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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八年一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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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一日晴 往省黨部晤馬煥文談動員委員會,據伊稱權力機關是統一了,但執行能否有效,則無把握。又楊集瀛稱中共宣言很好,但充實和加強全中國統一的國民政府一條不大好。 秦無咎談,想入黨,秦系大學生,似乎要入黨有立場才好工作,與前劉國夫的意見正同。 讀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共產國際關於中國問題的決議,錄數語如下: 「帝國主義將用拚命的力量,打破那有推倒帝國主義的危險之中國革命。倘若用引起內戰的傳統方法或用可能的武力干涉的方法,都不足以消滅中國革命,則帝國主義將分裂那循著革命道路發展的民族革命運動。」 「帝國主義看見軍閥不能作消滅革命運動的有效工具,於是用和平方法,在民族革命勢力中找尋他的同盟者。帝國主義者企圖叫醒民族資產階級,使之脫離革命戰線。並為使民族運動內增加帝國主義代理人的勢力起見,於是迄今還站在民族革命鬥爭之外,或甚至仇視革命的某部分大資產階級,開始轉變到國民政府方面。這種舉動的目的,是從革命的聯合(無產階級、農人、城市小資產階級)的手中奪取革命領導權,以阻礙革命的發展。這些反革命舉動的主謀者,便是國際帝國主義。」 倘若資產階級勝過無產階級,資產階級居於領導地位,則中國實際統治權,又將落入在外國帝國主義之手。 最近兩年來事實證明,只有在無產階級領導之下,才能組織戰鬥的民族革命戰線。 中國現在環境,只有無產階級是能夠實行徹底的土地政策的階級,徹底的土地政策之實行,乃是反帝國主義勝利及革命往前開展的先決條件。 以為加緊鄉村間的階級鬥爭,可以削弱反帝國主義的聯合戰線的顧慮,是不對的。 一月十二日晴 由迪化來車,帶來皮衣一百零三包。 一月十三日晴 電西安,報告皮衣明後可東運。澤民等在此等候,請電新催機。 偕嘉倫至省黨部晤趙清正,談軍委六部通告的二十綱領,可見中央大計已定,請轉告各省委定期共商進行方法。 一月十四日晴 替《西北青年》改好一篇文章。 寫八路軍戰鬥通訊一首,投《西北日報》。 關於領導問題,一、組織上:上級對下級領導,下級有服從上級的義務。二、有同志水平較高,對工作應有幫助甚至等於指示,也是領導,但被領導者無必服從的義務。三、行政機關絕無領導党的道理。又黨的組織,非必要不應知道,但非說較重要黨員,連一般情形都不許知道。 一月十五日晴 得信,高士勵今天可到但沒有來。 叢德滋來談,準備辦通訊社,十天后可出版。叢雲,張、楊都在衡陽,頗不自由,黃埔反對其出任職,說軍事即有利,政治上懼於彼不好也。 夜,孫等來談決議等。 一月十七日放晴 致信朱,為隴東數縣不能完成動員數目事,正甯、甯、合水、慶陽四縣均只一部分是特區,四縣劃為八路軍補充區,第一次動員定一千七百人一月底完成,現只完成四百多,是各縣長不肯負責之故。 夜開處務會,討論處中散漫現象的挽救。