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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三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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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日大風沙 午後回邊府,參加宴在延技術幹部會。 三月二日晴 決定延安緊急疏散。 三月五日晴 連日等候出發,無事。晚赴王家坪恩來四十九生日宴。 昨夜夢在慶陽城作戰,收復慶陽城,以慶陽克復,合水敵自走了。今天見報慶陽克復,唯聞在合水戰事,未收全勝。 三月六日 準備明日出發,回邊府看看,為恐一時不回延,遂致緘林、劉、王說明對邊憲草修改及其他工作意見。晚轉楊家嶺,路上見劉登福夫婦,攜列列自真武洞回。 三月七日晴 上午十二時由楊家嶺坐架窩出發,同行有陳瑾昆夫婦子女、楊紹萱、王老、吳老、趙大姐、穀雨、許文煊等架窩七乘,老幼男女三十餘人,正出發時渝寧撤退飛機到。兩種交通工具——飛機、架窩對照,正反映我國極端新舊雜糅的社會情形。行三十裡宿李家渠。五年前過此,開始建築,現有一條長街了。 三月八日晴 早八時半出發,走五十裡,宿甘穀驛。 三月九日晴 早八時四十分出發,在雁門關遇黃靜波同志,自呂梁回。此是一山隘,俗稱雁門關,過去常有土匪劫人,現已成了坦途。行六十裡宿禹居,實際恐有七十裡。 王老上山時摔一跤,吳老也摔了,他倆共一架窩。又無勤務抬扶,吳老勉強能走,讓架窩王老獨坐。 三月十日晴 早八時出發,行五十裡,至郭家塔有兵站分站,站長李先耀,四川人,作兵站工作已五年,初抵站有蔣機盤旋打機槍,幸未被發覺。 我們一行沿途皆由兵站招待,老幼則由自己添置一點食物。 三月十一日晴 早七時由郭家塔出發,路上聞扔炸彈聲,午後二時抵清澗城,知炸彈落在城外,昨天這裡也被投彈,均未傷人,今天行五十裡。 王世英縣長問,正在向地主清算,地主老窯可否徵購?要了三名警隊護送。 三月十二日晴 早二時多出發,頗冷。我和飄飄卷在架窩被裡,行七十裡,九時半抵石嘴驛。三九年曾過此,市集仍是老樣,地點太僻了罷。 三月十三日晴 早五時出發,路遇霍仲年議員。自呂梁返,午後二時抵綏德,住龍灣兵站。張、李、何、曹昨天到此。 三月十四日 休息。 龍灣有龍泉,石岩下清泉一股,高桂滋于此塑石龍,泉由龍口出,下作游泳池,已壞。泉前有龍泉小學,原廟,課桌很矮,學生席地坐。石壁屋壁題詠很多,皆高及其幫閒所為。找不到古碑,只屋樑有「乾隆五十二年知綏州某某督工」及「道光二十二年知綏州某某重建」字樣,又石壁有道光二十四年七裡三川助緣碑記。 下午進城看安文欽、莫鈞濤等。文欽說:「這次事件(指農民向安鬥爭),我很對不起政府,對不起朋友,我想,我為甚要做財產的奴隸?現在想通了,我把田產房產都獻出,只要自己能生活就夠。」許是事實逼得不能不覺悟罷。應鬥的必鬥;宜優禮還照常優禮。兩不相妨好了。 三月十五日晴 徐老一行,自楊家嶺同日出發,至此我們先行。徐尚留此一日。 定國架窩的騾子一頭不能走,我改乘馬,讓定國與小孩坐窩。晨六時半走,安老著人送路菜至。 騎馬比坐架窩舒服,十二時到義合鎮,沿途居民頗稠,又合在山溝,石板鋪街頗整潔,生意不旺,與文煊上城樓,有萬曆十七年碑,知明始建鎮,碑文有「丹崖翠嶺」字,丹是真的,翠則未也。西城樓有完小校舍,尚佳,只石磴太陡。 三月十六日晴 早七時騎行,行山溝,崗巒起伏無際,六十裡至張家堰。 有修梯田的,掘墊、掘水窖、拍畔的頗多,耕作比延安進步。 三月十七日晴 昨晚牛進樂同志去宋家川,午夜來信要我們十二時出發,四時左右渡河。急忙收拾,走至渡口剛天明,河水落槽無浪,幾櫓就過去了。問居民河水漲時其廣也不過一箭。這裡看不到「黃河大合唱」上的場面。紹萱同志說,黃河的咆哮,要在龍門以下。 晉綏有人在等渡接,說住的地點改了,張、李等已至柳林。 蔣機又來了,似在那裡丟了彈,傳永定橋被炸,但一彈沒有中。 