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瞿秋白 > 無產階級之哲學——唯物論 | 上頁 下頁 |
三 近代唯物論之發展(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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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物質之能思為普通的性質 「物質」對於「意識」的關係是怎樣的,何以物質的自然界能有感覺和思想呢?對於這一問題,十八世紀的唯物論家有種種不同的答案。有些人,根據於斯賓諾莎及拉美德黎的意思,認為「意識」,或即所謂「心理動作」、「心理」,是一切物質都有的;——能思和能動,同是物質的根本性質。然而,這樣一說,心理便成了一種模糊的無意識的內部狀態,動物式的最原始的感覺意向,處處都隨著一切物質及其分子之動而發生了。亦許,自然界中的吸引力和排斥力,例如磁石的兩極對於鐵的迎拒,仿佛和我們人的愛憎相像。動物的結構愈簡單愈下等,則愈加不像我們人的會感覺。植物呢?是否他們也有「意識」——就算是最薄弱的意識?他們會不會覺著「痛」?誰也不能知道。因為我們知道別人或高等動物有感覺,僅僅憑著他們外部的生理上的表現,或是叫喊或是顫動。而植物卻也是生物,也會生殖、生長、結果、死亡,和動物一樣。 這是一種答案。 十六、然實則僅高等有組織之物質具有能思的性質 第二種答案是說:只有物質之高等形式,比較有組織的物質,例如高等動物,有繁複的神經系的生物——才有「意識」,並非一切物質都有「意識」的,——神經系內的分子動作,才會發生我們所稱為「意識」的一種內部狀態,就是感覺、意想及意志。可見這一派人比後來所謂塵俗的單調的呆笨的唯物論者,都高明得多,他們研究問題比較得深切。至於那些後來的呆笨的唯物論者,卻以為腦筋分子的動作會發生意識,會分泌出意識來,和膽的分泌膽汁一樣。不然的,偉大的十六世紀的唯物論者,已經知道不能以「動」來解釋「意識」;「動」並非意識之原因,而是一種現象之別一方面,一種物質之別一存在形式,別一性質。別人看起來是腦筋分子的動作,自己便覺得是內部「心裡」的「意識」。 十七、雖非凡物皆有心,然決無無物之心 但是,所有的唯物論者,大家都同樣相信決沒有無物質的意識,——雖然並非凡是物質都有意識。沒有物質,不會有單獨的意識;正如沒有動者,決不會有單獨的「動」一樣。當然,也決不會有什麼非物質的「心靈」,能離身體而獨立存在;因此,也就沒有所謂思,所謂神,所謂陰間,所謂上帝。 十八世紀的唯物論者在這一問題上,便和當時的僧侶教會及迷信的愚民反對,如比較他們之前的唯物論者起來,要算是最急烈最勇毅最徹底的了。他們認定自己最主要的職任是反對宗教,反對種種形式的宗教,而宣傳無神論。 十八、一切現象都受因果律的支配 宇宙並非任何人所造,也不受任何人的管理。宇宙以前是永久存在的,將來也要永久的存在下去。宇宙之中不斷的起變化,不斷的動,物質的各部分和各分子不斷的變易地位,於是引起我們所看見的種種現象。宇宙間的一切動象,都很嚴格的遵守著自然界的公律:沒有無因的動作。宇宙間沒有任何偶然的任意的事:如果我們認為某件事是「偶然」的,那不過是我們愚蠢的結果,那不過是因為我們不知道這件事的原因。譬如我們沒有知道為什麼屋上掉了一塊瓦,打在我們頭上,我們因為沒有知道這件事的物理上的原因,便說這件事是偶然的。自然界裡既沒有什麼偶然或任意的事,也沒有所謂「合理的目的」。人亦在這種互相關連的因果律之中,因為全宇宙都在其中。 