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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談《呂蒙正趕齋》劇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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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蒙正趕齋》原是《彩樓配》中的一段。此故事流傳頗廣,但開始以「傳奇體」寫為劇本,似出於明代作者。元人有此劇,最早的是關漢卿的《齋後鐘》,這定是寫的同一故事。但關之劇本今尚流傳者不過數種,此劇已失傳了。其次,王實甫有《破窯記》,今可見者惟《李九我批評破窯記》一本,分上下卷。(明刊本)究系即王實甫作否並無確證。分廿九出,已是傳奇體裁。呂在寺題詩前後共四句,前二句惟「投」字是「還」字,餘同此地方戲本。後二句「二十年來塵壁土,今朝方顯碧紗籠」云云。《破窯記》的彩樓、逐婿,與送米,呂由寺回與妻辨腳印等皆與此同。當中添上不少過節然皆非緊要,只是將戲文拉長,更圖熱鬧而已。 可見地方戲劇本擷取精華單演,是有剪裁的。 詩未作完被僧人將筆奪去,呂被推出寺外。風雪途中拾得木柴一根,以備回窯烤火。他去寺後,其妻得其岳母差「蒼頭」「梅香」送去銀子十兩,白米五鬥,說是瞞其岳丈派送的。(他岳母並未親往探窯)及呂饑寒歸來,在窯外看見有男子與婦女腳印,發生疑念,將妻叫出詳問一通,方才消疑生感。進窯吃方煮的米粥,因手顫將碗潑了,幸而其妻用裙接住,呂就兜裙吃粥。以後便將銀兩留下一半用度,一半作為路費,上京應試。唐人記此原詩是王播事。播客揚州,往木蘭寺齋食,僧眾乃飯後鳴鐘,播至則齋時已過,遂題詩二句於壁: 川劇《梅雪辨蹤》只就窯外腳跡,夫婦相逗,形容呂的迂酸,其妻的引逗取笑,與京劇《汾河灣》因男子鞋引起薛丁山生疑一場手法相似,傳奇中有此節。 山東地方戲演呂之故事大致與明人所侍者相同,雖比傳奇簡略,亦多系自彩樓擲彩始。至「趕齋」一節,山東地方戲中並不多提,實則以《彩樓配》為劇名,故對「趕齋」不寫出。今如加以修改,省去擲彩一場,不應再叫《彩樓配》;若徑以《趕齋》為名,則應對「趕齋」稍稍敘明,即不明寫亦應交代,否則觀眾不知何為「趕齋」,殊有名實不清之感。 呂蒙正在宋代是那時的所謂「名相」,原故寒素,卻無這許多故事。後人給他加添上一些夫婦情節,正如「曲品」中所評:「……且是全不核實,古人好詼諧如此,然亦古質可取。呂文穆原有屋山,為僧所敬。……」「文穆」乃呂死後的「諡號」。 後二十年播來鎮揚州,寺僧則以碧紗籠其舊趣。播複續成後二句: 原來呂蒙正與妻同住寒窯,衣食不繼,他每天去「木蘭寺」吃齋,——等於定時的討飯。眾僧本來是打鐘後方吃飯(齋),這次商好改成吃完方打鐘,免得呂聞鐘響先來趕齋。正遇大雪,呂由寒窯跑去,眾僧已經齋過,徒受奚落。他氣罵一陣,在壁上題詩二句,即: 十度投齋九度空,叵耐闍黎飯後鐘。 但地方戲中最後多了「叫化」賀送一場,——這與《鴻鸞禧》煞尾時的手法相同,傳奇中無此節。 今所見之《破窯記》從各方看來已非元本之歸,乃經明人改作絕無可疑,全系形容世態炎涼,而其中心,則在「萬般皆下讀書惟高」,以及「得意後的報復」。殊無意味,不如地方戲劇本多。 二十年來塵撲壁,於今始得碧紗籠。 上堂已了各西東,慚愧闍黎飯後鐘! 此劇要點——尤其是在地方戲本中可見,乃以「相府小姐」的主張自選婚姻,與抵抗其父的欺貧反悔的無理為中心,給舊婦女爭氣不少。而對於呂的直爽處,與迂闊處亦有附帶,但不過於譏笑。人物無多,較易排演,惟須加以相宜的剪裁與稍稍加添。(不好大改,須注意)對呂之「趕齋」事,即不明演,亦須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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