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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光光地」


  范亭先生說:

  「王陽明臨死時說:『……此心光光地』。光光地,不易做到。」

  有歪的念頭,俗語叫「心上生毛」,有毛即是不光光。某小說上載:人死時,心最難死,一生的好事壞事,都要來心上重演一次。遇好事,清涼愉快,遇壞事,痛苦難堪,更壞的事,就好象上刀山、下油鍋一樣。我沒有死過,不知道這話的真實性如何。但可信的:我們活著的時候,如果沒有任何私心,沒有做過虧心事,「無事不可對人言」,那就如少奇同志說的:「他可能最誠懇、坦白與愉快」;遇到需要犧牲的時候,他也能愉快地視死如歸,「殺身成仁」,「捨生取義」。原因就是他心上沒有毛。

  「此心光光地」,可以有三種:一種是舊社會的所謂好人,不損人利己,不陰謀詭計,「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一種是有修養的人,如王陽明先生之類,「居敬守靜」,不使一點「物欲」擾及他的心靈,要想做到「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另外一種就是最革命的人如我們共產黨員。第一種是自在的,可以說「光光」,也不一定「光光」。第二種,不滿意現實,卻無力改造現實;徒然神經質地克制自己,要保持心地高尚、純潔,然而不免於空虛。只有第三種最革命的人,他有清楚而堅定的階級的革命立場,沒有任何個人的顧慮和私欲;而這些又恰恰是指導他去理解真理與觀察事物,即是說:指導他極可靠的實踐。「這就是我們的道德之所以最偉大、最科學」。最科學,是第一、二種人沒有的;因此,他的修養比第一、二種人要偉大得多。第一、二種人所謂「光光地」,在我們看來也許還有不少要拔去的毛。因此,第三種人不僅「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而且能有無窮的興味,最高的愉快。

  整風——思想革命,無產階級的思想和侵蝕到我們黨內的小生產者、剝削階級的思想做鬥爭。非無產階級的思想,是毛的根。「個人主義」、「自由主義」、「宗派主義」,「打擊別人,抬高自己」,「誇誇其談,嘩眾取寵」……等,是毛的現象。必須把這些心上的毛,連根拔掉。

  嘴上的毛,天天刮,天天生,拔去,也還生,可見要「光光」不是件易事。有的同志,護著毛不肯拔,說沒有毛。其實共產黨員來自社會的各部分,仍生活在現在社會中,帶來現在社會一些不乾淨的東西,並不足怪。比如我讀少奇同志的《論共產黨員的修養》裡所指的錯誤意識,有些我沒有;有些有過甚至現在還有;有些曾發展過,有些只是一點根子。這些東西,與其護著使之長在心裡作隱痛,不如一下去掉為好。又有的同志說我雖犯過錯誤,但我的動機是好的,我心上沒什麼毛。照閻王殿裡「無心為惡,雖惡不罰」的例,是可以原諒的。但這在紀律上說,也許還可以,在修養上說,則不可以。沒有惡根,不應有惡果,你自以為站穩了無產階級的立場,實則小資產階級思想在你身上作祟。自己以為沒有,其實是有。自己以為沒有,無異拒絕反省,而「毛」就在這掩蓋下滋長起來,刺著你的內心作痛。還有,做工作不久的青年同志,沒有跡象可省,也比較難得去省。但若以為就無可省,那無異說心本是光光地,因為做工作才長起毛來。要知道缺乏實際鍛煉的人,毛病更多,原因就是沒有經過鍛煉。他更應該深思熟慮,瞭解不良意識的社會來源,學習党的優良經驗,把心腔裡的惡濁東西,不待它發作就把它去掉或堵塞起來。此時修養多做一分,將來工作效果也就增加一分。

  最後,我不贊成小說上「人的一生善惡,死時都要在心頭重演一次」的說法,這是算舊賬。人無論有何罪過,一經改革,就應同沒有罪過一樣。我們參加革命前,也許反對過革命;參加革命時,也許動機不純;參加革命後,也許發生過動搖或錯誤,這都沒有關係。「雲過天青」;「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而所謂今日昨日,又並非指一定的日子,今天改正了昨天的錯誤,明天又改正今天的錯誤,天天在進步,天天有新生。人生的行程是直線的,不是平列的,過去的錯誤,要記取,做為教訓,但也不必天天為此垂頭喪氣,念念不忘。至於我們定要把這些非無產階級的惡濁東西去掉,不只是為著心裡好過,而是為著能夠擔負起改造社會和人類的偉大任務,沒有自覺的(不是自在的)無產階級意識支配著無產階級先進的分子——共產黨員,他就不能夠正確地理解真理與觀察事物。不能夠堅持長久而艱苦的鬥爭,即是不能指導偉大的人類解放鬥爭的勝利。老話說,「清明在躬,志氣如神」,你無私,你就會更學得好,聰明能力,自然增長,也正如少奇同志說的:「無產階級的共產主義前進心,與個人主義的前進心,是完全不同的。前者追求真理,擁護真理,並最有效的為真理而鬥爭,它有無限的發展前途和進步性。而後者即對個人來說,它的進步性也極有限度,並且是沒有前途的,因為後者常常因個人利益而自覺地抹殺、掩蔽與歪曲真理。」

  1942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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