我認為原因是由於來自農村的人帶有濃厚的農民意識,在紅軍又過久遊擊生活,因此,一、缺乏生活上的整理觀念;二、不肯多做勤務的事,並不一定懶,可是界限分得嚴,好象不是我分內應做的,就不應做;三、對物質不愛惜;四、沒有應付社會的常識。 鴻賓介紹一安姓阿訇來談,伊有些槍,欲編為抗日隊,朱紹良不允給名義,問我軍能否幫助。當婉詞拒絕,理由是:一、全國軍隊應國防化,編制指揮須走向統一,八路軍反對過去那些企圖吞併小隊伍或在地方拖隊伍的軍閥辦法。二、非正式部隊即應是自衛隊或遊擊隊(戰地)的地方性部隊,非國非民的嘯聚部隊,抗敵不足,擾民有餘。三、他們可自向政府要求上前線,但不應指定給某人以名義,破壞正規編制系統。四、哥老會人員需要收編去,但必需經過淘練,然後編入到其他隊裡,不可仍用其原有系統。 一月十八日晴舊臘十七日 與澤民、希均步行到北塔山下看鐵橋,河中已無皮筏,有流冰,傍南岸水淺已結冰。前聞陰曆十一月一日河水即可渡人,自交通以來氣候殆有變遷矣。 看老毛編的《哲學講授大綱》。 一 月 二 十 日 晴 草《抗戰的光榮》,投《婦女旬刊》。 得西安電稱鄂托章司令集中蒙兵七百餘,分駐巴東廟、喇嘛廟,並在喇嘛廟修好飛機場,夜間舉火為對空聯絡。同時不許定邊的蒙人、漢人入蒙境。 按:自德王勾結日寇發動自治後,南京對西蒙政策:(一)是換舊印發新印,派些漢官去各旗監視,致蒙王公疑有改土歸流的危險。(二)是派馬、抽丁、練騎兵,群情駭懼。這種方法只加強蒙人的離心,便利於日人挑撥。抗戰開始,日寇積極向西進攻,南京又始終無具體的民族政策宣佈,坐待離叛,真可恫也。 一月二十一日晴 晨有東啟耀(實業部貿易局職員)、黃存馨(實業部商業司職員)來談,他倆是準備赴新沿途調查實業。東言漢口曾一度和平空氣甚濃,學生有所表示,被犧牲幾個學生,又言貿易局並無具體計劃,任何事都是分贓。 接王甥忠度信,文理清順,我離鄉時王甥約十歲,現已中學畢業,現准備考醫科,又欲從事革命。當複一信介紹他去請益董老。 徵兵與造匪 武漢報上有這樣一則通信: 「……在我下鄉以前知道徵兵募債實行上已發生流弊,少數不肖之徒借此中飽,沒有想到,到了鄉下聽的見的,這種不肖之徒太多太多了,聯保主任比土匪還厲害,徵兵變成了買兵,甚至發生「有吏夜捉人」的慘劇。而富人的子弟仍然遊手好閒在家享福。地方當局對這些流弊裝聾作啞,民眾怨聲都集中到政府身上。最近土匪鬧得厲害,前幾天南漳縣城被匪攻陷,鍾祥等各縣晚間戒嚴,聽說土匪常拿徵兵募債的不平來號召,所以近來剿匪部隊找不到土匪,因民眾對土匪是同情的,他們替土匪掩護。」 這些,當然是事實。上月軍政部電令各省兵役機關: 「據報皖泗縣團管區所派徵兵官、區長、聯保長等,任意敲詐,每戶最少者四、五千元,而雇買頂替人之款又須各戶分攤,頂替者皆為地痞、流氓多半途逃回又須頂替……」 這裡,還沒有說到經敲詐不起的人逃而為匪,及半途逃歸的人不敢歸家,嘯集或加入匪幫,但這是可以想像的事。蘭州有人告訴我: 「甘肅的兵漲價了,有漲到五、六百元的(不是買一個人當兵要的錢,而是買一個人不當兵出的錢),區長、鄉長乘機發財,經過訓練分發出去的區長據說有發幾千之財的,這是老百姓困于徵兵的現象。同時另一方面,土匪比前厲害了,攔途劫搶打汽車,甚至有攻入縣署勾結保安隊叛變成了股匪的,大刀會、紅槍會一類組織,在省城附近就潛伏得有。自然,這和徵兵不得法有因果關係——壯丁逃去為匪,買兵逼人為匪。」 