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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十二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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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一日晴 上午開學習動員大會。 下午戰鬥劇團來演秧歌劇。 十二月七日微晴夜微雨 昨日下午三時偕王明同志抵中央所在地——楊家溝。 二日自後甘泉出發,宿雙塔。尚昆同志說:中央分住幾處,供給不一樣,現月需農幣十萬萬。三日宿磧口,偕行有浦安修同志。四日宿螅蜊峪,黃河已有浮冰,有謂似「煮餃子」者。螅蜊鎮區長劉述先說:「支援」很重,本區只二百四十多牲口,有派至一百八十多頭一天的,為著支援,規定有牲口的不許賣。五日宿吉征店,指導員馬某說:今年收成薄,每坰收的不過二鬥,公家已借糧四次,為打胡匪,人民不說出的多,而怨收的太少,十天、二十天不見米,只吃菜菜、山藥蛋的人家多,但仍把節出的米,供給軍隊。六日至楊家溝,馬家幾十家地主集居,名扶風寨,碉牆高固,窯洞寬潔,馬醒民新建窯仿西式,溝口許多馬家神道碑,已被農民打倒。 十二月十日晴 看文件,下午座談時事。 上午游山頂,有馬氏宗祠,無神牌,說是馬姓人移去了。祠有扶風小學,牌載學生一百〇七,到的六十多。學生有打網球者,教員尚未來。校前有勞動人民翻身紀念碑,今年農曆二月十五立,老紅軍李盛林刻。老紅軍現是可貴的稱呼了。 十二月十一日晴 上午參加地改小組會,下午參加政治小組。 麻痹人家,同時應防麻痹自己——如統一戰線。 十二月十二日晴 上午參加土改小組,會上討論及陝甘寧邊區救災事宜。聞李鼎老逝世。夜枕上作挽語: 茹舊含新自來俊傑識時務。 知微見著畢竟聰明屬老成。 十二月十三日晴 參加土改小組談分析階級。 歷史上一定社會生產系統中,佔有各不相同的地位,他們對生產手段有各不相同的關係。因而在勞動之組織關係中,各不相同的得到財富和得到財富的關係。分析階級只有一個即生產手段的佔有。 不用生活而用生產手段的佔有,是我們分階級與其他分階級不同的界線。經營地位——指揮生產,而本身不盡勞動,應屬富農範疇。富農剝削為資本主義剝削,本不以參加主要勞動為必要,以前定義尚可考慮。某同志說封建剝削,過其收入百分之五十算地主,不及為富農。按莊稼調份子不算經營地主。去掉富農的封建不是消滅。舊富農經濟上實際是消滅,雖然法律上不同于對地主。富農連續三年百分之十五的剝削量是否低,新富農不應褫奪其政權,富農不可能爭取進到社會主義。中農徹頭徹尾跟無產階級走。中國沒有中立中農問題——在無產階級領導下反封建,經過了三次革命經驗,無產階級能給他利益。以後也沒有中立中農問題,他不是中間派。 中農是獨立勞動者,資本是指社會關係,利用來剝削他人勞動才叫資本。稱中農為小資產階級,只瞭解為小有產者才可。中農有產生資本的可能性,站在十字路口,可走社會主義,也可走資本主義。無產階級放棄領導(如投降),中農當然動搖,或侵害中農利益,「改變思想是幾代的事」,對社會主義來說,中農是動搖的,個體經濟產生官僚主義,因其不統一、散漫,正和其要產生資本主義一樣,所以要常反對。為了打仗與生產,必與中農團結,牽涉中農的事,必要得中農同意。中農不願平分可以不平分。團結中農要給中農以利益,否則為啥他要服從你的領導?貧雇農如不能辦事,不能照顧中農利益,其領導定坍台。