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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夜事變的一周年


  (一九二八年五月三十日)

  1927年5月21日的長沙事變——有名的馬夜事變,是整個的國民黨革命命運宣告死刑,是地主豪紳資產階級向工農無產階級短兵相接,是全國革命形勢急轉直下走到蘇維埃政權的建立,——這是有非常之大的歷史意義的。

  當國民黨北伐,取道湘贛,這時候國民黨的力量同吳孫相比,一則運輸艱困,軍資有限,一則交通便利,餉械裕如,國民黨事實上非得工農援助,絕無可勝之理。汨羅之役,北軍遍埋地雷,非農民探悉,唐軍不免全沒。程潛在南昌全軍覆沒時,雜農民中逃走,農民負之渡河。

  去年2月唐生智在長沙演說,算他不沒良心,說:我的勝利,全是工農幫助的勝利。

  只是國民黨需要工農,是要他們幫助北伐,替少數人攫得地位;工農之幫助國民黨,是爭得本身利益,得到大多數的解放,而且就是在國民黨所代表的豪紳地主資產階級底下解放出來。分道揚鑣,各買各力,一方(豪紳地主……)竭力掙扎,像負隅的虎,一方(工農)風起雲湧,亦不啻「初生之犢」。這種現象,自然是不能長久維持的。

  長沙省政府代主席張翼鵬是個渾蛋,馮天柱、張開璉、謝彬、曹伯聞等是著名劣紳,不僅嫉視工農而且厭惡革命,國民黨省黨部委員劉岳峙、雷鑄寰、仇鼇、彭國鈞都具備豪劣資格,且深恨共產黨及左派分子,不為捧場,取得高位。唐生智身系東安大地主,野心勃勃,口裡雖說得漂亮,實際上軍權、政權,在佛化的掩護下,保持其純反革命精神。是這樣醞釀著,一直到懲治土豪劣紳特別法庭成立(可憐!被國民黨罵得殺人不眨眼的湖南共產黨執政時代,全湖南75縣被法庭處決及民眾直接處決的豪劣,不過30餘人,比起國民黨屠殺手段,不及千分之一),工農糾察隊要求武裝(雖然發過一二百枝無子彈的爛槍),尤其是農民革命發展到解決土地問題的階段,「無紳不劣,有土皆豪」的口號,由鄉僻農民自動的喊出來;這就是掘了豪紳地主資產階級的祖墳。於是他們忍不住了,三十五軍(何鍵)的長沙留守處,馬日前即堆積沙包,準備巷戰,馬夜十一時許克祥乃奉令發難了。

  馬日後唐政府在湖南屠殺,雖然不見得比現在程潛、白崇禧來得緩和,但忽然換過尊臉,確曾費一度工夫。打頭說:「共產黨議決於6月1日開刀,25歲以上的人都要殺盡」,這是見之文告的。其次就勒令各縣豪劣辦團防,槍支由政府發給。有一次長沙縣長陳其祥召集所謂士紳會議,令每人指導控暴徒若干名,不控的就認為不是忠實同志。各縣縣長以殺人多少為考試,不殺或殺不多的,撤懲,甚至本身即有暴徒嫌疑,在殺之列(見《武漢全國農協調查員報告》)。再其次為鍛煉國民黨成為純粹殺人黨,實行兩個方法:一是我不殺人,人必殺我。彭國鈞在黨員大會說:共產黨在南昌議決,對於我們(湖南的國民黨)要誅十族。周斕說:各位記著,彭委員說的是真的。我們的生路,只有殺盡共產黨。(見《湖南民報》)一是殺人的有錢用有官做。用這一方法,不僅升拔了許多惡探猾役,而且造成了湖南黨校及政治軍事第三分校一班青年走狗。他們的格言,是:「凡農皆匪,無徒不暴」、「寧肯枉殺千個,不能放鬆一人」。

  自稱「革命是為民眾,民眾即是農工,我唐生智若一日不為農工盡力,情願受農工制裁」(去年2月唐在民眾歡迎會演說)的唐生智,6月回到長沙,即在歡迎隊裡捕拿發歡迎傳單的4個工人槍斃。自後殺貼標語的小孩子,殺撕標語的小孩子,殺十三四歲的女學生,為有史以來未有之惡殺,計前後所殺工農革命分子不下10萬。這次被農民鳧水救命的程潛入湘,繼承馬日事變之盛業,他說:「我對工農是決不容情的,我試殺個樣把你們看,包管比唐生智決不會不及而且過之。」(這是程入長沙時對豪演說,大意如此)果然「名下無虛」,最近的湖南,益發殺得暗無天日。有自平江來的,說該縣已無人耕田,清鄉隊見農民就殺,擄得耕牛無數,國民黨的縣黨部做了耕牛拍賣場。他們的口號是「血洗」,他們的主義是「血洗」,國民黨的血洗主義,在馬日事變一周年的湖南,真表現得徹底!

