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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人民的語言」


  幾個月前,西安來信,要我為紀念《群眾報》創刊十一周年紀念,寫點關於「報紙的準確性鮮明性生動性的文章」。我因走路忙,沒有寫。但有點意見,現在記在後面。

  十一年前邊區《群眾報》在延安出版,是為使文化水平低的群眾能看得懂;似乎是說知識分子說話作文的程度,比群眾高。但是,實際上群眾要看的東西,知識分子並不能寫得出。比如準確性、鮮明性、生動性,群眾的思想上言詞上到處有,知識分子卻不常有;群眾能念得出,不一定寫得出;知識分子念不出因而也就寫不出。準確、鮮明、生動的詞句,要從群眾中來,即是說要向群眾學。經過執筆者的洗煉,再到群眾中去,看是否為群眾所接受,是否能使群眾的語言有所提高。

  整風以後,在工人農民群眾中躍出好多出人意料的生產幹勁和生產成績,同時也躍出不少的好文章,可以做寫文章的榜樣。

  大字報是發揚民主改進工作的工具,也是改進文章的工具。它字大,不容許你寫得太長:戴一個帽,拖一條尾,中間還要安裝些佩帶;它寫的是具體事,不容許你「空話連篇,言之無物」。它是誰都要寫也誰都能寫的,它再不是慣弄筆桿子的人霸佔的園地,群眾中的好文章就在此露頭了。

  五月六日《中國青年報》載鄒積祿同志的只讀過多半本《百家姓》、瘸了腿的爺爺寫的大字報:

  我要求廠裡,叫我在生活區門房看門。我不要工錢,因為有兒子和孫子養活我。別看我瘸,人瘸心不瘸;我耳朵不聾,眼也挺好使,也能寫幾個字。

  多麼動人的事,也是多麼美的文章!

  大字報裡比這更好的文章多著,只要你肯留心去找。

  在生產大躍進中,農村社會主義大辯論中,出現很多好文章好詩,絕大部分是群眾創造的,找不出作者姓名。它切合實際,字數簡短,人人能懂、能唱、能記。比如河南封丘應舉農業社的渡荒歌:

  早秋丟,晚秋撈。
  農業丟,副業我。
  人人動手割青草。
  家家儲備豬飼料。
  不破產,不貸款,
  保證自給三不叫。

  從應舉社戰勝災荒的總結上看,他們去年晚秋收入總折款二萬五千三百元,超過原計劃一萬三千元將近一倍;割儲飼料青草五萬斤,變缺草社為餘草社;積儲豬飼草可以供吃到今年四月底。他們因以前貸款太多,每年要付息償本,感到欠債不是好事,因而決定不貸款。這樣做就這樣唱。既準確,又鮮明,可以堅定與提高大家的信念和幹勁。

  紅安試驗田的報告上,總結花生鋤草的經驗,有幾句順口溜:

  頭草割(即鋤得淺),
  二草挖(即鋤得深),
  三、四道草如繡花(即鋤得細)。

  象這樣經過洗煉的話,一句話可以抵千百句。文化低的人喜歡,文化高的人也喜歡。

  在成都的都江堰,看到不知何時傳下的治水三字經:「深淘灘,低作堰;六字訣,千秋鑒。挖河沙,堆堤岸;砌『魚嘴』,安『羊圈』;立『湃缺』,留『漏罐』;籠編密,石裝健;分『四六』,平潦旱;水劃符,鐵樁現;勤歲修,預防患。」可見很古的時候,就有用通俗易記的語言,把群眾的經驗留給後人看,也留給後人唱的。一直傳到現在還很有用。這篇三字經有些土名詞,勞動人民一聽就懂,而歷來所謂知識分子卻常常忽視這些。

  我不是說所有文章都要寫成象快板、順口溜的一類的東西,而是說應該打破文章的常規,求得意思準確,恰如其分地寫出所寫的對象,求得詞句鮮明,容易看懂也容易記住。不生動鮮明的散文,人民不喜歡念,不生動鮮明的韻文,人民也不一定喜歡念。

  我也不是說,文章總以短為好,而是說不要空。要長一些才能說得清楚的只好長一些。我們要注意的是,寫的人雖然吃飽了飯,要寫多長就多長,但也要顧及看的人的精力。

  最後,引毛主席的幾句話:

  要向人民群眾學習語言。人民的語彙是很豐富的,生動活潑的,表現實際生活的。我們很多人沒有學好語言,所以我們在寫文章做演說時沒有幾句生動活潑切實有力的話,只有死板板的幾條筋,象癟三一樣,瘦得難看,不象一個健康的人。①

  現在應該是我們健康的時候了,努力學習人民的語言,以哺養自己身體的虛弱。

  1958年5月

  ① 《毛澤東選集》第三卷,第八五八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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