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產階級之哲學——唯物論九唯物哲學與階級鬥爭

九唯物哲學與階級鬥爭(1)

　　一、哲學史裡完全反映著階級鬥爭的歷史

　　最好我們現在再將唯物論的本身及一般哲學，來證明唯物史觀的正確。我們要知道：就算是最高等最抽象的「社會思想」（哲學），尚且最終結算起來，都是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及其經濟狀況的支配的，首先便是受當時階級鬥爭的性質之支配。譬如宗教是階級鬥爭裡的武器，是某種社會要求的表示，或者是某種社會壓迫的反映，——而且同樣一個宗教，例如基督教，可以有各種不同解釋，有時做壓迫者的精神上的武器，有時卻做被壓迫者的精神上的武器。哲學亦是如此。一般哲學以及唯物論，在歷史上表現著很明顯的階級性，——至少總反映著當時的經濟關係。

　　二、最早的唯物論是希臘商業資本的代表

　　最古的古代希臘哲學裡，便已經是如此。關於宇宙來源的學說之最早的唯物論的假設，就是否認神造世界的學說，正發生在希臘的殖民地，地中海沿岸及其島嶼之上。這些地方商業繁盛，航海的交通頻繁，當然使那地方的有才幹的民族得以開廣自己的眼界；那地方最早發生最古的資產階級，他們經營著極大的商業，周遊了許多地方，談論他們所看見過的風土人情，自然而然便將儒牧的宗教式的神話都駁倒了。從這些開明的富人之中，還在德謨克裡德之前，便發生第一批的哲學家，大致有些模糊的唯物論的傾向（所謂萬物有生論派Hylozoists或育尼派Ionian School，見下注）。德謨克裡德自己也是這種人出身，他便已經很勇敢的下斷語，古代稱他為「笑的哲學家」。當時的唯物論，也只會是那時有學問的人之奮鬥和譏笑一切的結果，尤其是譏笑那種欺騙平民的儒牧（這種有學問的人，自然都是當時經商的旅行家之中的人）(21)。

　　三、最早的互辯法發生於希臘劇烈的革命時代

　　古代哲學中的別一派赫臘克裡德，生於基督紀元前六世紀，他是黑智兒哲學的宗師，——他的學說是：「一切皆流」、「鬥爭為一切之父母」。這一派學說，就恰好是許多劇烈的革命之結果。當時這些革命震撼著赫臘克裡德的鄉里，波及鄰近各城市。那時的情形，自然使人覺得世界上什麼穩固安定的東西也沒有，一切都在永久不斷的鬥爭中；幾百年來漸次形成的宗族制度的貴族社會，尚且如此容易的崩毀了，卻來了時時變化的民主政體，各黨各派不斷的鬥爭和擾動。赫臘克裡德自己卻是過去時代的階級之代表，對於舊制度和舊風俗的崩毀，不勝其悲哀而哭泣，所以古代稱之謂「哭的哲學家」。

　　近代之「一般發展」的學說，以及階級鬥爭的學說，——黑智兒和幾個法國大歷史家的學說，亦是法國大革命的結果。法國大革命引起了一個非常之巨大的震動，在社會生活的各方面，在舊時的許多觀念裡，都起了變化。而黑智兒的哲學尤其有趣：他的結論雖是革命的，他的學說本身，卻是對於革命及其「唯物論」之第一次的思想上的抗議，亦就是革命思想的反動。

　　四、最早的唯心論是反對民權主義思想上的反動

　　古代雅典之平民政權或所謂民權主義(22)之反動，正是柏拉圖的唯心論哲學。柏拉圖的先生蘇格拉底，就已經被當時的法庭判決死刑，表面上仿佛是為著蘇格拉底「譭謗天神的信仰」，實際上是為著他譏笑民權主義，——他譏笑那些沒有學問的庸眾居然也來管理國家；不但如此，當時蘇格拉底還有參與貴族大地主推翻共和國的陰謀之嫌疑。