  反過來看,工農無產階級,仁慈得可憐!馬日事變後一兩個月,猶幻想唐生智不至於太無聊,幻想國民黨中央總還有辦法。六一撲城之後,領導者恐犧牲過大,忽而中止。各地農協武器繳去很多,僅存的農軍,對當地豪劣,尚多容忍。直到四五個月以後,白色恐怖無以復加,而後湘東、湘南各縣紛起組織工農兵蘇維埃,始能明確地站在階級觀點,掃蕩一部分罪不容赦的地主劣紳貪官污吏反動分子,革命局面,才捲入一個新的時期。

  在這鮮血渲染的一周年,我們於沉痛中的回憶,所得到的教訓,第一,是糾正馬變前工農運動的過火論。記得有位農運同志說:「不得了,打頭不得他們醒來,不料一醒來就再不肯睡覺!」不知醒來是要做事,偌大的老社會要翻轉過來,窮日之力尚恐不足,像某同志說的,正是清早初醒,卻不要他起床,仍光著眼睛睡著。這不是民眾不肯再睡,卻是喊醒民眾的尚在催眠狀態中。至如說馬日事變是「過火」召來的,不過火不至有馬日事變。這是不明白革命是階級鬥爭,只有你死我活,斷無革命階級和反革命階級因那方和緩而可以一致之理。事實告訴我們,馬日事變後一兩個月,有些同情革命的人(真革命和反革命除外)這樣說:「這是以前運動過火了」;及三四個月後,卻又說:「現在看來,以前運動並不見得甚麼過火」。最後簡直說,只怪從前太不「過火」,或者沒有力量去「過火」以致弄成這現象。而且其地曾經過紅色恐怖的,反動派有所畏懼,白色恐怖即比較地不利害。可見惟紅色恐怖可以鎮壓白色恐怖。反動方面,如少此一回反動,也不知要保全性命多少。

  第二,豪紳地主資產階級,取多用宏,其階級意識,比工農無產階級明瞭得萬分,雖然口口聲聲說沒有階級。他們斷不幻想以任何條件與工農無產階級妥協。勞資條件呢,廢掉,二五減租呢,取消。唯一地把整個工農無產階級放在他們鐵蹄之下。他們絕不幻想工農革命分子同他們緩和,他們唯一的目的是斬盡殺絕。他們知道一切道德,在階級鬥爭中,是用不著的。故侮辱女屍,改槍決為斬決,剖胸挖目,臨刑時口塞棉花使不能喊。這是何等的階級覺悟!「無產階級的革命方法,應當從有產階級學來」,這是我們無限頭顱換來的教訓。只有站在純階級觀點上,才能革命,才能打翻反革命階級。

  第三,國民黨是資產階級組織,雖因在國際帝國主義宰製下,中國工農無產階級,以特殊情形,加入國民黨,供他一度犧牲,但因此知道從今以後資產階級是要不得的。定要是工農兵的蘇維埃政權,才是民眾的政權;定要是民眾的政權,才能解放中國於國際帝國主義之下。因此生辣辣的蘇維埃組織,竟普及洞庭湖南北的老百姓腦子裡了。

  馬日事變,其影響當然不僅湖南,但在湖南意義,較為重大。在這天,長沙的反革命派,做什麼「馬日運動紀念周」,城廂遍貼鏟共標語。那馬日事變首犯何鍵(湖南清鄉幫辦)說:「我們清共剿匪,即是自己救死」。我們也應知道:

  三萬七千萬的工農貧民團結起來!
  建立工農兵代表蘇維埃政權!
  殺盡軍閥地主豪紳一切國民黨反動分子!
  替死者復仇!
  這也即是我們的「自己救死」!

  (載1928年5月30日第20期《布爾塞維克》署名: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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