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來各方革命形勢|謝覺哉

一個月來各方革命形勢

　　（一九二八年七月四日）

　　自濟南慘案，國民黨公開賣國以後，連小資產階級都憤怒起來，民眾運動有復興之勢。同時各地工農革命，尤其是廣東江西湖南，由退守轉到進攻，開展一個新的形勢。僅據國民黨報紙所載，已經看得出幾個特點：就是工農革命，從前不免躁進，現在是有計劃的進攻；從前不免浮囂，現在是力謀深入。另一方面：兵士運動大有進步，有的殺官長攜械加入紅軍，大多數同情工農，或者守中立。小資產階級和知識分子，禁不起國民黨壓迫，亦漸漸認識革命，無論國民黨怎樣造謠共產黨殺人放火，共產黨不要小資產階級，事實上除開作惡太多，真怕燒殺的豪紳貪污外，大部分同情或不反對革命了。

　　下面是最近一月內所得的情形：

　　江西——工農革命軍第四軍毛澤東朱德所部退出湘南時，實力並沒有損失，朱毛入江西，佔領了永新、寧岡、遂川等縣；反動軍隊楊如軒一師和毛澤東開戰，被毛部趕跑，其八十一團被紅軍打敗於遂川縣的五鬥江，七十九團被毛部繳械三營後，又在永新被朱部打散了。楊池生部王均部自吉安來援，被紅軍避實擊虛，繳械300餘，仍潰向吉安去了。永新、寧岡、遂川、萬安、泰和等縣城成立蘇維埃很多，正在分配土地及肅清反動派。毛朱部退到江西，略事整理：紅軍第四軍朱德任軍長，毛澤東任黨代表，朱部編為第十師，毛部編為第十一師，朱兼十師師長，毛代十一師師長（本任周子清受傷），另一教導大隊，機關槍大炮甚多，朱部二十一團，毛部三十一團戰鬥力最強，反動軍隊見了就害怕；各縣赤衛軍齊集永新附近的亦有1萬餘人。7月1日南昌信：贛西方面，上自萬安，下至峽江，西至蓮花，東至永豐，均為共黨出沒之所。萬安、遂川、甯岡尤為共党大本營，吉安雖常駐有大隊，亦常不安。吉安各市聯防，購有槍械，先後被小股共產軍繳去。吉水的水南南沙2處，為共產軍第七八縱隊常川駐紮之所。這是贛西方面形勢。

　　贛中、贛東、贛南：安福曾被紅軍包圍；興國、雩都，永新交界的地方，已形成割據，尋鄔曾被農軍佔據，鄉村仍在農民手裡；信豐、雩都鬥爭仍是激烈；弋陽、橫峰被反動軍殺農民300余，現弋陽2/3橫峰1/2仍在農民手中。

　　又李濟琛電稱：毛朱有竄入贛南之勢，汝城何介青部忽開入贛南，倘被勾結，為患更大。借此亦可見工農革命軍的聲勢。

　　江西兵士很動搖，二十八師在贛東出發，有一營叛變上山，二十七師八十一團在萬安西北鄉叛變，一連一連的跑到朱德部下來，八十團在泰和剿匪，有一排跟匪上山去了，南昌兵士開小差的每天有幾十個。

　　大約是6月初旬，毛朱部向湖南出發，據魯滌平打給譚延闓的電，說：「共匪毛澤東朱德有眾萬餘，快槍五六千枝，大炮機關槍稱是，謀竊占湘贛邊境為生聚訓練之所，已向贛之永、蓮、寧、萍，湘之茶、攸、酃、桂發動，現正電請贛軍會剿。」於是湖南各地紅軍，立時又變守勢為攻勢。

　　湖南——據《申報》6月20日長沙通信：此次共黨重來，除在湘南、湘東正式攻城掠地外，並密令全省共黨，一致動員，大舉暴動。大概湘東方面為毛澤東朱德袁文才部，湘南方面為周文陳光保等，平江方面為餘賁民部，湘西方面為賀龍部，此外潛伏各地之共黨及工農自衛軍遊擊隊亦不在少數。

