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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邊閒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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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村子裡,來拉話的很隨便;因為隨便,有時就拉出些道理來。話是隨便拉的,也就隨便寫下。 一 除開工農出身的幹部應該學習文化外,一就是某些做文字工作的幹部「雖屬知識分子,但尚有補習國文及文法之必要」;二就是做文書、油印、譯電等一些文化不高的人員。 由於沒有從過較高明的國文教師,或者中過文言文的毒,在這基礎上,又容易中黨八股的毒。於是寫的文章,不只內容不佳,字句也常似通而又不盡通。這是第一類。由於同樣原因,字雖認得不少,但認得解不得,於是錯字脫字很多。人家看了要猜,會猜的猜著了,不會猜就跟著錯,常常誤事不小,這是第二類。 這是病,要治。是易治的病:因為他已認得字,並且略通文理;但也是難治的病:因為他中了毒,腐肉不割,好肉難生。 怎樣治病呢? 一是學。學文法。我們學文,從來不講文法的,老師講,學生念:「混」!混通了,不知是怎樣通的;混不通,也不知緣何不通。現在講文法,從詞到句,從句到段,從段到篇,都來個分析。這將使他細心,知道毛病所在。其次,學樣。選若干篇寫得好的文章,揣摩一下,看他用字造句怎樣恰當,表意怎樣逼真、明顯。揣摩熟了,容易把自己毛病去掉。 一部簡明的文法書和一部選本,是必要編輯的。 二是教。要肅清黨八股而代以非黨八股的東西,延安應設一文章講座,其次是各機關要設置文化教員,「最好的文化教員,應受到極大的歡迎與優待」。還有,文化高的人員,有幫助文化較低同志的義務。比如某同志起草一篇東西,有不妥的字句,某同志抄寫文章電報之類,中有錯字落字,不僅修改而已,且要告訴他錯處在哪裡,應該怎麼樣寫,不瞭解字義的應向他講解。 三是問。教是被動,問是主動。常見文化低的人,只恨人家不教,可是從不見他向人家問——請教。教是教者負責,問是被教者負責。不問,是自己感不到缺陷要求填補,因而也就教不進去。 二 打打小算盤。 院子裡有豬、有雞、有鴨、有兔子,計算它們每天吃的東西和它們產生的利益,實在是不合算。 那為什麼要養?又計算一下,不養,更不合算。 養豬養雞鴨是農家的副業。豬的肚皮很大,塞滿它肚子的應該十分之九是粗菜、廢菜、野菜、糠皮,十分之一是剩飯和雜糧;雞鴨肚子小,也應十分之五以上是野食,而且不打野食不肯下蛋。這樣養,很有利。然而機關部隊養家畜,吃的盡是糧食,不僅畜生吃去人的糧,且拿糧的價和它們的利益比,也不相抵。所以說:不合算。 為什麼不養又更不合算?現各機關部隊還沒有正式開支養豬雞的公糧的。它們吃的都是剩飯。是否為要養豬雞,所以多剩飯?也不儘然。我這院子裡沒「起火」,常見勤務員到別的廚房挑回來泔水和剩飯,不養豬雞,不是丟了嗎?所以說:不養更不合算。 奉勸各個廚房,檢點一下,計算人數下米。剩下飯,好好收拾,下餐仍可伴煮,這樣,不能吃的剩飯就少了。豬雞也是應該喂的,除吃上述剩餘外,要替它們多找雜食。常見菜園遺下廢菜滿地,碾米的糠屑堆積,無人拾取。而不知這些都是飼家畜的很好食料。 三 人的壽命如此短促,偏偏中國革命又是長期性。 蘇聯醫學家研究:人的壽命,應該活到一百三十歲至一百五十歲。不到這年齡死的,都是病態而非生理所應該。 然而我們的任作民同志只四十三、張浩同志只四十六歲就死了。 原因:一半是現社會的物質和精神的條件,不能使人們「終其天年」——合乎生理的天年。一半是統治階級給於革命者的摧殘,逼迫他過著非人生活,幸而逃掉絞架、鬼頭刀,也不免於速死。 革命是要人幹的,尤其要有優秀幹部。優秀幹部不多有,而革命的優秀幹部是從社會上各種各色的摧殘裡(集中營、監獄、屠殺、流放……等)逃脫,也從各種各色摧殘裡和工作裡鍛煉出來的,所以更不多有,因而也更可貴。 我們不能使人不死,但可能使人緩死;不能活到八九十歲,但活到六七十歲,應該是可能。只要我們懂得點衛生,病了注意醫療。同時每個幹部本身,如果自認為有用,有益於革命,那就你無權自私其身,而要把身子看做是黨的、是民族的,盡可能地愛護。為著多奮鬥幾年,多給反革命以打擊。 張浩同志說:「革命二十年如一日,只恨未看到革命完全勝利。」我們雖未必個個能看到革命完全勝利,但應比張浩同志說得遲些,也即是隔革命的完全勝利近些。 四 續范亭先生贈伯渠主席詩: 年來足跡遍神州,革命先鋒一老牛。 不學導引不避世,童顏鶴髮自風流。 「牛耕田,馬吃穀;爺做工,崽享福。」(南方諺語,南方牛是不餵料的)革命者為人民為子孫謀利益,絕未打算自己享受,正和牛一樣。不過,牛還是壯的好,老牛雖是用力很多、很久的標誌,但已漸漸地不中用,應該多讓它休息。陝北的經驗:冬天馱鹽多了的牛,春天就不能種地,壯牛如此,何況老牛? 讀了續先生的牛詩,不免依韻一首: 六十年華似水流, 耕田服賈遍諸州。① 牛心未改牛顏改, 待我歸來看鐵牛。② 陝北氣候,一年比一年暖起來了。記初到陝北的那一年,烤火費發到四月十五,後來年比一年暖,現則二月底即解凍。「閒話」雖有,已不是「爐邊」。爐邊閒話,就此擱筆。俟有機會再和讀者見面。 1942年3月 ⑴ 《爐邊閒話》是謝覺哉同志一九四二年在延安《解放日報》上陸續發表的一組文章,這裡只選了幾篇。——編者注 ① 《書經》:「駕牽牛,遠服賈。」 ② 我縣南門橋上有一對鐵牛。二百年前有神童某題詩:「橋上雙鐵牛,不知何年鑄?我是牽牛星,牽它上天去。」不久橋毀,牛沉沙底。一九二三年重修橋,牛複出。現當無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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