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日記·一九四七年四月(2)

一九四七年四月(2)

　　四月十七日晴

　　上午討論憲法，王明報告總綱草案。

　　傍晚至前甘泉赴餞董老宴，歸已十時。

　　四月十八日晴

　　曾留學法國的王老回，在陳村住了幾天，不走了。

　　上午開支委會。

　　四月十九日

　　上午李、張報告其總綱草案。

　　今日董老走。

　　四月二十日晴

　　吳老報告大後方情形。

　　四月二十二日晴

　　今日例會移至明日。

　　前得木菴詩，胡謅答之：

　　日麗花香三月三，離人休唱憶江南。門前喬木千株秀，岩下清泉數裡甘。

　　驅驢上地坡坬峻，汲水肩挑百十斤。鬢有微霜身極健，問年尚長我三齡（有兩老農，天天上地挑水，問其年均六十七矣）。

　　陳家炮與王家馬，李老快速何老遲。勝固欣然敗亦喜，鬥棋滋味少人知。

　　晨起禾場曬太陽，看書寫稿織辮（草帽辮）忙。報道前村風景好，晚霞影裡又長槍（各攜手杖號長槍隊）。

　　附木菴詩：

　　北國春回杏報開，地欣解放淨塵埃。老人不減看花興，水際山灣一再來。

　　玉蕊瓊枝斂夕暉，朦朧香霧四成圍。簪花小胖天真甚，扭步秧歌得意歸。

　　四月二十三日陰

　　上午作報告，戰局的轉折點。

　　下午討論憲草總綱。

　　第一、獨立民主自由統一，必要的。中國是半獨立國家，現才爭得和正在爭獨立。憲草還要有關於獨立條文。

　　「民族的」，民族主義有好的方面，有壞的方面，統一字要的。在帝國主義與反動派勾結下，可能有謀分裂的事，「向中央築堡壘」的觀念要去掉。發揚地方自治，目的在求得更團結，真統一。

　　自治，一般的自治，甚何時都有的，不是和中央鬧蹩扭。地方自治，近于自決的自治，標明中央無權去干涉——民族自治。後者要寫，前者不宜寫。

　　新民主——必寫，不必寫主義。新民主的各階級，能表示出當然好，但（「各革命階級的」）「工人、農民、小資產階級、革命知識分子與民族資產階級」舉法不好。（新民主主義名詞，經過長期鬥爭——雖然內容好久就存在——才出現的。造一名詞不易如此。）

　　生活方式，互助精神，最好在條文中表現此意。空洞規定，不定好，「三分之一」要規定，是我國特殊情形，但似可不寫在總綱。

　　王案第三條，民族……平等與第四條民族平等有範圍不同，國土變更似不可寫，寫保持領土之完整。

　　民族自決，可在民族章規定。

　　尊重勞動可在「權利義務」或「基本國策」章寫。

　　四月二十四日微雨

　　上午討論總綱，我發言。

　　四月二十五日晴

　　木老今日提出書面意見：「提出各階級的聯合政權，反對一黨專政誠為必要……反動階級業已肅清，……若再用聯合字樣是否使我黨的領導受到牽制，阻礙進步，……一個國家內各階級合作為民主政體的當然表現，可以不用聯合字樣。」

　　「……三三制意在限制反動勢力，……反動勢力打垮之後……似無須數目的限制，多舉我黨人員出任事也屬義不容辭……。」

　　「……『私益服從公益……』是調整原則，憲法是母法，應有此原則的規定。」

　　「應將重視勞動規定寫在總綱上……」。

　　不要以為很易瞭解的道理，就誰都瞭解了，頗為高深的人常忘記了淺顯；不要以為很易瞭解的道理，自己就瞭解了。常常只看到一面，忽視全面，看到表面，忽視內含。

　　四月二十六日晴

　　總綱討論畢。

　　連日村廟演戲求雨。春旱已成，村中男女都頭罩白毛巾，陝甘只男人罩，結子在前，這裡結子在後。村民很儉樸，估計銷工業品應以毛巾為多。

　　今日伙食改了一下，為我和王、吳、陳另作點大米飯，似可不必。小米豆子飯宜於胃。又據村中婦女說他們很難吃到一次小米乾飯，有老人說他一生沒進過館子，那末被他們供應的，我們過奢了。

　　四月二十七日晴

　　偕王明夫婦及定國往前村訪霍維德夫婦，霍從晉冀察歸，前無見過。去年霍往張家口有人譏其攜帶過多，今天霍談在張家口有些同志只知享樂，忘記了艱難，又見其行李頗簡單，疑前所聞非實。

　　四月二十八日晴

　　上午討論學習。

　　從陝北至此，沒看到過「祠堂」，民窯前有「神洞」（我加的名，窯外壁留一孔，為祀神所），供的是土地，沒有祖先牌。此地供的是「三界十方真靈主宰」，（前年中外記者訪閻錫山於克難坡，說閻住窯供真靈主宰位，閻住的是民窯之故）問之居民，似乎一般平民沒有祠堂，也不知道家譜，祖父以上就不大知道。墳除富有者植碑外，貧的經過幾代，也不知道了。

　　四月二十九日

　　上午木菴報告對民法的意見。

　　四月三十日

　　看國民黨政府現行民法，不只是和廣大工農無關，而且並不都是中國的資產階級所需要。中國資產階級如是指城鄉將本求利從事工商的生產者，他們還不定需要這樣繁雜的條例。如是指將來發展夠了的現代化的資產階級，也許要帶些中國的特點，把外國的照抄，豈能盡合他們的脾胃。

　　這些法文的起草者並非中國資產階級的代表，而是不甚瞭解中國現實、販賣外貨的留學生，只能寫出這樣的文件。

　　刑法較現實，如內亂罪、外患罪章，合乎賣國政府的需要。但公共危險罪章，幾處說到決堤防害礦廠、自來水、電車等，卻不知道決堤淹沒農村田園的罪惡，這些人以為天下就只有他們住慣了的城市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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