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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談財政經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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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一年二月二十日) △ 怎樣叫自給 誰都知道邊區的財政經濟,從今年起,要做到完全自給。現在世界上的所謂自給大概有三種: 一,穿的吃的用的,都是本地出產,本地人製造。不需要外邊運進東西,也沒有東西運出去,完全同外面市場不發生關係。我們長征經過的大小金川等地,就是如此。 二,本地出產的製造的東西,並不是本地需要;本地需要的東西,並不是本地生產,不管所生產的是什麼,只要出得多,換進來的東西就多,就能自給、富裕。這是經濟上的地域分工,乃至國際分工。資本主義的社會都是如此。 三,因為各國資本家爭利、打仗,打仗有兩種:一是炮火仗,一是經濟仗。經濟仗的打法:某些貨物出入口抽重稅,叫做關稅壁壘;某些貨物限制或不准出口,叫做出口許可制;到最後用飛機潛水艇魚雷去完全封鎖人家,叫做戰時經濟封鎖。因此各國也就改變方法,要把某些必須品軍用品完全能在本國裡生產自給。 我們邊區的自給,是屬那一種?三種都有。邊區沒有脫離落後的「自給經濟」的狀態,小米山藥蛋,吃的;老羊皮、毛線衣襪,穿的。要盡力生產。受日寇反共份子的經濟封鎖,日常用品、印刷紙墨以至軍事原料,都得自辦。同時,還不能不以「以有易無」的方式換進某些必不可少的及暫時生產不出的東西,因此必須保護貿易自由及一些特殊的貿易方法。 為著使邊區不脫離外面市場而又不依賴外面市場,在和外面市場聯繫上又最低限度做到輸出入平衡,是自給的一方面。政府財政依靠自己的收入做到收支平衡,是自給的又一方面。 △ 量入為出與量出為入 收入多少錢,才用多少錢;最好還能夠餘蓄一點;如錢不夠,就不用,這叫做「量入為出」主義,是封建時代的理財正則,載在古書《禮記》的王制上。 要用多少錢,就弄多少錢;錢不夠,或增稅或借內債和外債,這叫做「量出為入」主義。資本主義國度的財政多是如此。理由:事是要做的,不能沒有錢而不做事,應該從積極方面籌措,不應該從消極方面緊縮。 最使理財的人腦子煩悶的,不是有錢用不脫,而是要用沒有錢。因此理財者能力的表現,不在於能使「出」服從「入」,而在於能使「入」服從「出」,就是說沒錢時能夠籌措得有錢用。然而由於社會財富程度的制約,入不能無限制的擴大,因而出也不能無限制的伸張。必然的結果,來個折衷:不是量入為出,也不是量出為入。 問題的實際,在一「量」字,「量」到出也「量」到入。這裡的「量」字,雖含有預計的意思,不是鬥量稱平,但也應該象屠店老闆手揣斤兩一樣,而不是信口開河。否則就不能叫做「量」。 邊區財政,無疑應折衷於量入為出與量出為入之間。怎樣成立折衷?在於能有「雖不中不遠矣」的「量」。入的方面,檢查以前實收的數目,加上今後實能做到的改進,與乎財政上的自然增長;出的方面,某些必不可少,某些可以有其它方法補救,某些竟可以節掉。這樣去「量」,又叫「綜核」。從實際、具體出發,而不能僅是隨便估計一下。 △ 財政上收支平衡和貿易上輸出入平衡 這兩件事很有聯繫,貿易上沒有入超或者還有出超,這表示人民富裕,稅收有源。所以貿易上的輸出入平衡,必然能促進財政上的收支平衡。但這兩件事並不就是一件事,民眾手裡有的錢,並不就是政府的錢,地方出產的物品,並不就是政府的物品,就可以用,就可以寫在財政的帳目。要經過許多彎。方法:一是合理的稅收,負擔合理,應輕的輕,應重的重;徵收合理;沒有中飽,沒有使人不便的手續。二是人民擁護政府的熱誠。願多出,或捐助,甚至「毀家紓難」等。三是公家直接經營的事業,以資本勞力在繁榮的經濟社會裡合法地賺到利息。這些是政府的收入。但這些收入是有一定的限度的。因此財政的開支,也必然要和地方經濟開發的程度相適應,否則無法做到平衡。 △ 能為無米之炊才是巧婦 王安石說:「不加賦而財用足」。