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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仙底信仰與追求(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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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化人之宮 這記載在《周穆王》第一段: 周穆王時,西極之國有化人來,入水火,貫金石,反山川,移城邑,乘虛不墜,觸實不硋,千變萬化,不可窮極,既已變物之形,又且易人之慮。穆王敬之若神,事之若君,推路寢以居之,引三牲以進之,選女樂以娛之。化人以為王之宮室卑陋而不可處;王之廚饌腥螻而不可饗;王之嬪禦膻惡而不可親。穆王乃為之改築,土木之功,赭堊之色,無遺巧焉。五府為虛,而台始成,其高千仞,臨終南之上,號曰中天之台。簡鄭衛之處子,娥媌靡曼者,施芳澤,正娥眉,設笄珥,衣阿錫,曳齊紈,粉白黛黑,佩玉環,雜芷若,以滿之;奏《承雲》、《六瑩》、《九韶》、《晨露》以樂之。月月獻玉衣,旦旦薦玉食,化人猶不舍然,不得已而臨之。居亡幾何,謁王同遊。王執化人之袪,騰而上者中天乃止暨及化人之宮。化人之宮,構以金銀,絡以珠玉,出雲雨之上而不知下之據,望之若屯雲焉。耳目所視聽,鼻口所納嘗,皆非人間之有。王實以為清都、紫微、鈞天、廣樂,帝之所居。王俯而視之,其宮榭若累塊積蘇焉。王自以居數十年不思其國也。化人複謁王同遊,所及之處,仰不見日月,俯不見河海。光影所照,王目眩不能得視。音響所來,王耳亂不能得聽。百骸六髒,悸而不凝,意迷精喪,請化人求還。化人移之,王若殞虛焉。既寤,所坐猶向者之處;侍禦猶向者之人;視其前,則酒未清,肴未昲。王問所從來。左右曰:「王默存耳。」由此,穆王自失者三月,而複更問化人。化人曰:「吾與王神遊也,形奚動哉?且曩之所居,奚異王之宮?曩之所游,奚異王之圃?王間恒疑,暫亡變化之極,疾徐之間,可盡模哉?」 這是精神游於天上底仙鄉底例。實際地說,不過是方士底幻術,因與道家遠遊底思想相合,故作者采為穆王周遊底引子。這故事恐怕是經過魏晉間底創作。文體也不很早,絕不像出於秦漢人底手。 二、華胥國 華胥國底故事性質也與化人宮相似,記黃帝做夢遊到那裡。作者藉神仙家說來描寫道家底理想國。在《老子》底小國寡民主義和《莊子·山木》底建德之國底理想上,華胥國加上神仙的氣味。《黃帝篇》說黃帝底夢遊說: 華胥氏之國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齊國幾千萬裡,蓋非舟車足力之所能及,神遊而已。其國無帥長,自然而已;其民無嗜欲,自然而已。不知樂生,不知惡死,故無夭殤。不知親己,不知疏物,故無愛憎。不知背逆,不知向順,故無利害。都無所愛憎,都無所畏忌,入水不溺,入火不熱,斫撻無傷痛,指擿無痟癢,乘空如履實,寢虛若處床。雲霧不硋其視,雷霆不亂其聽,美惡不滑其心,山谷不躓其步,神行而已。黃帝既寤,怡然自得,召天老力牧,太山稽告之曰:「朕閒居三月,齋心服形,思有以養身治物之道,弗獲其術,疲而睡,所夢若此。今知至道不可以情求矣。朕知之矣,朕得之矣,而不能以告若矣!」又二十有八年,天下大治,幾若華胥氏之國,而帝登假,百姓號之,二百餘年不輟。 黃帝升天之說始於漢代,大概是在道家推尊他為教祖以後。在戰國時代想必有許多假託黃帝底書,故在《列子》裡常見「黃帝之書曰」底引句。漢初黃老道確立,對於黃帝底神話也隨著創造出來。華胥國可以看為漢代道家底理想。 三、終北國 《湯問篇》說禹曾到此國,周穆王也到過。這國底情形是: 濱北海之北,不知距齊州幾千萬裡,其國名曰終北,不知際畔之所齊限。無風雨霜露,不生鳥獸蟲魚草木之類。四方悉平,周以喬陟。當國之中有山。山名壺領,狀若甔甀,頂有口,狀若員環,名曰滋穴,有水湧出,名曰神瀵,臭過蘭椒,味過醪醴。一源分為四,埒注於山下,經營一國,亡不悉遍。土氣和,亡劄厲。人性婉而從物,不競不爭, 而弱骨。不驕不忌,長幼儕居,不君不臣。男女雜遊,不媒不聘。緣水而居,不耕不稼。土氣溫適,不織不衣。百年而死,不夭不病。其民孳阜,亡數有喜樂,亡衰老哀苦。其俗好聲,相攜而迭謠,終日不輟音。饑惓則飲神瀵,力志和平,過則醉,經旬乃醒。休浴神瀵,膚色脂澤,香氣經旬乃歇。 終北底人民所過底是極自然的生活,但到時候也會死。神瀵不是不死藥,只是一種生命酒。這國人沒有衰老哀苦,只有生死,還保存著純粹的道家理想。 四、列姑射山 從《莊子·逍遙遊》裡「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一句看來,姑射山在很早的時候已被看為神人居住底處所。《山海經》記姑射已有海陸二處。《東山經》記姑射、北姑射、南姑射三山;《海內北經》記列姑射及姑射國。郝懿行《山海經箋疏》以《莊子》所雲藐姑射之山在汾水之陽,而列姑射則在海河洲中。這可以看為從山嶽說移到海島說底例。《黃帝篇》說: 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山上有神人焉,吸風飲露,不食五穀,心如淵泉,形如處女。不偎不愛,仙聖為之臣。不畏不怒,願愨為之使。不施不惠,而物自足。不聚不斂,而己無愆。陰陽常調,日月常明,四時常若,風雨常均,字育常時,年谷常豐,而土無劄傷,人無夭惡,物無疵癘,鬼無靈響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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