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統一戰線及民主集中制|謝覺哉

再談統一戰線及民主集中制

　　（一九四九年十月二十六日）

　　關於人民政協文件，我已講過三次。第一次主要講的是「統一戰線」，第二次主要講的是「政權組織上的民主集中制」；第三次主要講的是「人民民主專政及團結國際友人」；這三個都是很大很大的問題，一時講不完，也不易講清楚。要知道這只是一個原則，能掌握這個原則來應付客觀環境發展的條件，就能產生各時間各地方的各個問題的解決方法。而瞭解各種實踐的解決方法以後，就會更體會這個原則的意義深而且大。

　　今天我還是不預備按照共同綱領的條文來講，而是將前三次講話中應該補充的幾個問題拿來談談：

　　第一、統一戰線問題：上次講過八點，現在將同志反映的問題來談談：

　　（一）有些同志們感覺到統一戰線未免太寬大了；說在歷史上從來沒有看到過統治者取得了政權後，有如我們現在政府這樣寬大的。比如說：「對於投機份子還予以地位」。這話自然也有些道理。不過我們對任何事物，不要籠統地看，而要分析地看。假如你是共產黨員，照共產黨的道理與組織性來說，「投機」是很要不得。共產黨員應該是「工作在前，享樂在後」不許有爭權利爭地位的思想。共產黨革命，是要把整個社會搞好，大家都有衣穿有飯吃有好日子過，共產黨員本人當然也在其內。但每個共產黨員，是不能以個人利益及享受作出發點的。為著爭取革命的成果，自己受苦以至流血犧牲亦在所不惜。所以投機分子不可能做共產黨員。但是，站在國家方面來說；我們不是這樣號召過嗎：「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你們快點轉變過來！」「投機」，是「投」「機會」，我們號召他們來投，為什麼來「投」之後，又說他們不好呢？有這樣的人，看到國民黨得勢，就投向國民黨；看到日本人得勢，又投向日本，現在他們說：「我過去錯了」，過去投機投錯了，現在來「投革命之機」，投向了人民，這於國家是有利益，削減了反動派的勢力。應該歡迎他，而不應該反對。至於他們投過來，為的是取得報酬。我們也曾說過：「快轉過來，我們是不咎既往，而且是立功受賞及量才錄用的」，那末，現在給他地位，又何足怪。

　　投機的人們，有的投得早，有的投得遲。解放大軍壓境了，擺在面前的只有二條路，不被殲滅就得轉過來；他們才來投，兵臨了城下才投的。自然早起義要比遲起義好，但反正他總是起了義，增進了人民的利益，縮短了戰爭的時間。

　　史書上載：治水的大禹，一次在浙江會合諸侯，有一個諸侯名叫防風氏的來的最後，大禹把他殺了。這種「後至者誅」的辦法，我們不採取。我恐怕大禹殺防風氏的原因，不是在他「後至」，而是防風氏太凶了，史載，防風氏的骨頭載滿一車子，大概是非常力大的，禹駭怕他，借此把他殺了。我們對於投機過來的人，並不怕他們造反，我們對於自己的力量有信心，用不著「後至者誅」的方法。

　　還舉個例子：三國時代的關雲長，是最不懂統一戰線的，劉備當了漢中王，封關、張、趙、馬、黃為五虎大將，雲長不服，說：「翼德吾弟也，子龍猶吾弟也，孟起世代公卿，黃忠老卒豈可與我同列！」雲長的眼睛是勢利的，看不起後至的人。到後來他鎮守荊州，不和東吳，遭到失敗。曹操就強多了。人們總愛說劉、關、張是忠，曹操是奸，實際上大家都在搶皇帝做，劉備即帝位，獻帝還活著，為什麼不請他去即帝位呢？這就證明了什麼忠奸完全是自欺欺人的鬼話！曹操與袁紹會戰官渡，當時曹兵少袁兵聲勢浩大；袁兵敗後，在袁紹所遺文件中，搜出了不少曹操部下暗通袁紹的信，曹操看也不看把他燒了。並說：「我兵少居然得勝，事先我都不能料定，又何怪他們呢？」這就是曹操能團結部下，終於成功。

　　自然我們團結人是有分寸的，我們的革命是有核心的。我們的領導機關，自己有把握，投過來的人，我們能把他改變，把他提高。

　　（二）有些參加革命比較久的同志，對現在職位不滿，發牢騷。這是個問題。為解決這問題讓我問他：你參加共產黨的動機是什麼呢？為要革命？還是為要作官？如是後者，那你罵別人投機，你自己就是投機者。我想，凡參加革命的同志，當初決不是這樣想的。否則無法來解釋成千成萬的同志流血與犧牲的事！我們參加革命是準備犧牲的，革命美麗的成果並不一定我們自身可以享受得到的。我們只應該拚自己的力量求對革命有所貢獻。萬不可發牢騷。何況現在我們雖說取得了基本勝利，還不過象「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還待我們多多努力。何況現在也並沒有甚麼不好？勝利了，生活改善了，住像樣的房子，不露宿了，吃較好的飯，不吃草了。大家朝下面看看，生活不如我們的還多，尤其是要我們去做的事而我們有許多新工作不會做，須要學的還多，我們有何可驕傲，值得發牢騷？

