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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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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個同伴被一剃頭師傅樣子的人帶去了,她也坐到原處不動。她坐到那裡不知顧忌的望男子這一方,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低下頭想什麼事那麼不再把頭抬起,她感到心上一種安慰。因為一面是那麼靦腆,一面就象非大膽無畏不行了,這平常時節為同伴稱道的君子這時的心更頑固不移了。 音樂奏完了一曲,燈光恢復了一切,人各就了座,那另外兩個男子一歸座似乎是在問那男子為什麼不上場,男子不做聲,望著座的另一端舞女的行列,遊目所遇她以為男子特別注意到她。她把頭也低下了,因為她見著男子的美貌,有點軟弱,自慚平庸了。男子似乎在說明他如何不舞的理由,但她耳邊只嗡嗡作響,卻聽不真那男子說的話是不是與自己有關。不過在那附身的兩個女伴,卻說著使她非聽不可的話。 其一說:「××今天真好看,你看那樣子。」 另一個說:「淩同你說了些什麼。」 「他說今夜是他把××拉來的,所以不舞。」 「你不是說你有辦法麼?」 「慢慢的來罷。你以為他不是男子麼?凡是男子都會在一些小小節目上到女人面前醉心,這話是××說的,他自己說的話是自己體念得來,你看我使他同我跳舞。」 「你今天為什麼不穿那黃衣。他是愛黃色的。」 「男子在衣服顏色上只能發生小小興味,還要有另外的……」那曾經說同過男子舞過一次的女子就笑了,搖著同伴的肩,說,「看你有些什麼另外的辦法使他動心。」 「我不敢包,我總不至完全失敗。」 「是不是下一次要淩為你說,他必定不好推辭?」 那年長一點的,就更忍不住笑了,她說,「這樣行嗎?這是頂蠢的事了。要來,自然還要有另外的機會。」 「說這機會當在……」 「機會說得定麼?」 兩人就不再說了,互相捏著手,眼睛卻全望到男子座位這一邊。 男子們象正在說一件故事,由淩姓述說,笑的事三人全有分。事情很壞的是在笑中她也發現了他使她傾心的一點,她一面記起了女伴所說的話,感到一點無聊,因為自己是象在完全無助無望的情形中燃著情熱的火,只要那說過大話的女人,一同那男子摟在一處,這事就全無希望了。 時間還早,除了這三個男子以外還沒有二十個人在場,所以當燈光複熄音樂開始時,她仍然沒有為誰拉去,而那白臉男子,也仍然孤孑的坐在那裡,把肘撐在桌上,端然不動,又略顯憂鬱的情調把視線與舞眾離開,把頭抬起望天花板上所飾成串的紙飄帶。 她默默的想到這男子,她仿佛很知道這男子寂寞,而又感於無法使男子注意自己的困難。然而在男子一方,卻因為女人兩次的局坐一隅,不曾上場,似乎有一種無言的默契了,他在一些方便中也望過了女人多次。 她見到那說過大話的舞女,故意把身宕到近男子坐處前面來,用極固執的章法把眼睛從靠身男子的肩上溜過來對白臉男子送情,男子卻略無知覺的注意到另一處。那女人的失敗,使坐著無所作為的她心上多一重糾紛,因為她是不是終於也這樣失敗的未知,卻與敵人已經失敗的滿意混合在一塊了。 重複到了休息。她望到男子的面,另外兩人坐下以後,似乎在指點場中所有的舞女,一一數著,卻在每一舞女的身上加以對那男子「合不合式」的質問。那男子不點頭也不搖頭,靜靜的隨了朋友的手指看過在場舞女一遍。到後仍然無目的的微笑著。 男子微笑著,她卻把頭低下了,她的心這時已柔軟如融化的蠟。 …… 第三次,出於她意料之外,那男子,忽然走到她身邊來了,很幽雅的紳士樣子站在她面前,她惶恐的稍稍遲疑了一會,就把手遞給了男子。 仍然很沉靜的,默默無聲的在場中趁著音樂,末了互相一笑微微的鞠躬,他塞在她手中的是舞券五張。分手了,各坐到原來所有的位置,他們又互相的望了一會。 這樣,第四次開始了,女人不動,男子也不動。 第五次他們又跳了一次,仍然是舞券五張。 第六次…… 他們各人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一共舞了三次。 那男子與同伴走了,走了以後聽到那兩個女伴說男子是住到×××九號,關於男子,她所知道,只此而已。但僅僅這樣,在她就已夠增加這心上騷擾了。 為了那似乎很新穎體裁的沉默行為,她經過這男子三次照扶,儼然心被這男子攫走了。直到散場她沒留心過另一男子,雖然此後還來了一個對她極傾心的中年商人,用著每一次兩券的方法同她跳過四五次。她在場上想的是什麼時候就到×××去找那男子,回到住處,她仍然是這樣想。 說是呆子才這樣辦,就是她想到這時去×××,借了故說是有緊要事會××。她只要見到這人,就不說話,一切事不必解釋也明白了。這時節,××應當睡覺了,應當因為記起夜裡的事不能安睡,還應當象她一樣,一顆心,失去了平衡,對了燈作著很多可笑的估計,她又這樣的想,且若在這些事感生大的興味。 她所得於男子的印象如一團月光,雖毫無聲息,光輝所照竟無往不透澈如水。 因為久久不想睡覺,她始覺得今晚上天氣特別悶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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