫人曰:小兒因趣味而求學,於其腦力絕無所損。蓋惟強學,然後有損於腦也。夫人于兒童,絕不勉強。其作一事,苟非兒童求教者,絕無一語教之。無一語教之,而所以教之者不可悉舉。此所以為善法,所以為不可及也。 夫人又嘗每日系不同色之氣球,于小兒臂間,任其飄揚上下,而因以示之正確之形狀運動顏色,而發達其心才焉。又嘗系不同聲音之鈴,于小兒搖床之下,以不同顏色之襦別之。每日言鈴,則告以襦之顏色。久之,則兒童耳習于聲,目習於色,生半年而不難因母所詔之色,自取其鈴矣。 兒生二月,可睡之地上,取兩椅以繩連之,系球繩上,使小兒足蹴之。能坐則去其繩,但踢球其旁,使彼踢而反之,以健其足力。又舉一圓滑之棍,使彼攀附,以發達其猿性,而強健其背與臂。及其能行,則教之助母取摧諸物。自色紙之箱中,取紅紙與其母,而自取藍紙與之。 兒童能言能行,當使為速視之戲。置數物案上,使之走視而令其反告焉。又如視市間陳列之品,令其一一稱名,能則獎之。旅行園林,則母于去時指一切樹名花名告之,反[返]時則令其回答。欲天下和平,當常獎兒童之思想動作之為建造的,而痛絕其為毀滅的,如作軍械兇器,皆在禁絕之列。後世所崇拜者,必為建造生命之人,而非剝奪生命之人。故小兒之教,不可不慎之於始也。 夫人又嘗取哲姆教授之言,以為兒童至十二歲,其志意最發達,記憶力最敏銳。故彼即以此時教以有用之詩歌、美術之思想。又乘惡習未成,為建造良美之德性,正確之思想,以立其為善不渝之根基。語言之學,如有語音正確之母,小兒繈褓時不難耳熟能詳。其他有用之學,苟教之得法,亦絕少提抱之時不能為功者。夫人又信達克洛治之說,以為小兒習業易精,莫過於音樂。故歷史、地理與各國詩歌,概借聲音之學以教之。又打字機亦自然教育之一好器械。小兒由此而認字讀書作文,其為用蓋十百倍於可厭倦之文典及拼音書也。 鬼怪之說,亦為自然教育所利用,以為上帝所賜物。此則夫人與蒙台梭利女士之異點矣。夫人所稱道者,如算術始於長人亞裡莫(妖怪名)。植物學有甚長之神話。星之傳說,使天文學高其聲價,如此類者甚多。 世之有小兒者,雖不知夫人之自然教育,而未嘗不與小兒有所遊戲。然未聞遊戲之收效如夫人之廣也,亦未嘗不略與小兒以有所教育。然未聞教育之收效如夫人之廣也,人人莫不願有夫人之女以為己女。然夫人之教其女,至淺至易而至有趣味,非不可以學而為之也。夫人亦謂彼之成功,固可推行之於眾人。已以此法教成四十童兒,世皆詫為非常。則知凡為母者,但行夫人之法,其子女必亦為非常矣。然今之為母者,甯與小兒以無關道德或智識或生活而無興趣之遊戲,不知略加以教育之旨,致小兒繈褓之間,學識一無所進。真不思而已。盧梭曰,毋未作事而先有目的。練其四肢,習其遊藝,無斤斤于智育德育之發展。然夫人則不願拋棄兒童早年之光陰,但任其養生如此,且如夫人之以工作為遊戲。而使遊戲為有目的,則在小兒本無異于仍僅練四肢,僅習遊藝而已,獨其結果則大不同耳。 柏那蕭曰,小兒各有其一己之志趣,他人未有能知之者。故小兒實有權以自順其志趣,而造就其學也。夫人亦謂兒童才能各不相同,而考察之發達之者,則母氏之責也。故當發揚其心才,而擴張其自然之能力。夫人自教其女學語言者六月,學讀書者十六月,學打字者三年,學作故事及八國語言者五年,九歲而受西方最大之大學入學試驗,今且將卒業矣。教育家科學家見其女者,莫不承認為完全發達之兒童。此誠夫人所抱主義驚人之效果也。 