　　先說湘南、湘東方面：《申報》19日長沙信：共党由贛邊竄入湖南，在寧遠、酃縣、桂東、資興、茶陵、攸縣一帶攻城掠地，全境陷於赤色恐怖之中，駐郴桂的許克祥部不敢進剿。各縣紛紛告急。耒陽縣電：支日共党劉泰、李樹一等率党人千餘，分四路向城進攻，東路由李樹一指揮，南路由劉泰、譚忠指揮，西路由李天柱、羅燾指揮，北路由鄧宗海、資桂林指揮，……到處燒殺。永興縣電：此次共黨由贛經酃縣入境，約千餘人，假清鄉隊名義，先將一三區團局主任職員10余人悉數殺死，團兵死20餘人，旋至十一區將鏟共會職員慘殺13人，兵士20余人，時縣清鄉委員謝飛雄率隊經過，被匪亂標戳死，再至第九區焚燒何家莊。……請速派大兵往剿。郴縣電：共党李才桂等率眾千餘，槍300，分援永豐、秀才、西鳳3鄉，焚殺永一清共會及民房數10棟，請調大軍往剿。其餘相繼來電請兵者有資興、常寧、桂陽、寧遠等縣。

　　23日長沙信：寧遠縣城既3次失陷，荼陵、藍山、資興等縣均在共黨包圍中，安源工人亦有警耗。寧遠縣電：陳光保、周文16日三占縣城，聯眾數千，勢焰更暴，並圖大舉；人民扶老攜幼（指豪紳），遷避道縣，務懇飛調大軍救援。茶陵縣電：毛朱等達萬餘，勢甚兇猛，鼓吹農民，大肆猖獗，現反攻荼陵，抵衛無方，求生乏術，哀懇電請贛粵兩省會剿。藍山縣電：屬縣萬山重疊，陳光保聯合共党千餘人，槍六七百枝，盤踞其間，如虎負隅；懇迅派大軍馳剿。資興縣電：8日共党首領黃義藻、李奇忠、曾昭文、袁作霖、伍業進等，率2000餘人分二支攻城，一由東鄉彭市直攻縣城，一由大渡至北鄉七裡山轉由東江來城，縣城雖保無恙，而四鄉被匪燒殺無遺。

　　又信：周文攻陷寧遠後，即派隊分攻道縣、永明、江華、陽明。各縣紛紛告急，稱寧遠蘇維埃聲勢浩大，許克祥軍隊已不能戰，無法抵禦。陽明縣已被佔領。

　　25日長沙信：寧遠被陷，道縣新田永明江華藍山祁陽均在圍攻中；而寶廣、郴州、耒陽、宜章、臨武、酃縣、醴陵、茶陵、平江等縣紛紛告急。當局又據密報，共党調動長沙附近黨徒入城，或假託訴訟，或託名謀事訪親，准期暴動以圖大舉，當即特別戒嚴。

　　26日長沙信：瀏陽來電：六軍開贛，共黨竄入瀏界，聲勢浩大，人心恐慌，懇飛調大軍接防。

　　又信：毛澤東朱德為共黨中最巨者，各擁眾數千，有機關槍迫擊炮與快槍，並非烏合之農工軍，故得擾亂湘贛，年餘未息，現已派吳尚部的一師熊震、二師程澤潤在湘東酃桂茶攸等縣堵剿。

　　平江方面：自閻仲儒部回平血洗西南北鄉，殺農民2000余（羅納川、陳弗章均殉難），燒80餘裡，不准農民耕田，但是革命並不能鎮壓下去且益高漲。月前農軍攻陷平江金礦局，殺員兵30餘人。閻部兵士，憤閻屠殺，激起階級覺悟，有六連兵士意欲殺閻，佔領平瀏，撲攻長沙，被閻覺察，密調兵包圍各連，各連知道事泄，即攜械圍攻長壽團部，殺官長2人。立即加入紅軍，佔領長壽、獻忠兩鄉。

　　於上面這些消息看來，湘南、湘東除少數城市外，已全入於紅色勢力。可注意的，一是紅軍不注重攻城，務求革命深入各地民眾；二是搜殺鏟共委員、團防職員如甕底捉鱉，可見豪紳在民眾中全是孤立；三是當地駐軍許克祥、范石生部不敢進攻，直到現在（已1月多）除湘東有吳尚軍隊出動外，湘南尚無省軍前往，尤其是閻部加入紅軍，使反動軍閥越發恐懼。