想起了一件歷史事件,明末因對滿洲作戰,不能不籌餉抽丁,因籌餉抽丁釀成農民暴動,於是又不能不剿匪,剿匪又不能不籌餉抽丁,籌餉抽丁又不能不釀成農民暴動——遼餉、練餉、抽丁的循環作用,送掉了明代整個江山。 我們應深刻地認識這教訓,不要重蹈覆轍,不要因外患而引起內禍。 是不是徵兵沒有良法呢?請看下面: 農二團(西安學生組織的)在永濟工作的報告: 「……西王村,十家有九家滿住了軍隊,村內所有壯丁整天不是修路便是搭造黃河木橋(山西並未征拔壯丁),軍民很能合作……」 「前一向壯丁逃亡現象很厲害,自從工作團三組和五組的同學到這裡給他們講演、唱救亡歌曲,簡直連一個逃亡的也沒有了,他們只希望槍械發下來,早點上前線和鬼子拚命……」 當然,這裡不會再有去當匪的人,個別不務正業的人也會轉向抗日找出路。一月十一日臨汾電: 「左雲、右玉、懷仁、朔縣一帶有我人民武裝自衛隊及遊擊隊等分踞要隘,連日甚為活躍,乘機即襲擊敵人後方,少數敵軍不敢在附近行動,敵雖一再派隊搜索,因我各部借地形的掩蔽,行動迅速,敵人疲於奔命,我則獲勝屢屢。」 這些來入伍的壯丁,不僅不逃且已自動武裝和敵人直接作戰。 這是國內動員民眾的兩幅圖畫,前者是固有的,是相當普遍的,後者是新生的,是正在發展著的。照前者的辦法造成政府與人民的對立,不僅不易集中壯丁,且會發生內亂。照後者的辦法政府不大費力而已全國皆兵,一致對外。甚望軍事當局慎詳考慮,不要陷在進退維谷的當中,重犯歷史的錯誤,輕輕地把國土斷送。 抗戰的光榮 廣西報紙上常常登載母親送兒子、妻送丈夫以及成批婦女熱烈地送成批壯丁去抗日的新聞,這類事情在陝北和山西尤是常見,雖然其他地方「兒別爺娘妻別夫,牽衣頓足攔道哭」的情狀還是普遍,但這是宣傳與組織的工作做得不夠,而不是婦女們提不起抗日的情緒。 其次,男子上前線,婦女代替男子們的後方工作。廣西婦女足大身強,做莊稼、挑擔子本來不讓男子,陝北女子不會種地,現在各村都有婦女生產學習小組學習種地,一部分進步婦女進抗日軍人家屬學校讀書,有些已能當小學教員及做政府工作了,「哥在前方殺敵人,後方工作妹擔當」的歌,的確是這樣講就這樣做。 女子就不能上前線嗎?這也不然。廣西有女兵團開赴火線,最近某女士自山西來蘭,說家鄉被日寇占去,她率子女逃難,路上遇八路軍女同志都戎裝佩槍,幫助群眾組織團體、組織武裝,任何問題都耐心地替群眾解決,任何工作一點不為難的去做。她們真是英勇、愉快。某女士說:「假如我有法安置小孩子,我一定同他們去了。」的確,女兵效率並不減於男兵,強壯的同樣可在火線上和敵人拚命。 沒有占人口半數的婦女參加民族解放的戰爭是不易勝利的。忽視婦女戰鬥力量,說婦女只配養孩子、做茶飯,國家大事不應管,也不能管,甚或把女子看做男子的所有物,應該「不出閨門」,看見劇臺上有女演員出現就大驚小怪說「世風日下」,這樣的男子有心「仿古」,無意救國,讓他去和鄭孝胥之流一起去制禮吧,我們不要理他。同時,婦女們也應洗去為男子贅疣的屬性,認清自己是人,應做人的事,自己是中華民族一分子,應拿一分子的力量,亡國奴是不分男女的,也許女子的痛苦更要多。 先進的婦女們已經有許多光榮的榜樣,有知識婦女,也有勞動婦女,她們放棄了太太小姐的生涯,闖出了家庭狹隘的天地,做了為民族奮鬥的戰士,人家能我也能,敵人的炸彈響徹的西北,再不容我們藏在深閨不出來。 怒吼吧!西北的婦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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