夫人願天下之婦女,皆自教其子女,以母者自然之幼稚園中教師而又看護婦也。夫人嘗考之于原人及動物。知動物之母,未有不自教其子者。母獅不容其姊或姑以干預其教。母貓不肯付其子于其祖母或傭工或教師之手。原人婦女亦教其子生存必須之學問。故夫人曰,自然之道,即母為兒童自然教育之中心是也。社會自母系而入於父系,於是男子乃盡奪女子之權,而母教之制衰,女子既讓此自然之負擔於他人,退處於微賤侍役之列,不復言教育。然男子雖有較寬之肩,究非遂可負女子之責任者也。蓋無論父也師也,無能行母道者。而母道即教師也,非他人所能取而代者也。(母道蓋指慈愛周詳) 男子既不能盡負女子之責任,故女子之擔負,亦未能盡去,此母教所以宜絕,而尤有一二存者也。夫人乃欲自反于自然之軌道,複操其惟一至上之地位,為美國方興之母教之動力,其志可謂大矣。其母子之活動,必將有感于靜默自足腐敗之女界,如投石一粒,必使死水之池,因而生皺痕,則即以此為母教中興之徵兆可也。 夫人又雲常智之母,皆能以其力教其子,如不知何以教,則必學以求之。夫人固常以教育之法,詔示天下,不知何以教之為人母者也。又曰,愛子之母,雖無完全之智識,固不難教育其子,使成效倍蓗於無關係之教師,蓋教師常不愛其弟子也。又曰,如此母道之試驗,雖至不完全,然已足建設強健之母道,而固結家庭之感情。故自然教育,母子間最重要之關係也。 夫人又謂中人之家,雖有五子,而己身又有工作,仍可以自然教育教其家庭。教之之法,但教長者,令長者教幼者即可,不必一一耳提而面命之也。常人於此,或慮其童子相教,未必盡心。然按之實際,則童子告語,常極盡其心,知無不言,其周詳或反甚于成人。故夫人曰,最幼之子,常為最妙之才也。 夫人信三育鼎立之說,以為身心性皆當同等發育。如樹之一枝,不得過大,以為他枝之不利,此定理也。人未有系小兒之手,使不發達,以專發達其足者。然而系其腦筋,使專發達其身體者,何哉?夫體非可獨強也,腦非可獨健也,二者之間,關係密切。吾人不使小兒用腦,以專長其體力,誤矣。華盛頓威廉博士曰,感覺過強,則肢體將失其工作。此語殆非,肢體不用則不長,舞者繪者,皆童而習之,故靈便易於常人,安見其失工作乎。經驗本非最高之德,然藉心靈之秩序,以存於腦中,即所謂智育也。如善為啟沃之,必發為最完美之德,又可知矣。 夫人之重體育,又可異也。其女六星期即能坐,八月即能獨行,今十二歲,能負百二十三磅之物,胸擴三時半,能泳水,能蕩舟,能舞蹈,能擊劍,能騎馬,能手舉其同齡之小兒,皆夫人之教也。夫人亦早受教育,有強健身體,與其德智,以實行其志願。雖每日僅睡三時,然身體健全,迥異尋常。每日一餐,酒不及亂,溫儉自治,為其雅言。詠歌息遊,為其庸行,不厭於教,不倦於學,視工作如遊戲,視學生如家人,其嘉言懿行,亦頗不可數也。 夫人又嘗指示歷史上之大人物或有用人物,稱為早慧少年者,示其早年之天才,及早年之教育。欲有優美之民族,則為母者,必自練其心身,以為預備,而教子之時,始于初生,抑更始於未生未生之教,即吾人所謂胎教也。 載《光華學報》第一年第三期、第二年第一期 署名:抱爾氏原著,惲代英譯 (1)本文載中華大學學報《光華學報》第一年第三期和第二年第一期。原著抱爾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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