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代英·民國八年九月日記

九月日記(1)

　　一日　星期一

　　閱報。至校，略料理試題。訪漢石，少談，至仲清處。

　　又至校，寫養初、子儒二片。蔭樓至校，吾歸，取《教育旬刊》稿與之。訪錢介磐，少談。與子孚、聘三、伯平閒談。閱《韓國痛史》。

　　紹文來函。

　　我因職業問題致函紹文，有所忠告。紹文不懂我意，以我為調侃，來信很有責備。後來，大家瞭解真象，都一笑罷了。但紹文信中，有可以為我警戒的，錄幾句下面：

　　「你論人太過刻薄：一心一意將人的過去斷定他的現在，將人家的現在斷定他的未來，老不懂得思想有進步，行為有變遷的道理。你說的什麼天職，什麼失敗，什麼盼望，都是一種刻薄話，市井的圓滑話。我不想到你如今學成了一個圓滑的人。」

　　「我對這封信的感想：第一，我知你刻薄的行為和刻薄的話，總未有脫。第二，我知你裝腔作勢的，在潔己奉公一句話著力，所以做出好些不自然的姿勢出來。第三，你思想上未進步，但是那尖刻犀利不怕得罪人的話，卻非常進步了。第四，你總算得一個圓滑犀利而有[又]聰明的新頑固家。」

　　一個多年的朋友，至少潛識中想著我是這樣人，我還不應該慚愧恐怕嗎？

　　二日　星期二

　　至校，與子孚等商量考試事。三班同學固請考試中略與通融，吾固不允。明知非情，然而不敢悖於理也。吾意同學或能相諒。閱《新中國》。至伯平處。伯平、仲顯（謝遵德君）、聘三、香浦、子孚、漢石、均和來談。

　　接成章函，甚愧。我輕言寡信，書八字自警：主意無定，發言輕率。（切戒）

　　三日　星期三

　　閱報。記學生讀書以外的職分。至校，出至青年會一坐。回，與天豪晤談。少食，至仲清處，遇成章、余慶。偕至校，又至餘處吃豆絲。又偕至仲清處，上鶴樓，遇香浦、聘三、卓然、仲甫，徘徊久之。至校遇粹菴。歸寫信兩封。成章留宿。

　　致希葛信———

　　學生讀書以外的職分：

　　伯平很覺得現在中學學業無用，便實業學校學科亦無用。話本不錯，這是教育法令同教授方法的應該改良。然而，在這種改良實現以前，學生應該怎樣拔救自己呢？我想最要緊的，學生應該知道讀書以外的職分。我們現在的學校，多從日本或歐美抄襲而來，所抄襲的，又多是十九世紀的舊式。所以，這其中有許多不合於國情時勢的地方。這如何能適應於我們的社會，完全在學者自己思索，自己變通。現在學生只知讀死書，亦怎怪沒有用處？又中國一般業儒，四體不勤，兩千年已是如此，從書上學的，只知從紙上寫去。所以，白面書生，為無用的代名詞。這是平素不活動做事的錯。做事的本事，惟有從做事上學。現在預備做事的人，卻只知讀書，這完全不是正當的預備。因為他不肯在讀書的同時做事，所以不遇困難，遇了困難亦不知設法勝過他，一旦到社會了，不能適應社會。這亦是教育無用的原因。即如持身待人，平居言志，誰不知應該如此如此。等到做事，威迫他，利誘他，嘲笑的聲音掃他的興，困難的阻礙耗他的神，不知不覺與習俗推移了。所以，學問不活動不得用，品格不活動亦靠不住。我說活動，是指互助事業說，自然不是說要學漂亮應酬。

　　四日　星期四

　　飯罷，與成章至校，即偕仲清、景陶渡漢陽，訪余慶。偕遊歸元寺。越梅子山，至黑山，向十裡鋪行。往往迷道，卒至成章寓。飯後，上廟山、磨磐山。磨磐者，五品山之一也。回，與成章、二弟唱歌，其一歌最可供研究中國民族心理：「倒唱歌，順唱歌，河裡石頭滾上坡。先生我，後生哥，爺喜時，我抬鑼，娘嫁時，我抬盒。我打家婆門前過，家婆睡搖窩，舅爺搖家婆。」

　　五日　星期五

　　七點乃起。飯後偕出，上鍋頂山，仙女山。此五品山之二也，望見石灰窯而未往，從眾意也。未行之，先略閱成章日記。歸途與成章談對待家庭態度。成章從諫如流，令人愧汗。我幾有自安過失之境之意，何以對良友。與仲清、景陶在漢口小食而回。歸家，浴，寫信均未成。至校。又至伯平、觀之等處談。與劉光起君談。居然大有為之士也，欣如獲寶。

　　六日　星期六

　　八點鐘才起來，可恥乎。答應養齋四點鐘至校拿書，又未候至其時，可恥乎。寫致成章信，並為香浦寫致其令甫處信。至校作各班課程調查表。偕禹功等小食。至仲清處改本子，即與伯文及小舫兄談讀英文。至校，與伯平及子孚等談。回與子強弟共擬試題。

　　今日作事不和平，無成效，遠愧伯言、禹功矣。為人應如此耶！

　　規畫校務：

　　（一）建議聘紹文任小學事，兼圖書館。（二）建議找成章做我助手，不取薪支而每日須留彼六小時以上之修學。（三）我好與同學談話，而個人談話亦訓練一大機會，故以後只注意有系統有力的言語，不必因此惜時。（四）以後朱先生須每日繳帳。（五）必須買一櫃子置錢及文件賬簿。（六）凡學生招收插補、休學、退學、開除，我處宜有冊簿。（七）閱報室可改為遊戲及飲茶室，報則分掛於各處壁間。（八）各項服務均委託於一定之人專管一學期，以便能養成切實材幹。（九）遊戲之小件及茶杯，均由同學自備，此乃同學中有不講公德者之報施也。

　　七日　星期日

　　早寫致懷先信。至校，招呼考新生，共百〇八人。閱上午試卷完畢。與叔澄師商校事。成章事已定局。下午試新生。擬四年級英文理科題。楚生來少坐。閱試卷。回家。子強弟幫閱數本完畢。共錄二十四名。夜至校，偕景陶、禹功小食。寫致成章信。

　　八日　星期一

　　代叔澄師作訓詞，赴校。回閱報。至校，第三班茶話會。臨別贈言，告以做好人宜做，改良社會宜改。清帳。寫致沅蘅師信。夜偕子孚、聘三、仲清登鶴樓茗談。

　　九日　星期二

　　九點才起，寫致若愚信。閱《武昌高師》週刊。出至校，與輯五少談，歸。下午又出，至仲清處改本子，與小舫兄及伯文閒談。歸，得延伯、成章、若愚信。寫複成章、澤民片。

　　致若愚（王光祈君）信：

　　十日　星期三

　　七點餘起，寫覆雪弇、韻笙、複初各一片。飯後至校，料理帳項。漢石、均和、子孚來談，遂約後日起在我家讀英文。與介磐談教育之理想。與禹功小食。得慶餘信，複之。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