　　（三）國民黨反動派宣傳：「共產黨是先甜後苦的」。於是有些人想到：目前中共雖好得很，是否永遠這樣好？這一點我們不應看個別的事或個別的人，而要看看我們的政綱政策。毛主席在陝甘寧邊區參議會上說過：「中國是兩頭小中間大的社會」。一頭是極革命的無產階級集團，人數不多；一頭是反革命的地主、官僚、資本主義集團，人數也不多，中間的肚子卻很大。其中最大的是散漫的小生產者——農民；還有可為資產階級服務可為無產階級服務不穩定的出身小資產階級的大批知識分子；此外還有民族資產階級及從地主階級中分化出來的開明士紳；誰拿到了這個大肚子，誰就會得到勝利。從前蔣介石勢力很大，我們是非常小的，是因為沒有拿到這個大肚子。為了爭取勝利，不能不拉這大肚子，結果拉到了，我們也就勝利了！打倒反動派的勝利，要聯合這大肚子，鞏固勝利，建設新中國，也必須聯合大肚子共同來做，因此我們必須照顧他們，提高他們，我們的經濟建設，是要使全體人民豐衣足食，在目前我們是有困難的，這是勝利中的困難；我們正在極力設法去解決一切問題，要使大家生活都得解決。舉一個例說：我們學校校舍太小，不能容納過多的人，有些同學來信請求，我們雖說有困難，也得設法收納他，或介紹去別的學校。這就是說明，我們是要照顧大眾的利益。雖說我們有時照顧不了，但應盡我們的力。新民主主義的發展，為的是照顧到大家的利益。大家利益照顧了，共同走向社會主義，這是「先苦後甜」哪還有「先甜後苦」的事。

　　蘇聯在十月革命的時候，有句口號「不勞動者不得食」；我國流傳黎元洪一句說：「有飯大家吃」。現在我們將這二句話結合了；3個人的飯5個人吃，使大家能活下去，同時我們又要大家努力於短期間恢復生產，並予以發展，依賴、偷懶、不好好勞動生產和工作學習，都是要受到批評的。

　　第二：關於民主集中制，還想補說幾句話。

　　民主集中制不僅是用於人民代表大會及中央人民政府，以至於人民團體，也可以運用到各方面去；要曉得事無大小，不民主就不能發見好的意見，不集中則又不好辦事。比如：一個家庭，象從前家庭生產者靠一個家長，總是不團結，鬧意見。山西有一位勞動英雄李順達，他的家的發展，完全是由於「民主」。一年生產有一定計劃，這個計劃是由全家男女開會議定的，並且為了照顧到全家總利益之下的各個利益，於是又規定生產到了若干，就可取得若干私用，這個計劃是民主的；而以李順達本人作領導者，按照計劃去督促工作，又是集中的；運用這種民主集中制，所以經過幾年他的家樣樣有了，生活也好了。政府看到這種好制度，當然就宣傳起來，使大家學習。要是他家專靠李順達一個人，必不能搞得這樣好。

　　又如我們辦學校，學是我們的任務，是同學們的切身利益，因此應該聽取同學們的意見；學又是由不知到知，由淺到深，因此領導方面又必須根據各方的情況，統一各方的意見，加以選擇、指導，使大家瞭解必須這樣學，才能搞得好。

　　在學校裡一個小組或一個班，也可以行使民主集中制，大家討論提意見，反映到班主任；意見好當然同意，意見不好就得說服。小組「討論」時意見不一致，要求一致。意見不一致有兩種情形：（一）意見是對的，但是大家還沒有看得到，你不要著急，你的意見是對的，總有實現的一天。（二）意見是不對的，經過討論，可以克服，如果還有不能瞭解的時候，那就得少數服從多數。這樣，大家的意見不就是一致了嗎？小組的意見，集中到班，班的意見集中到部裡，班與班間意見不一致，而又由部來集中統一；這個就是「由下而上」的意見統一。是不是可以不顧上面的意見呢？不，領導學習的人，他們有經驗，可以提供出來好的意見與辦法。反正我們是為了要把學習搞好。既民主又集中，這個辦法，對於任何事都可以運用的。

　　要把民主集中制運用到各方面去，且要運用得好，也很不容易。

　　不虛心的人是運用不好的，「自以為是」，說事情可以做得好，是由於我的能耐。其實任何一件事，都要經過社會很多人的手，個人的成就，雖有大有小，但總是有限。李順達就是一個好例子。就以毛主席為例吧！全世界的人都擁護他，但是他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大會上就說過：「你們歸功於我，其實這些都是你們給我的，我不過是總結了你們的意見而已。」這是確實的。毛主席是極其虛心的人，毛主席過人之處甚多，但他之所以偉大卻在此。

　　（載中國政法大學《時事政治參考材料》第四輯《關於學習人民政協文件的報告》署名：謝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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