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代英·民國八年四月日記(2)

四月日記(2)

　　十一日　星期五

　　通信，為子強弟購Breslith「First Year Mathematics for Secondary Schools．」Breslith「SecondYearMathematicsforSecondary Schools．」〔布列司列斯：《中等學校數學》第一冊、第二冊〕。自省，我現在的景況，心裡看了書便愛，卻職分內事又做不完，沒有時候看書。明知自己能力不足，卻問良心又不敢不勉力支柱自己，亦不知下文如何。李道宗君言，愛書如愛妻，從征時還得拋下，正我今日光景。修平言，死而後已（死謂將事辦僵也）。真只有且做下去矣。為漢口下段保安會演講，仍犯重複浮泛之弊，失助人機會，亦非自己求勝利之術。校務，上課二時。九班演說一時。為校購鋼板及函日本購採集生物器。改本子。閱日記。父親大人回家。

　　十二日　星期六

　　自省，言語總太矜張。吾言語之病：（一）浮泛。（二）重複。（三）矜張。前二者由於學問無長進，後一者由於德性無長進。須自知距成人甚遠，無自滿也。閱希葛日記，誠摯動人。幸吾品格移動者甚鮮，不然，何面目觀此可歌可泣之文學乎？勉之勖之。校務，上課一時。改本子。至忠福長取款。私事，至伯父處，為大嫂三十歲誕辰也。至仁社，告同人：（一）吾等均改過未能無嫌惡人之理由。（二）拒人不正當請求，事後宜與周旋，免因此生意見。

　　十三日　星期日

　　自省，清理書物約三小時，頗覺疲乏甚矣！居移氣，養移體，豈靦然欲以官僚自居耶，而逸豫如此。力勸希葛作文，亦成人之美之法。希葛等欲為新同學介紹校中一切情形，餘亦允為作文。校務，改本子。始注意物色各種人才，庶可以鞏固此校之將來。但經濟方面總難毫無問題，奈何！私事，與仁先、希葛、湘浦等談新思想之傳佈法，謂能真知舊思想之精義者甚鮮。彼假託孔孟，吾不知其假託，居然以此而攻擊孔孟，反令彼得意矣。

　　錄曹學揩[楷]君日記一段，借知同學疾苦。可見組織不完備，各部分不健全，問良心固一日不可安也。（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一人不職，所傷甚多。一息尚存，永矢勿諼。）

　　「前五叔與錢十五千，用借外，餘五千，置箱內。今夜取視不見。夫予自前年，在家祖父及伯叔前求住學堂，屢以經費困難不許。客歲秋，私自來鄂。雖雲心為向學，於家庭自不能逃不安分守己之責，幸賴戚族父老再三懇求于祖父，始許每學期寄錢五十千。多少不問，每學期細算，亦可勉強敷用。此季之五十千，繳學膳費用錢三十三串六百，來時盤費一串六百，買書籍二串，買帳子、箱子七串，洗衣、剃頭串余，所余錢擬作熱季制服一套，餘作回家路費。今制服不能作，回家無處覓路費矣。天乎！天乎！厄人何甚！吾今作何處置乎？將報告家庭，恐觸我祖父怒，下季不能來校矣。不報告家庭，此季何以混得過去？傷心哉！惟知哭泣，莫可如何。」

　　十四日　星期一

　　自省，頗耗時。與輯五君談，勸其務求得良友切實之益，改過宜懇切勇猛，彼大感動。閱曹學楷君日記，深覺一日不使此校圓滿，即一日不能辭，若已推納溝中之咎。叔澄師談及目前教育家之劣跡，或因黷財，或因獵官，或因漁色，積德終身，隳於一旦，令吾戰兢。蓋棺以前知成就何等人耶！觀希葛、輯五進德之猛，殊令我愧怍無地。校務，上課二小時。改本子。閱日記。宣佈美術會課程。私事，寫子強弟信數紙，而不能盡，真書不盡言乎！

　　前於日記中寫改革中學之計劃，原一時感想。及今就思考所及，師友所磋商，頗令吾覺前所言初非空想。

　　十五日　星期二

　　自省，尚能得機與雪弇商改良中學之理想，彼言動植物合為生物學，礦物歸入化學，政治地理歸入歷史，人文地理、自然地理、地質學合為地學，均可實行，則吾之理想更加一分把握矣。校事，上課三時。招呼演講一時。改本子及日記。商教育改良事。

　　十六日　星期三

　　自省，于九班演說，逃席之人頗多。嚴辭威嚇利誘，以掖人於善，亦無法也。作致弟書極長，頗快意。因盡傾胸臆也。校事，上課三小時。改本子及日記。作本校紀略。

　　十七日　星期四

　　自省，與鵬九先生談，亦贊同以礦物附屬化學教授。觀海琴引導一般同學活潑遊戲，不勝健羨。吾豈長為此拘滯不活動之人也！幼習若成天性，欲動每每不能，故習之不可不慎也。校事，上課四時。取錢。改本子。九班錯誤太多，固為初學難免，然未免以其易讀，遂有輕心以掉之弊。其根本誤點，在以為讀書即記生字，故生字已熟，遂若無事也。

　　十八日　星期五

　　自省，注意！不可過則歸人，功則歸己，非與朋友共事之道。

　　沅蘅師言，其在鄉提倡教育，備嘗艱苦。由此吾生以下感想：（一）以師如此熱忱，而每因新舊之爭感受痛苦，新方面決不能無咎。（二）外縣猶夢想複科舉，若非學校改良以養成信用，不惟阻礙文化，亦誤後來同胞。（三）子琴師言，須先得舊勢力信仰，再引之革新，則易奏效，此大得因勢利導之法。

　　校務，上課二時。改本子。至修平及沅蘅師處談話。

　　塗盦

　　此葆秀之姊于去年夢見葆秀所雲之二字也。盦字為其姊向所未識，豈潛識所詔示耶？其翁為之解說如此，而令仲清示吾。冥冥之事難言也。

　　塗字，是水土當路盦字，是此人屬雞，下加皿字，乃冥器也。以愚意測之，大約是墳墓水土不好，雞命之人，冥間缺少供奉之器，宜速飭人將墳墓修理完固，並多焚化錢紙為要。又夢是反的，夢其人笑者，乃哭也。托夢于其姊者，以姐妹情深，故相托也。

　　十九日　星期六

　　自省，貪食不免傷身。七尺之軀，猶不免童稚之見也，悲夫！于中學改制之義，自信又加一層把握。校務，上課一時。渡江為自己縫衣，即為校買電石。私事，仁社開會。告志維等以現對中學改制之理想。

　　二十日　星期日

　　自省，勸仲清注意莫僅批評，應注意考察人家病根，自己妥籌一改進的理想，如此則思想日發展，品格日堅定。校事，與修平談校事，即為檢文典參考。與海琴談校事。私事，與仲清清晨至葆秀墓，又至卓刀泉，至洪山進食，登塔，又至抱冰堂，乃回校。夜談中學改制事。歸，即作中學改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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