　　柏拉圖自己是古代貴族的遺裔。所以他痛恨民權主義，他竭力的要脫離那種所謂「暴民專政」，所謂「卑劣的」物質利益，貪鄙無恥，節操喪盡的生活，而要想進于「永久的觀念之光明世界」去；這所謂光明世界，其實便是他想像中所造出來幻影世界。他將全宇宙都當做自己「觀念」之無常的不好的副稿。他在政治上也贊成「觀念」來統治物質世界，換句話說，便是他要「賢哲之人」來統治勞動民眾。他就是世界上最早的共產主義烏托邦之思想家；他的所謂「共產主義」是很奇怪的，——他有個建設國家的計劃，國家之中的治人者，不可以為物質的利益及事業所誘惑，不應當去征逐人間肉欲的享受，如財富家庭等等，所以應當依共產主義的原則而生活，真正要共產公妻，而且兒孫也要是公共的。這是一種特別的貴族的共產主義。

　　從上述的看來，哲學中的兩個主要派別：唯心論及唯物論，從最古的時代起，便是古希臘的社會關係及其物質條件之心理上的反映，是當時階級鬥爭的反映和武器。

　　五、近代唯物論導源于資產階級反抗貴族的階級鬥爭

　　近代史裡唯物論的復興，一方面雖是對於自然界的科學研究發達的結果，別方面卻也是資本主義及資產階級發展之直接的結果。

　　意大利城市的資產階級，葛曹亞（Gezoa）的商人，要想尋找市場，推廣商業，所以哥侖布會想去找那到印度去的新路，——因為當時到印度去的舊路被土耳其人霸佔住了。哥侖布因尋印度而發見美洲的新大陸，並且因此而證明地球是圓的。就是後來許多自然界的新發明，亦即唯物的宇宙觀之新發展，差不多完全是由於商業的需要，航海術及其他工業技術的需要——就是由於資產階級的需要而來的。

　　一八四七年時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書》上說道：「資產階級在自己的階級統治將近一百年之中，已經造出了更多更有力量的生產力，比以前各時代總加起來的數量都超過了。征服自然界的力量，應用機器及化學到工業農業上去，輪船、鐵道、電報、開墾好幾個大陸，浚洵河流以便航行，登時增加無數的人口，仿佛是地底下突然鑽出來，——如果是在古代，這簡直要猜疑到：如此巨大的生產力向來睡著在社會勞動的懷抱裡呢。」[83]

　　這種生產力之巨大的積累，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是這對於青年時代的資產階級及其思想上之領袖和理論家，當時的學者和哲學家卻發生了極大的影響，使他們有勇毅的自尊的決心。他們認為一切都可以用理智來解釋的；至於一切「舊時的神聖」，雖則還是人人所欽佩的，其實是障礙資產階級發展的東西：如宗教，如舊道德，宗法社會的關係，貴族的「廉恥」，甚至於忠君的「大義」，——他們便一概與以無情的攻擊。

　　當時哲學的唯物論，便是在最勇敢最徹底的一部分資產階級的智識分子對於舊社會的這種革命評論之基礎上，發展出來的。然而這裡因為英法兩國之政治鬥爭及階級鬥爭，各有具體的特異之點，所以這兩國雖同是當時最先進的國家，他們兩國國內的唯物論，卻是各不相同的，甚至於互相矛盾的政見發生淵緣。

　　【注】

　　[80]泰爾史，今譯泰勒斯（Thales，約前624—前547），據傳說為古希臘第一個哲學家，唯物主義者，米利都學派的創始人。在天文學、數學、氣象學等方面皆有貢獻。

　　[81]安那芝曼它，今譯亞諾芝曼德（Aanximander，約前611—前547），古希臘的自然哲學家，首倡月光為日光之反映說。相傳他是地圓說的創始人。

　　[82]安那芝閔尼斯，今譯阿那克西米尼（Anaximenes，約前588—前525），古希臘哲學家，唯物主義者，屬米利都學派。

　　[83]引語今譯文見《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256頁，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

　　(21)育尼學派（Ionian School），以發生在育尼府地方的哲學而得名，是希臘最早的哲學家：如泰爾史（Thales）[80]、安那芝曼它（Anaximander）[81]、安那芝閔尼斯（Anaximenes）[82]。他們或以水為萬物的原質，或以空氣……然大致都承認一切物質都原有生氣或所謂「活力」（Hyle）的，是謂萬物有生論（Hylozoism）。

　　(22)當時雅典之所謂共和國，只有城市中的自由公民有參政權；其餘還是些奴隸和農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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