司馬光反駁說:「天地生財只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那有不加賦而財用足的理。司馬光是笨伯,生財之道多端,加賦只是收入來源的一個。這句話,現在誰都知道王安石是對的。另一句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好象是定則。其實,有米才能煮飯,每個蠢婦都能。巧婦就要巧在這裡。同樣收入:家是蠢婦的,常常告斷炊;家是巧婦的,不僅不斷炊而且吃得好。並不是巧婦能「口中念念有詞」,白水鍋裡出現白飯。而是她有計劃,算計到若干天后米將發生怎樣情形,怎樣度過青黃不接;算計到那一個人那一個時節所必不可少的需要。俗話:「吃不窮,用不窮,盤算不清一世窮。」巧婦的巧,沒有別的,就是盤算清。 善管財的,不僅要盤算清金庫,怎樣使「入」能應付「出」,而且幫助用錢的機關部隊學校打算,知道他們必不可少的,須要早些準備的,用其他方法可以解決的,老早就告訴他們。在遇到難關時,你又好象「斜刺裡殺出一彪軍」似的給以打救,而不是置之不理。 巧婦的巧,要在無米時才能顯出,財政家的巧也要在財政困難時才能發揮。如果只左手收、右手出,左手不收,右手就不能出,這樣的人,從前叫「收支」;現在叫「會計」而不是財政家。 想得到:長期抗戰的過程中,財政定要發生且已發生若干嚴重困難,克服這些困難是件難事,正因為難,要想法子。法子,過去我們發明不少,現在許多無名的供給人員也已經是正在發明,需要我們深入去理解、去收集、去進一步的發明。 △ 法幣與邊區 七八年前有一個英國專家名李滋羅斯的,叫中國把「白銀國有」,發行一種不兌現的靠法定價的票子,名叫法幣。有人說,這是中國幣制的成功。據我看:是我國金融受統制於英鎊集團的成功,是把全國銀子盡送到帝國主義國裡的成功。還有,金融資本家買賣外匯得了數不盡的錢存到外國銀行的成功。至於老百姓即全部的中國人,除受到搜盡現金、物價高漲的「恩惠」外,找不到什麼。現在無論那一個市場或那一個富家看不到一點銀子;物價,如重慶不上一年,100市斤的米價由15元漲到500多元。中上層社會的人,誰都受肚皮問題的威脅;更無論貧民。法幣,中國人拿了是1張紙,日本拿了卻可以套取外匯。所以,為了保障人民不受損失(法幣跌價的損失),避免法幣資敵,邊區停使法幣,不是應不應的問題,而是「可惜遲了」的問題。 邊區因為有邊幣,行使法幣較少,所以邊區物資比任何地方都要低廉,但也因為有些法幣,法幣跌物價漲的風,不斷地侵襲前來,因而不能不採取斷然手段。在過渡時期,國內的銀子已被法幣政策一掃光送出海外,而市場交易需要籌碼,所以邊區仍需要發行一些邊區的法定貨幣。 我們貨幣的政策,一是以銀行的財產作抵,隨時可變為現貨;二是根據邊區市場的需要,隨時伸縮其發行額使物價穩定。三是商民對外需用法幣,可隨時依法向銀行兌換。兌換的法幣來源,依靠土產出口,實際上是對外的「以物易物」。這就是全國經濟自給的雛型。 金融的理論,看起來複雜,說穿了很平常。邊府這次停止法幣行使的正確政策,就是如此。希望各界人民都明白,不要還迷住法幣,在錯誤裡兜圈子,致受損失又要受到法律制裁。 △ 集中領導與分散經營 政府沒要具體計劃,財政呢,得各地方自籌自用;經濟呢,根本不管,得其自生自滅。封建社會的財經狀況,總是這樣。反之,進步的社會,財政經濟是有機的組織,從上到下,從目前到將來,都有一致的辦法與步驟,於是財政上的預決算制度,統籌統支制度,經濟上的「計劃經濟」,成為必要的東西,不這樣,就不能適合社會與政治上的要求。 邊區在他的政治機構說,具備了後者的資格;但因為處在極落後的農村區域,又陷在日寇與親日派反共頑固分子的包圍,經濟上不夠實行後者的條件。於是財經籌劃的特點,要集中,又要分散。不集中,不能使分散的起應有作用;不分散,不能使集中的計劃得到充分實施。 怎樣叫集中?稅收的定則、開支的編制、預決算的審查、盈虛的調劑、對人民利益的愛護……等,這些財政原則,任何機關部隊都得嚴守,而稽考他們遵守的程度是上級政府的責任。同樣,在經濟發展方面,如發動春耕與秋收運動、開發必需品的生產、推銷土產換進外貨、保障營業自由及公營事業,只是整個經濟的一部分,不得與民爭利等,政府必須有原則有計劃的督促前進,一點不可任其自流。 怎樣叫分散?比如財政、各機關部隊向上級領款,只占其用費的一部分;另一部分用費,則靠生產、靠節省。