形式貧雇農,實際要幕後牽線,那是形式。非貧雇農而能辦事、公正,可以用。農會可以貧雇農三分之二,中農三分之一。不可沒有中農代表或太少。對中農不可用強力。中國無封建剝削的富農少。地富(舊)可鏟平,剩下中農一點不平可以。地富(舊)只能是人口百分之八左右,平均數,有地方多或少一點。沒有地富的村子可以有。某些鄉搞到地富占百分之二、三十,領導機關應看到這件事。把中農搞成富農要不得。滿足貧雇(向地富求滿足),團結中農(給他利益有發言權),搞地富重點可以,最怕的是搞了中農。城市工商業要保護,特別是工廠作坊,沒收漢奸惡霸的應不分散,仍繼續營業。化形,化為工商業了,沒有壞處,以前沒有無產階級,漸變的,「都是化形之小資產階級」。 十二月十四日晴 續昨日談分析階級會。 夜往毛主席處閒談。 十二月十五日陰 地主參加了勞動或已久的,如果封建剝削不甚多,把他劃作富農也未始不可。可以減少最敵對的面。中國職員不同于歐美職員,和工人應有區別。審查幹部成份應從他今天職務出發,追溯到過去。獨立勞動者應于小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 十二月十六日晴 夜看平劇晚會。 錄毛主席十大軍事原則(略)。 十二月十七日微晴 三三制的目的,在爭取某些人尚有影響的群眾,群眾懂得了,信仰我們了,那些人如不改變,自絕於群眾,被丟棄是必然的,如已改好,仍應用他。三三制對蔣管區有推動與麻痹作用。我們和人聯合不應束縛自己。現在不應批評三三制不當,那時不如此,是不可以的。也不應只說三三制人不好,他們不能全同意黨的政策,不能和共產黨走到共產,是必然的。 彭德懷同志談:昔年遊桃園洞見有題詩:一水穿岩走白沙,岩前喬木郁龍蛇。分明便是桃園洞,不見河中流落花。又雲陝北某縣縣誌有一首描寫地主生活的詩:冷窯暖炕一盆火,稀稀鹹菜泡蒸饃。其生活原不過如此。 楊慎詞稱粉蝶兒牌名出於毛澤民「粉蝶兒共花同活」,竟有與澤民同志同姓名的詞人,作句吊澤民云:魂歸大漠花同活,血化三年碧共埋。 十二月十八日陰 燮權下午見過。 彭德懷同志談:戰爭中最大有功的是伙夫,沒有休息過一天,沒有睡足一晚覺。其次為戰士,然而功總歸于將領,這是竊人之功。我家很貧,六歲為人看牛,五個錢一天。十五歲遇饑荒,裡中辦平糶,一天輪到某財主家糶,某財主不肯糶,候至午後,饑民大憤,我首登屋,用擋扒下他屋瓦,眾人都上,把正屋瓦都下了。我以為我很有理。我五叔是窮人,站在我這邊,我堂伯是富人,說我沒有理,從此我才知道世上的道理有兩個。 某財主派團防來捉我,我逃湖浜做了幾年工,旋當兵做連長,結交了一些知識分子,黃公略、李燦同志在內。湖浜某土豪恃其與趙恒惕有勾結,侵佔人地,告到我那裡,我說:小小連長有甚辦法,他硬求我想辦法,我就派班長某帶一班人去,把土豪某全家殺了,那班長識幾個字,很冒失,竟出佈告說奉連長彭命搞的。這糟了,趙恒惕把我捆送到省,押我的人叫「刺老虎」,很凶,在船上我對他說,我們都是弟兄,我這去必殺頭,身上有點錢給你吧!他說:你死了當替你買木。我說:把手松一下,掏錢給你。他把繩解了,我乘勢推他落水,跑了,跑到廣東找朋友又當兵,廣東人排外,被兵營趕出,討了幾天米到韶關,遇著一位在私塾同過學的江西人(在湘潭市做生意的),送我二十元小洋,又回到廣州經上海回湘。討米認識了一個真理,國不要愛,國和我沒有關係。回湘,以前結識的用過我錢的朋友,只李燦、黃公略來照顧我,他們已是共產黨員,其餘多已作貪官污吏去了。趙恒惕倒,我不怕通緝了,又做了營長,我從不寄錢回家。一次大病,老婆總是哭,我說:哭甚麼?死了你嫁人。她說:「你一個錢不剩,那有飯吃。」