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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強(下)


  (一九〇四年)

  立國之道,不外自強,自強之原,先在擇術,今日圖強之策誠誤矣。然則奚道而後可,亦曰改革,仿行于中西所以強所以弱之要而已。要何在?在兵也,工也,商也。西人立國,以工商為體,以兵為用,其君臣上下之專注,志士畸人之講求,類皆實事求是。而其運用之要,則在於聯三者為一氣,以厚賞購制器,堅利以助攻,精巧以牟利。以寓兵養國勢,挾器械之便,居衛國而行護商,而商資兵工之用,得以暢行各國而獨攬利權。蓋合億萬裡之精英,而兵力不足以持之,適為他人所捆載。不強何以能富?練數百萬之兵,而不為籌餉之計,致易為人所乘。不富何以能強,相輔而行,互濟其用,未嘗此致詳而彼獨略也。中國圖強數十年矣,亦知兵工商務在振興,而為之卒無效者,豈非以不能合一之故乎。不仿西人創器,世專其利之制,以招徠之。而商又無力開辦,則工微。領事既不遍設,又無兵權。華人墾荒外洋者,反供洋人驅使,無從資保護而收美利,則商危。兵政雖極力講求,然戰艦萬艘,不以出洋,而以停泊。水陸千營,名練洋操,而莫究其藝。蓋兵不以保商為事,故操閱不精,無怪歲費數百萬,不能得一將才,召募數萬人,不能得一猛士也。故必先祛其隔閡,總一天下制事禦物之機權,而後事乃有濟,令海軍衙門,以出洋練兵船,即為護商之用。公司領事之任,亦得與調練,而勸工之事兼責焉,通融辦理,成效自昭。蓋自通商以來,京師設衙以統海軍,繼此而設長江水師,設船政院,遣學生游西學習,非不具有真機,然停泊一隅,不窺大海,更程沙路之不熟,駕駛轉運之不靈,洪波怒濤之不涉,終年消蝕,致用何存?即有堅船利炮,無從演習而知其利弊。誠能用以護商,駐水師於粵東,以為商船出口護應之用。要□派數艦巡曆外洋,商出餉以養兵,兵出力以保商。國家省饋運之勞,而兵之遊歷廣而聲息靈,練習熟而膽氣壯。鼓勵七省之師,節制萬里之外,何難並駕于歐西?況華商困阨,引領救援,往者揚武練船巡呂宋,華民歡集,願備餉以資護衛,則所以慰輿情於絕遠,收權利於無形,為利詎有既也。至若公司之立,則群商因以集事。領事之設,則司交涉之宜以護商民,皆制強之要道。然公司之務,官辦則貲不集,商辦則權不張,必也合商力而制以官。條例嚴,奸弊自消;氣勢定,不至中輟,而官必領兵為使用,且令商得仿各國船政炮廠之式,自製器械,以便兵用。而考成於公司,則運動靈而聲威斯樹。今者公司雖未大興,然如輪船招商局、水陸電報局、開平煤礦漠河金礦局,皆著成效。而卒以勢不雄,力不堅,權不一,未足轉移全域。而招商局自並歸旗昌,利權反為人奪,其故蓋可知矣。故必畀公司以權,平時得專措置,有事用兵,比於協鎮,如英人以公司墟印度,以大班脅中華之為,而後時事尚可持也。至若中國領事在外洋者,于英則新加坡,美則舊金山,西則古巴,日則長崎等處,名為保護華商,實受彼之鈐制,以視西人領事,暇則理商務,急則任干戈者,迥不侔矣。吾觀通商之初,燒煙案起,義律以領事而犯浙粵,其後濮鼎查馬利遜輩,大都以商務之臣,兼治兵之任,以收厥功。則今日誠發奮自雄,自當先以領事為頓整,援公法之例,變遍設於各島,遇有苛政,隨時駁阻,以申其護衛之權。且使出海兵船,常巡各埠,一旦有事,藉以樹威。開置營務,一軍駐香港以樹上游之威勢;一軍駐澳大利以為下流之聲援;一軍駐新加坡以為南洋之重鎮,推諸美日,無不皆然。枝葉繁而本根固,商民盛而國勢張,富強其可致乎。況呂宋、葛留巴諸島,華民不下數百萬;新金山三藩謝司戈城,皆華人所墾。誠設領事,漸樹威權,何不可收為己有也。凡此皆所宜致力也。夫五洲各國,大都侮弱而取昧,覷中國之孱,各思逞其長技。而中人駭其兵工商之精利而繁盛,不察其運用兵工商致強之精意,是以為之數十年仍靡靡若此。誠能探其源而圖之,於交涉之際,寓振興之精神,不為威懾,不為敗挫,何難攬全地球之全權而成霸圖哉!彼汲汲于自全,不為遠略,與夫大言寡實,為莫殫莫究之說者,皆非所謂知要也。

  (寫於岳家私塾小金陀館 署名:維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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