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區政府的組織與建設|謝覺哉

邊區政府的組織與建設(1)

　　（一九三七年六月十六日——六月二十九日）

　　第一講　為什麼要有邊區的建立

　　邊區的疆域：

　　邊區的四至，不是依據山川的天然疆界，也不是說已是國家的邊境，而且也不能有嚴格的劃界，只是事實上已有了這特殊情形的邊區。它的四至，北靠長城，南抵渭河，東起黃河，西至靈武、金積，縱橫千里，原屬陝西、甘肅的北部，寧夏的東部，現分為陝北省、陝甘寧省、關中特區、神府特區，神府與陝北尚未連系。

　　邊區人口，未全統計，大概有一百五六十萬左右，農業因水利未修，耕種粗放，產不多，可是每人種地很多，豐收一年可吃兩年以上。藥材為出口大宗，礦產出名的有延長石油、花馬池的鹽，煤到處皆產，邊區經濟，大有發展的餘地。

　　現在邊區共有50個縣，許多是新劃的。

　　邊區的特點：

　　一、邊區建立蘇維埃，有了六七年，封建勢力根本肅清。
　　二、人民已得完全的民主。
　　三、土地分配了。苛捐雜稅取消了。人民生活逐漸改善。
　　四、人民因實行管理政權，政治情緒很高。
　　五、是全國最富於抗日準備的地方，且已站在抗日的前線。

　　為什麼要有邊區的組織：

　　一，中華民族的解放和民生的改善，需要抗敵，需要民主。蘇維埃為著這個目的，奮鬥了10年。其抗敵的準備與民主的訓練，可以做全國的模範。

　　二，中國大得很，99%以上的地方，尚沒有民主，封建殘餘的勢力，非常猖獗。假如把這不足1%的已解放了的蘇區，混在他們的組織裡，那末，縱不象江西蘇區、鄂豫皖蘇區、通南巴蘇區等被殘殺，而發生的民主嫩芽，也必象受到霜雪一樣萎敗下去。反之，有個邊區組織，獨立地表現它的成績，那必然成為全國解放的模範，為全國先進群眾所嚮往。全國的解放也就不遠了。

　　對懷疑者的解釋：

　　懷疑的人有兩種：

　　一是蘇區的人，他們說：「只有蘇維埃才能救中國，我們為蘇維埃血戰了10年，我們不能把紅旗子取下。」我們的答覆：對的！但現在為要救亡，打日本，國內必需統一，要把兩個政權對立的狀態取消。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蘇維埃名義雖然取消，蘇維埃的好辦法，仍然存在。土地分配了，不還原；民主制度繼續發展，紅軍遊擊隊的武裝，仍在工農大眾手裡。而且要把這些辦法，推廣到全中國去，換過一種武器（不是用槍炮）推廣到全中國去，那不比屈促在小小蘇區，老是打不出湖，好的多麼？

　　一是蘇區外的人，他們說：「既已和平統一，為什麼不把所占區域歸還建制，而要成立邊區呢？是不是共產黨也學軍閥一樣，要弄個地盤呢？」我們的答覆：不是，絕對不是。共產黨是最進步的政黨，他要解放全中國、全世界，他的力量依靠在革命的階級和先進的群眾，若說共產黨也學割據軍閥的樣，那只暴露其無知識。至於為什麼要設立邊區呢？那正如上面說的，已得解放的地區，應繼續發展，不應拉他後退。而且在落後的邊區裡，做出抗日和民主的榜樣來，給那班說「中國無力抗日，中國民眾落後」的話的人，以事實上的回答，也是最好不過的事。到將來真正民主共和國成立，非邊區和邊區一樣，那末，區劃也許應該改變。

　　第二講　邊區政府和蘇維埃不同的地方

　　上面說蘇區改為邊區，蘇維埃好的辦法和實質，依然存在。但是不是名義上改變，內容還是一樣？不是的，內容很多不同，且有些原則上的不同：

　　第一，政權的性質——由工農民主改為一般的民主。蘇維埃是工農民主，工人農民及和工農差不遠的小資產階級有選舉權被選舉權，地主富農資本家一切專靠剝削為生的人，沒有選舉權被選舉權。政權機關和勞動者聯繫在一起，真正是勞動階級管理，為勞動階級做事。全世界除蘇聯外，而只有中國蘇區做到這樣。

　　現在改為一般的民主，那就是說除工農小資產階級外，地主富農資本家也有選舉權被選舉權了，只要他不是在漢奸賣國賊裡面辦事。採取資產階級極端民主的方法，自然比工農民主要呆板得多。問題就在這裡，這不是「開倒車」麼？我們說，是一種讓步，但不是「開倒車」而是前進。

　　1.小小的蘇區，雖然實現了更高的民主，而全國廣大地區連一點民主影子都沒有。現與國民黨約：蘇區裡面，允許地主資本家富農有選舉權被選舉權；國民黨所轄區域，也允許工農大眾參加政權。象走路一樣，前面的站住一步，落伍的趕將上來，不要彼此相背而馳。我們在小小蘇區讓點步，而在全國取得勝利，這不是前進是什麼？