這是真理,原來人和人只有利害關係。我對革命是從經驗中認識的。我沒有無政府理論,有過無政府思想,曾單人擲過炸彈,後來覺得不是辦法,趕走湯薌銘來個×××,趕走×××來個張敬堯,一個不如一個。我讀書是自學的。在湘西駐防,見殺了幾個搶米的所謂土匪,那裡狼多,隔天屍被吃了,肚裡出現的是草,這對我上了一課。二八年在平江暴動,我是先幾月才入黨的。那時有士兵會五、六十人,沒有這,暴動不會成功的。 德懷同志不多言,不喜講自己的經歷。這些話以前沒聽到過。 李笠翁談作詞要「一氣如話」,一氣是詞意如貫,如話是誰都聽得懂。稼軒的止酒,《沁園春》頗如此,錄如下: 杯汝前來,老子今朝檢點形骸。甚長年抱渴,咽如焦釜;於今喜溢,氣似奔雷。漫說劉伶,古今達者,醉後何妨死便埋,渾如許,歎汝于知己,真少恩哉。更憑歌舞為媒,算合作人間鴆毒猜,況疾無大小,生於所愛,物無美惡,過則為災,與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猶能肆汝杯,杯再拜道,揮之即去,有召須來。 十二月十九日晴 參加小組土改會。夜看平劇。 土地法大綱第十條戊項:「家居鄉村的國民黨軍隊官兵、國民黨政府官員、國民黨黨員及敵方其他人員,其家庭分給與農民一樣的土地與財產。」曰「其家庭」似本人不在分配之列。但己項又說「漢奸賣國賊及內戰罪犯,其本人不得分給土地及財產,其家庭……」又似乎前項之本人應該分給。從立法意義上說,應該分給。 十二月二十日 「地主富農在鄉村中所占比例雖然有多有少,但按一般情況來說,大約只占百分之八左右(以戶為單位計)……。因此我們土地改革所反對的對象人數甚少。」(毛講)現各地由於分階級搞不清,有亂提高成份的。晉綏分局關於蔡家崖行政村地富統計報 告: 「蔡家崖行政村(缺岔兒上),共五五二戶,地主富農一二四戶,占全戶數百分之二十二點四六,共人口二六四四人,地富人口六八九人,占全人口百分之二十六點零五,其中以北坡最多,占戶數百分之七十二點七,占人數百分之七十八點八。蔡家崖占戶數百分之三十三點九,占人口百分之四十二點零八。根據來電所提原則,可將破產及下坡地主十一戶,生產富農二十戶共三十一戶改定為富裕中農及中農,這樣地富共為九十三戶,占全戶數百分之十六點八四,人口五二〇人,占全人口百分之十九點六七。」 又晉綏土改通訊二則,關於興縣後木欄幹自然村成份研究,該村五十三戶,地主富農占二十一戶,中農貧農僅占三十二戶。 憶郭香玉同志(浣溪沙) 堅貞勤樸我憐卿,才得相親又遠征,依依駐馬不勝情。一齒僅存猶噴血,百鞭齊下不聞聲,二字千秋玉比馨。 十二月二十一日晴 聽劍英同志講土地會議。 下午放兒來,他現在兵站部當協理員。 「北伐時的統一戰線很好的,把北洋軍閥孤立了。內戰時由於左的錯誤政策,卻把自己孤立了。蘇區裡赤白對立,買不到東西,象海中孤島,白區裡剩下些光棍黨員,最後連根都拔掉。現在我們得到了廣大人民的支援,蔣介石集團則日形孤立。但是我們並不是沒自己被孤立的可能。只有正確的執行聯合中農、聯合中小資產階級的政策,才可避免。」 十二月二十二日晴 聽仲勳、德生講陝甘寧邊區土改情形。 十二月二十三日晴 聽井泉、趙林講晉綏邊區土改情形。 十二月二十四日 聽趙林同志繼續講分析成份。 夜看平劇。 「保護工商業者的財產及其合法的營業不受侵犯。」(土地法第十二條) 十二月二十五日雪 毛主席講話。 (1)左維,又名石上渠,湖南寧鄉人,系謝覺哉同志的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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