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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大眾教育問題(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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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大眾的文字 中國已經到了生死關頭,我們必須教育大眾組織起來解決國難。但是這教育大眾的工作,一開始就遇著一個絕大的難關。這個難關,就是方塊漢字。方塊漢字難認難寫難學。每一個人必得花費幾年功夫幾十幾百塊錢才能學得一點皮毛。一個每天做十二三點鐘苦工的大眾是沒有這些空閑時間,也花不起這許多錢來玩這套把戲。手頭字、簡字是方塊漢字的化身不是根本的解決。注音字母是為方塊漢字注音的工具,不過是方塊漢字的附屬品。國語羅馬字崇奉北平話為國語,名為提倡國語統一,實際上是來它一個北平話獨裁。在有閑有錢的人看來,學了一口北平話再用羅馬字讀讀寫寫,是不費什麼事。但是叫一個上海的、福州的或廣州的苦人同時學北平話又學羅馬字,那幾乎是和學外國話一樣的難。國語羅馬字又注重聲調的符號,把初學的人弄得頭昏腦黑。簡單的說,中國大眾所需要的新文字是拼音的新文字,是沒有四聲符號麻煩的新文字,是解脫一個地方言的獨裁的新文字,這種新文字,現在是已經出現了。當初是在海參崴的華僑製造了拉丁化新文字,實驗結果很好。他們的經驗學理的結晶便是北方話新文字方案。但是我們不要誤會,海參崴的華僑也是中國人。所以這個方案雖是在外國產生,但還是中國人的作品,是和別的中國留學生華僑的作品一樣的不容歧視。現在上海話新文字方案也已經由上海的專家造成發表出來,徵求大家批評。廈門和客話方案已經編成正在這兒審查。廣州、福州、徽州各處方案也正在編制。這些工作是由中國新文字研究會主持進行。 根據上海話新文字方案實驗結果,平常人每天費一小時只須半個月功夫,即可寫新文字的信,看新文字的報,讀新文字的書。聰明些的人兩個星期就行;笨一點的人,只須一個月,成績也不錯了。每人所花的,只要三分錢。義務教育培養一個小孩每年平均要花八塊九毛錢。民眾教育培養一個成人要花一塊八毛錢。上海一帶運用小先生教漢字每人也要花三毛錢;三萬萬人的普及最粗淺的初步漢字教育至少就得九千萬元。去年教育部籌款辦義務教育,努盡了力只籌得三百多萬,相差是太大了。倘若推行新文字,每人三分錢,連黃包車夫也出得起。所以就時間金錢兩方面來看,新文字是普及大眾教育的最經濟的文字工具。 有人怕各地方言新文字起來之後會阻礙中國統一。我們詳細的把它考察一下,知道這是一種過慮。第一,中國各地方言之不同,不像我們平常所想的那樣厲害。因為國內各地方言是漢話與各處土話互相同化克服的結果。它們的不同是有規律的。我們只須把它們彼此不同的規律指出來,大部分是很容易相通的。第二,漢字在名義上是中國統一的文字,但是認得漢字的只是少數人,而多數人是沒有文字的。多數人沒有文字,除了談話之外,便不能彼此相通也不能與認識漢字的小眾相通。如果各區的方言新文字傳給了各該區的大眾,那末區以內的大眾便可以彼此相通;該區的知識分子精通幾區新文字甚至於幾國文字的總能找出好幾位來,搭一個橋,使各區的大眾彼此相通並與全國的知識分子相通,與現代世界文化相通。各區的小事只用本區的新文字記載,至於關係國家的大事都可以由知識分子翻譯廣播出去。所謂知識分子並不限定是高等華人。大眾得了新文字的培養,也必然的會在自己的隊伍裡產生出知識分子,並且運用各區新文字對照的讀物也可以把自己造成溝通各區文化的鐵橋。這樣一來,新文字不但不至於阻礙中國的統一,而且有力量促進文化的溝通,幫助中國的統一。第三,我們所需要的統一不是抽象的統一,不是幻想的統一,不是製造的統一,而是從實際生活醞釀出來的統一。我們所要的是各區不同生活的血脈流通,而不是勉強各區過同一的生活,說同一的話語,寫同一的文字。同一文字的範圍是跟著同一生活需要而擴大,決不可以心急。提倡國語的先生們往往幻想出一個公共的需要來推進北平話。他們說:「到了需要的公共場合就自然非學國語不可。」我們知道這個公共場合是幻想起來的。在上海大眾的公共場合是要用上海話才來得有效。同樣,福州大眾的公共場合要用福州話,廣州大眾的公共場合要用廣州話,否則,你就得請人翻譯,或者是聽眾聽不懂,等於沒有說。可見這「公共場合」四個字只適用于少數的知識分子,只適用於有錢有閑學它幾年北平話的小眾。要想把小眾的公共場合的需要當作大眾的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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