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覺哉日記·一九四五年九月(2)

一九四五年九月(2)

　　九月十五日晴

　　下午座談幾個司法案子。

　　柳亞子贈毛主席

　　闊別羊城十九秋，重逢握手喜渝州。
　　彌天大勇誠堪格，遍地勞民亂倘休。
　　霖雨蒼生新建國，雲雷青史舊同舟。
　　中山卡爾雙源合，一笑昆侖頂上頭。

　　作綱領序言：

　　八年抗日戰爭，中國人民贏得了勝利。必須鞏固此勝利，不容許再有外來侵略和國內戰爭的發生。

　　八年抗日戰爭，中國人民贏得了團結。必須鞏固與擴大此團結，使全國各階級各黨派為共同事業——建設新中國而奮鬥。

　　八年抗日戰爭，中國人民贏得了民主。必須把民主推行到全國，真正由人民管理政權，肅清專制及在假民主掩護下的專制。

　　八年抗日戰爭，證明了國內和平、實現民主、改善民生是取得勝利的基本條件。證明了新民主主義即孫中山先生革命的三民主義之確為救國主義。解放區這樣做了，全國都須這樣做；解放區這樣做了，還須更好的做；戰時這樣做了，戰後更應這樣做。民主，才能團結；團結，才有和平；和平，才能建設；建設才能真正獨立。這是解放區人民戰時以至戰後的奮鬥方向，也是全國人民奮鬥的方向。

　　根據解放區人民八年來的經驗與願望，提出下列綱領作為抗日勝利後解放區以至全國人民所要達到的標準。

　　夜，孫作賓夫婦來談。

　　秀峰同志說解代表會工作：起草憲法、研究農村建設、減租問題、軍事問題等。

　　九月十六日晴

　　看韜奮同志等對五五憲草的意見小冊子，幾年前寫的。許多意見是對，但因為要遷就政權、治權分開，所說總說不圓滿。

　　看柳亞子五八壽冊。

　　王夫之堂聯：六經責我開生面，七尺從天乞活埋。

　　九月十七日晴

　　燮權來雲，警吾病頗劇。

　　鹽池歷年銷鹽數：

　　一九三八年銷九萬多馱。

　　一九三九年銷二十萬〇三千多馱。

　　一九四〇年銷二十三萬多馱。據說冬天因鹽沒有了，不然還可以多銷。

　　一九四一年銷二十九萬多馱。本年動員運鹽三十萬馱，有些馱斤兩不夠。

　　一九四二年銷二十二萬四千二百六十二馱。

　　一九四三年銷三十二萬九千八百九十二馱。

　　一九四四年銷二十五萬四千〇三十五馱。（上三年鹽務局抄來數目）

　　一九四五年停止動員運鹽。

　　四五年一月九日高崗同志在高幹會講作風：

　　「……我們過去動員運鹽對不對呢？過去是對的，因為那時候停發八路軍軍餉，邊區的生產又沒發展，若是不馱出鹽去，邊區部隊及機關人員就要餓死、凍死，所以那時的動員運鹽是不得已的。現在我們邊區的經濟已有了相當的發展，對食鹽的產運銷諸問題都有了一些經驗，和過去情況是不同了。今天老百姓不贊成動員運鹽，我們就取消這一條，要他們自願地運」。

　　閱侯外廬《船山學案》。

　　今天報載何應欽令岡村寧次負責「收復」我解放區，再交把他。此電系密碼被我獲得。

　　九月十八日陰雨

　　上午參加試選座談，下午參加財經座談。

　　九月十九日陰

　　「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有人焉：過也不願人講，更也不願人見，雖與怙過者不同，然畢竟比君子減一等。