為著要使生產節省收到成效,就必須發揮各機關部隊供給人員的特長與其各機關部隊成員的生產熱情。這些特長與生產熱情,不是在一個模子裡所能發揚的,而且我們沒有這樣的模子。至於經濟,那更多樣多式,分散而且粗放的小農經濟,只能鼓動他、幫助他,卻無法去制約他。分散的小工業、運輸販賣業,只能以利誘導之,不能以法統制之;就是公營的事業,因為交通不便,器械缺乏,無法大規模經營,因而發展也很難一致,然後正因為不一致,所以更能自由增長。 集中與分散是財政經濟上辯證的聯結,是解決邊區物質條件的必然結晶。把握住集中與分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如果「集中」干涉到了分散的領域,如不敢放手要他經營或妨害了他的自由行動,那就無法發揮人們中不可測度的儲蓄的力量。如果「分散」侵及了集中的權限,如不理解或不執行政府法令,妨害社會或私人利益等,那就是有等於「各自為政」之嫌,很要不得。 △ 自力更生 財政經濟上的自力更生,是說用自己的氣力解決自己的生活,大點講,如一國一省依靠本地的生產而不依靠外來的援助;小點講,如一家一身,依靠自己的手足而不依靠借債或贈與。 「自力」的解釋有兩方面:一是不仰賴人家來幫助自己;二是不攘取人家的當作自己的。張著口向人請求,望人家可憐你,不僅很靠不住;即就有那樣好象「仗義執言」的人,實際十有八九幫助你,還是希望更多取償於你。世界上只有能幫助人的人,才有資格取得人家的幫助而不會吃虧。然而能幫助人的人,即是已經能以自力更生的人,沒人幫助,也不要緊。所以我們雖不放棄可能爭取的外援,但必須以自力更生為主。 依賴外援,不是「自力」,豪奪巧取,也不是「自力」。帝國主義的經濟危機,靠打大戰侵略人家來解決。在他說來,好象是自力:「誰教你打我不贏?你打敗了,你的就是我的」。然而蘇聯的經濟繁榮,卻是靠自己的一個二個三個……的五年計劃,不僅不損人而且常常幫助人。強盜凍餓不過了,躲在山溝裡,等有行人來,冷不防給他一悶棍,然後奪取他的行李和衣服。在他看來,也許是「自力」,誰叫你有「油水」且親自送到「老爺手裡」來。然而很多老實莊稼人,從來不虧人,只依自己,安然過著溫飽的生活。還有放高利貸、壟斷居奇、販賣違禁品、強買強賣,一切損人利己的行為,都是不正當的「自力」,都不是我們的自力。 我們反對希冀外援的不「自力」,也不贊成防害群眾利益的不正當「自力」,我們的自力是自己動手,努力春耕、開荒、加肥料、選種籽、多鋤草……充足我們的吃;紡毛、織布、種棉麻……解決我們的穿;轉運貨物、調劑盈虛,老百姓稱便,我們也得到好處,這是商業的正規道路,特別是公營商業要循這方向發展。 人利而後我利,民強而後國富。損人者未必就于己有利。民不便,國家一定受損。我們須把這道理貫徹到一切事業。 △ 統制與平價 據我個人的瞭解,統制是帶著限制的意思。比如交戰國家,怕糧食不足,軍火原料——鋼鐵汽油不夠,於是把它統制起來,要有券才能買到糧、買到鋼鐵汽油等。或者規定有某種貨物定要賣給公家。一句話,是因為某種貨物少,用統制來限制消費。另外一種是大資本家他把某種物產都設法收集在手裡,然後統制出賣,有時甚至把收買的東西,毀掉些,使得貨少便於漲價。前者靠政權的力,後者靠資本的力;前者是為著國家的需要,有時可以用;後者是剝削群眾,肥大資本家,任何時都應該反對。邊區雖然在戰爭時期,似乎尚沒有那種東西須要統制。糧食呢,禁止出口就夠了,尚不要「計口授糧」;食鹽、皮毛、藥材等除自用外正需大量地自由輸出。軍火、原料等,還沒有這種買賣。還有統制與自由是相反的。民主革命,是爭得營業自由。妨害營業自由,是不合乎民主革命階段的規律。 又統制與平價也是相反的。中國社會的習慣,遇糧食漲,公家就買來平糴,或者借出一部分當平倉的糧來。根據供給需要的原則,供給多,價就自平。此外用政府權力,限制某種貨物漲價,如前清時的鹽,不許商家隨便漲價,當鋪的息,不准私自增漲等。至於用統制方法來平價,似乎還沒有先例。 (載1941年2月20日、4月6日《新中華報》署名:覺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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