　　2.在蘇區裡讓步也是有限度的，蘇區和紅軍問題上共產黨領導的保持，是讓步的限度，超過這限度是不許可的。

　　3.假如國民黨不這樣做怎麼辦？我們說，國民黨已經答應：實行憲政。工農問他要民主，總不好意思公然拒絕。過去他說蘇維埃跑得太遠，不合國情，趕不上。（當然全國人民對蘇維埃的認識還差）現在蘇維埃改邊區，實行國民黨所允許的民主政治，做個樣子把他看，把全國民眾看，必然的大家會開跑步趕上，誰也不能騙住或駭住他。

　　4.邊區裡面封建勢力已經打倒，工農已有了政治的覺悟和經驗。今後雖允許地主富農資本家參加選舉，但他要恢復從前的勢力已不可能。這就是說我們可以儘量到全國和封建勢力鬥爭，而在邊區裡卻用不著憂慮。——當然我們仍需警覺，需要做許多工作，去克服他們復活的企圖。

　　第二，政權形式——由蘇維埃形式改為議會形式。

　　蘇維埃組織象寶塔一樣，一層層選上去——選民選出鄉代表，鄉代表選出區代表，區代表選出縣代表，縣代表選出省代表，省代表選出全蘇代表，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蘇維埃是把立法、行政、司法集中在一個組織裡，如全蘇大會為全國最高政權機關，全蘇大會閉幕後，中央執行委員會為全國最高政權機關，這最高政權機關是包括立法、行政、司法的，他有一般民主國家三權分立的好處，而沒有他的壞處。原因是蘇維埃階級單純，政權裡面沒有階級的衝突，他的政權機關，又不會有官僚習氣，所以不要用相互牽掣的形式。選舉呢？遞次揀選，選出來的愈是好人，機關呢？一根線樣的，更為便利。

　　這辦法，用在不同利益的階級，都參加政權的社會就不行。這裡要保證政府真能代表大多數人民的利益，就需要各級議會，都由選民直接選舉這是一。第二，政府選出來了，要他做事不出岔子，就得有議會經常監督，限定他的權力，因此，蘇維埃的法子，須得改變一下。本來特權階級，為要在民主掩蓋下，仍保有他的優勢，常常利用間接選舉，多轉幾個彎，選舉就愈易操縱。又喜歡把議會權能，縮到很小，於是行政機關，面子上是民主，實質上是專制，國民政府頒佈的國民大會選舉法和憲法草案，都懷著這個鬼胎，現在我們邊區先來一個徹底的資產階級的民主，在推動全國民主上有很大作用，拿個圖表表示（略，如前《今年的選舉運動》所載——編者注）

　　蘇維埃形式，一根線樣的，沒有什麼牽掣，現在的形式，議會和行政機關採取並立狀態。

　　第三，選舉法的變更——普通的直接的平等的。

　　蘇維埃選舉法，有選舉權被選舉權的，限於工農小資產階級，其他的人沒有。有些資本主義國家，要有若干財產或讀過書的，方能參加選舉，這都叫做限制選舉。現在邊區的選舉條例，只要不是漢奸，不是神經病者，不是犯了法剝奪公（民）權的，「凡居住陝甘寧邊區區域的人民，在選舉之日，年滿18歲的，無男女、宗教、民族、財產、文化的區別，都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這是徹底的普通選舉制。蘇維埃選舉不是直接的，前已說過，現在鄉代表會是選民直接選，區議會是選民直接選，縣議會特區議會，也是選民直接選，選的次數比前多，選民的意見都是直接表示。本來各級長官——鄉長、區長、縣長、特區主席都可由選民直接選，因其太麻煩，沒有採用，將來也許應直接選。

　　平等選舉，是說各人的票都是一樣，民國初年的選舉，錢多的人1票，錢少的人3票，蘇維埃選舉法，也規定工人農民選出的代表不一樣，如鄉代表會，農民居民20人舉1人，工人居民13人舉1人，為著要使代表中工人成份多一些。現在一律平等，反正受苦的人比不受苦的多得若干倍，所以平等選舉是于大多數人民有利的。（關於選舉，請參看中共內務部印的《今年的選舉運動》小冊子）

　　第四：過去蘇維埃口號是否錯了——一點也沒有錯。

　　有人問現在說「蘇維埃中國」不適用，要卷起蘇維埃旗子，那末，當初何必打出來？現在對，過去就是不對。我們說都對，1927年資產階級退出了革命，投降到帝國主義與封建勢力的懷裡，變成了人民的敵人，這時候革命成份只剩下工人農民與小資產階級，革命黨派，只剩下共產黨，為保持著革命的傳統，共產黨只能提出蘇維埃工農民主共和國口號，為這口號而奮鬥。蘇維埃工農民主共和國口號，不是違背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任務的，而是堅決執行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運動的。我們的政策，包括沒收地主土地與實行8小時工作制在內，並沒有超出資本主義範疇內私有財產制界限以外，並沒有實行社會主義。現在在國際國內的環境下，資產階級有重新加入革命的可能，無產階級不應該拒絕他而應該招致他，因此提出新的民主共和國口號，把政策改變一些，政權組織也改變一些，清除國內的對立。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假如沒有10年的蘇維埃運動，革命失去重心，那末在民族危亡關頭，即令資產階級有轉向的可能，人民大眾救亡要求迫切，但要把全域換轉過來，是不容易甚至不可能。誰都知道已經取得的國內和平準備實現抗戰，沒有共產黨是不可能，沒有共產黨十年奮鬥所創造的蘇維埃紅軍實力與威望，也是不可能。所以說，過去提出蘇維埃，現在放棄蘇維埃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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