三月十八日晴 晨四時出發,經孟門至磧口,途中兩次遇蔣機,幸沒被發現,在我們的後方投了彈。 磧口市街依石岩,窯房堅固,商業似平常。 決定在此休息一天。 三月十九日晴 晨有蔣機經過。 此地女孩均能紡織,甚勤,只工具落後。用梆子浸爛與黑豆磨作肥料,一畝能打五六鬥糧。(二十六、七斤一鬥) 午後四時多乘大車五輛出發,有風,石子路顛甚,至午後十一時,向民家借宿,才走二十裡。陳老說:這樣走,比遇蔣機還險。 閻樹青牽我馬涉水過,褲履全濕。 三月二十日晴 晨起即走,三十裡至三交。彭則放同志在此接待。 致賀電說我們已至此。 三月二十一日晴 接杜世興信說為我等佈置住處,在臨縣後甘泉,並派大車六輛來接,旋接賀複電,內容亦同。 三交西街口新建烈士門,紀念圍擠三交敵人而犧牲的烈士,共一百五十八名,敵占三交二年又八個月,終被迫撤去。 三月二十二日晴 坐牛車循汽車路至後甘泉,甚平適,居處佈置很好,十六天旅行,遂告結束。 幾首打油詩 一行七輛架窩抬,工具誠然落後哉。十二天行五百里,花錢買得體疲來。 上坡下坡不能坐,上窩下窩也很難。偏是蔣機追不上,天天背後聽投彈。 石子川中走板車,橫過二十二條河。女人欲吐娃怕墜,歪斜頗似扭秧歌。 一輪一隻老爺牛,王冕娛親駕板車。平路緩行風日好,今天算是最舒徐。 三月二十三日 整理出發以來日記。 蔣機炸臨縣城,聞傷一人,土塊崩下壓死一人,聞興縣亦被蔣機掃射,無傷亡。 三月二十四日晴 見報知我軍於十九日撤出延安。 黃覺民等同志至。 下午同吳等至臨縣城,因防空,市商須午後三時才開市。縣長、縣書均下鄉了。縣署只李月林科長,縣委只劉楓部長在。臨縣為此中大縣,有二十四萬六千人口,物產頗富。 昨天蔣機在此投彈,彈坑直徑二丈,深一丈四五。 三月二十六日晴 午夜一時後,吳老、張老、李老、思敬、若茗(即曹若茗)等同志到。 三月二十七日晴 帶來《左傳》一冊,連日閱讀,頗有趣,惜不是我幼讀過的本子。 接錢老信云:「立春後舊病突發,比任何時期都嚴重,大有不能支持之勢。除對勝利堅信不渝外,而對病狀則又一看法,所謂成功不必在我,生死聽其自然而已,深恨不能一晤暢談,此千載遺憾也 。」 三月二十九日 昨夜王明同志夫婦來。 和陳瑾老談懲辦內戰犯問題。我意:一、肅清法西斯組織,懲辦其主要分子;二、內戰主要犯;三、賣國漢奸。脅從者,只要改悔,當予以寬大。 三月三十日晴 上午曾三同志自三交來雲延安縣、青化砭殲敵一旅。 僖公三十三年,秦師襲鄭。「入滑,鄭商人弦高將市于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步師出於敝邑,敢犒從者。不腆敝邑為從者之淹,居則具一日之積,行則備一夕之衛。』且使遽告于鄭。」 成公三年,「荀瑩之在楚也,鄭賈人有將置諸褚中以出,未行而楚人歸之。賈人如晉,荀瑩善視之,如實出己,賈人曰:『吾無其功,敢有其實乎。吾小人,不可以厚誣君子。』遂適齊。」 昭公十六年,「宣子(韓起)有環,其一在鄭商,宣子謁諸鄭伯,子產弗與……韓子買諸賈人,既成賈(價)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韓子請諸子產……子產對曰:『昔我先君桓公與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殺此地,斬之蓬蒿藜藿而共處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汝無我叛,我無強賈,毋或自奪,汝有利市寶賄,我勿與知』,恃此盟誓,故能相保以至於今……」。 三個故事皆出於鄭,鄭居中原,商業發達,當時商人的地位於此,可見一般。 三月三十一日昨夜雨 時雨也,麥可望收。 晨次韻答木庵懷來蘇之作: 頤養深山應曠散,神愉體健有書來(來蘇迭有書,說病已愈)。入春忽寄辛酸語,令我常從魂夢猜(近書說病忽重,恐不得複見)。蒙難文山歌當哭,憂時杜甫憤愈哀。黃河曲處呼君渡,十老甘泉尚可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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