　　保衛工作是很細密的工作，不可粗心放過，不能捕風捉影，是很仁義的工作，不應放縱一個壞人，不應委屈一個好人。

　　上午至錢老處談，錢老右目忽花，恐系精衰不易愈。

　　見家楣壽父詞。此女頗能文也。《菩薩蠻》：

　　立功立德是為壽，皤頭不落青年後。大盜滅中華，挺生五月花。破血先開路，志在河山複。明年勝敵時，成功不為遲。

　　九月二十日（夏曆中秋）晴

　　晨起偶成

　　八月十五復仇節（相傳八月十五殺韃子），八月十五勝利天。伏屍流血五千里，嘗膽臥薪一百年。虎待全擒須掃穴，魚還未得莫忘筌。拚將福祉貽孫子，嘉嶺山頭看月圓。

　　中午，邊府宴客於交際處，黃齊老講毛主席在渝，蔣頗欽待，比之煮酒論英雄，頗為幽默。

　　九月二十一日陰

　　上午，參加試選座談。下午，風威、國仁、宗麟見過。

　　昨日黃齊老講話，率成四絕：

　　今之英雄與古異，古之奸雄略似今。煮酒青梅酸澀甚，譎、誠、仁、暴鬥爭經（「演義」：劉備說：彼以譎，我以誠；彼以暴，我以仁）。

　　攘功偽善奸雄術，萬眾睽睽不可欺。廣播台前勤廣播，一堆毒草裹妍皮（尤其九一八的廣播）。

　　團結和平世共標，九天飛下一人豪。赤誠大勇群爭羨，能格豚魚不格梟（蔣集團尚無覺悟，柳亞子贈毛詩：彌天大勇誠能格）。

　　萬朱亥椎應已備，二樊噲盾亦無須（謂恩來、若飛）。澠池倘許成盟約，還待西瀛一震威（借用「一震之威，遂至於此」）。

　　九月二十三日陰雨

　　約任銳及其子吃晚飯。閱翦伯贊《中國史綱》。

　　九月二十五日陰雨

　　下午參加政務會。晚餞高自立等同志行于交際處。

　　今日王恩惠同志來談。

　　九月二十六日陰晴

　　至林老處，遇秀峰夫婦。

　　下午黨組會。

　　九月二十七日陰雨

　　韓亮統計經我收復、又被敵偽奪去的有即墨、益都、膠縣、文水、朔縣、平魯、集甯、豐鎮、興和、陶林、武川、海門等十二個縣城。

　　今日報載日寇又陷我博山、淄川、封邱、延津，至十月五日止共占去我收復縣十九個。

　　毛主席答路透社記者（二十二日電）：

　　「中共要求國民黨政府承認解放區民選政府及人民軍隊，准許他們參加接受日本投降，嚴懲漢奸和偽軍，公平合理的改編軍隊，保護人民自由與權力，及建立民主政府。」

　　「中共準備作重要讓步，包括縮減軍隊。」

　　「我相信談判必有成果，不是暫時性質的協定，而是將產生一個保證長期和平建設的協定。」

　　「不管在任何條件下，中共將堅持其避免內戰的政策。」

　　這個談話，意味著我黨主張的正確與堅決，同時也意味著國民黨在國內外條件壓迫下，非讓步不可。在目前情形看來，毛主席去重慶可能是一歷史的偉大行動。

　　惠中權同志對財經辦事處因提案提不出不滿。某些同志確有這種情形：不等人說完，沒聽清人說的道理，就橫插幾句，甚至大家哄起來，於是人家只好不說了。這情形在小會上常見到。一方由於缺乏冷靜考慮、集思廣益的習慣，雖然開會多且長，問題的解決仍常不免草率；另一方雖然開會多且長，仍令人不能「言無不盡」，不免退有後言。

　　九月二十八日陰雨

　　讀《亦檄軒集》答姜國仁女弟子詩，即用其韻懷蔗翁並示國仁同志：

　　誰辯裁瓊抑聚沙，新思舊律各名家（柳亞子論舊詩革命，說舊詩還可以做，但一要有氣節，二要有思想。嶽詩頗推崇湘綺，柳在南社時即有：少聞曲筆湘軍志，老負虛名太史公。古色斑斕真意少，吾先無取是王翁）。溈雲湘月餘詩草，杜集陶樽伴墓花（岳遺言以杜少陵集及酒樽殉葬）。栗裡先生歸未得，隨園弟子鬢添華。卅年涕淚滄桑感，一卷馨香尚可誇。

　　合眾社二十六日重慶電：「中國政府發言人今日否認中國共產黨的譴責，該譴責說：中央政府曾命令日軍與偽軍進攻華北的共產黨。發言人說何應欽曾命令日軍維持和平與秩序，直至中央軍到來時為止，並繼說中國共產黨一定是進攻日軍」。

　　虧他說得出：日軍不繳械，仍佔據中國地方，是進攻不得的。進攻就是破壞和平與秩序，日偽軍就有義務來「維持」。這不叫進攻。何況何應欽明明是命令日軍打「股匪」，那裡命令他打共產黨？

　　借外寇打人民，這把戲歷來統治者做過不少，不過沒這樣太無恥。在人民已經覺醒的時代，要靠這套把戲維持自己，絕無可成之理。

　　道理對，未經事實證明，不要以為是絕對的對。

　　我看是非常對，人家卻不以為然，只好放下，等想通了再做。

　　強調我的對，常常刺起人家的偏見，致容易說通的反而好久說不通。

　　不是為著遷就而遷就，而是要使事情做得通。

　　有時強調一下，有迫著人家去想的作用。

　　九月二十九日雨

　　發信姜益吾付其尊人傳稿去。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舉不出來，問人也多不知。胡仁同志寫了一紙，丟掉了。內戰到抗日，條文有變更。自立同志告我內戰的，但他記不完全。

　　下午討論選舉。

　　許多同志赴遼、熱，再迭前韻並示國仁：

　　雪山草地又流沙，短劍征衫到處家。廿載碧凝貞士血，三秋紅綻女兒花。掀天事業供涓滴，轉眼澄清惜歲華。垂老請纓遼海去，據鞍顧盼意堪誇。

　　接六如同志信，將往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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