　　湘西方面：19日長沙信：賀龍殘部多伏鄂川邊境，湘西慈利、石門、桑植、大庸仍有賀龍殘部活動。

　　桃源北路，石門南路，農協已公開活動，搜殺豪紳。駐湘西的第二軍同何鍵軍士兵均傾向革命。湘西豪紳大概可分三種：一種搬到城市做生意，鄉村不要了；一種買槍回鄉辦團同工農拚命；一種投降工農，只求保全性命，土地財產由農協沒收。

　　廣東——自海陸豐縣城失陷後，消息比較沉寂，惟東江各縣，農村尚在紅軍手裡，日來又有恢復割據之勢，原因是國民黨軍屠殺特慘，紅軍所不能保護的地方，幾於燒盡殺絕，尤其是強姦，這是農民最動公憤的，因此許多從前中立的村莊，現在也參加暴動。

　　最可注意的：鄧彥華報告：小學生多染受共產化，因現在各校教員多由中學生充當，教育前途，殊為危險。黃旭初說：我們可以消滅共產黨勢力，無法消滅共產黨的宣傳。汕頭善後會議說：鄉村農匪不見得多，無奈到處農民捐錢送米，不愁給養；官軍往剿，農民替他偵探，軍少易受彼襲擊，軍多彼又他逃。可想見東江方面革命之深入。

　　瓊州自陳銘樞到後，先後殺農民二三千人，但鄉村蘇維埃仍是繼續前進，大概赤軍與反赤軍勢力尚在平衡間。

　　此外各省，陝西自李雲龍反馮混戰，農民革命突起，李部下旅長許全忠率所部加入暴動，華縣、渭南、涇陽、醴泉等縣農民組織革命軍，搜殺豪紳，華縣已成立蘇維埃。湖北東部南部中部農民遊擊戰爭並未停止，許多農民到處找尋共產黨去指導。四川涪州南川等處有平民革命軍，農民自衛軍等組織，聲勢甚大，到處宣傳土地革命，階級鬥爭。山東人民受日軍蹂躪，又痛恨國民黨投降日本，不准人民反日，到處暴動，秩序大亂；山東共產黨正積極指導革命運動，濟南市及各處遍貼共產黨傳單。雲南南方農民暴動，圍攻通海縣城，近屯集個舊的雲龍山（形勢很好，前唐繼堯屯此，複奪取雲南），組織蘇維埃政府及勞農軍，聲勢很大。浙江紅軍（？）數千人圍攻平陽、瑞安縣城，在鄉村實行土地革命。江蘇農民遊擊戰爭，仍在進行。

　　土匪之革命化，亦是近來一件可注意的事。國民黨統治省分，除有工農革命的地方外，其餘無處不是土匪。其有革命傾向的，如江蘇溧陽的匪，稱奉天承運共產軍，太湖的匪稱天下第一軍，皖南的匪，不殺工農，只殺豪紳，綁票不索贖，是豪紳就殺，工農就放。河南紅槍會槍殺民團團長韓某等。

　　此外城市運動，前因受嚴重壓迫，歸於沉寂，近亦有復活趨勢。如上海、漢口、長沙、寧波、廈門反日運動，積極檢查日貨；長沙反對交涉員毛鐘才，寧波搗毀日貨商店，上海實行處罰奸商，國民黨也無可奈何，「反日遊行，檢查日貨，貼反日標語，以反革命論罪」的禁令，無法執行。工人運動，如上海絲廠5萬多人罷工，錢大鈞嚴令禁止，並緝拿工人領袖，相持20餘日，結果還是不能不對工人方面稍微的讓步。

　　總之，這一月來，中國的革命運動已經抬起頭來，工農革命勢力的高漲，加上城市中間階級的怨望，以及資產階級的不滿，很容易匯合起來，為全國總暴動的局面，發展以至於完成中國的革命。

　　7月4日

　　（載1928年7月10日第23期《布爾塞維克》署名：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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