灰塵及水的分子,甚至於在狂風惡浪之中也不會偶然的趨向於某一方面,卻都依照著必然的公律;每一浪花的方向,都有一定的原因;僅僅因為我們不知道這些詳細的原因,所以我們說這是偶然的。各個人在社會裡的行為也是如此;在革命的巨浪中,表面上雖然有些「偶然的」現象,其實各個人的行動都受著因果律的支配。 十九、霍勒巴黑的《自然系統》論人的意志之不自由及社會制度之不平等 霍勒巴黑著了一部《自然系統》,他說:「在可怕的震撼之中,可以震動政治社會,往往會覆滅整個兒的國家,——在這種震撼之中那些參加革命的人,不論是破壞的主動人或者是被破壞的犧牲者,他們的一舉一動,一句說話,一個想頭,一個意向,一種情感,——都是必然的,都是他們應當這樣做的,同時也都會發生必然的結果的;——當然,這種情形依各人在這種道德的颶風裡所處的地位而定。如果有人能明瞭估定這些參加的人身體上精神上的各個行動及反動,那麼,他對於這種情形,便可以完全明白。」 既然如此,人的意志是不自由的。受著綜錯繁複的內部的外部的種種原因和現象的束縛。人是環境的產物,教育的產物。人的一切概念,一切「觀念」,他的思想方法及道德——都是從他兒童時候起,便開始迎受的外界感想所漸漸構成的。所以社會的惡環境所造成的不好行為,各個個人是不能負責的。霍勒巴黑說:「僅僅因為人人預約好了要造成這許多罪犯和惡人,所以我們會遇見這許多的罪惡。他們的宗教、政府、教育,他們所看的榜樣,必然的推他們到兇惡的道路上去。」而且「現在僅僅只有弱者,沒有權利作惡,而不受罰的弱者,做了罪惡的事,才受著懲罰。社會裡高等的人亦有種種同樣的罪惡,可是社會不去罰他們,卻只罰不重要的人」;而且社會制度的不公平和惡劣,必然的推落人到罪惡的陷阱裡去,隨後卻又要處他們死刑。 二十、十八世紀的唯物論家對於社會現象的解釋卻是唯心論的 但是,十八世紀的唯物論哲學家,在另一個問題上卻很不徹底:他們對於人類的歷史,人類的社會及國家,卻不肯應用唯物論。他們雖然知道個人受環境的束縛,但是沒有看見主要的原因和動力,——他們卻不知道推動人類及其發展的主要動力,亦是唯物的,經濟的。 他們解釋外界現象及人類心靈的時候,是唯物論者,但是,他們解釋到歷史的事實,便仍舊是唯心論者了。照他們的意思,亦是「觀念統治著世界」。霍勒巴黑在他那本書的頭上便說:「人類現在很不幸福,就只是因為他們不懂得自然界。」所以,只要有了對於宇宙及人生的正確的觀念,那時我們的生活便可以改良了。這是對於理性的信仰,以為勸告大家,只要使他們明白,應當照著合理的原則去改造社會,就可以成功,——這實在是不瞭解:人類除出一般的物理公律之外,還有自己的社會公律、經濟公律,亦是不受人的意志和意識所束縛的公律:——凡此一切都是十八世紀唯物論與現代唯物論之間的很明顯的區別。 二十一、十八世紀的唯物論是機械的唯物論,沒有注意物質之發展 再則,十八世紀的唯物論還有一個弱點,也就是他和馬克思主義不同的地方;——這就是他沒有發展的觀念,沒有看見自然界及人類社會是都在不斷的發展之中。這是因為十八世紀科學還不大發達。舊時的唯物論者,沒有想著地球上怎麼發生生命,生命怎樣發展的問題。他們也沒有想著:怎樣以簡單的下等的生物裡,發展出很繁複的動植物出來的問題。他們的唯物論是機械的唯物論,太單純的唯物論。他們將物質分子之遊動離合,互相迎拒,互相推動和影響,來解釋一切,——在這一點上,他們和古代德謨克裡德及伊壁鳩魯的唯物論,沒有什麼區別。他們沒有看見:活的生命,有機物質的世界,動植物的世界,我們人亦在其內,——這種生物世界,另有自己特別的發展公律,單是無機體世界裡的機械原理的解釋是不夠的。他們也沒有看見人類社會裡的進化,——即有規律的發展。例如,他們以為羅馬帝國崩敗後的所謂中世紀,仿佛只是文明人類的歷史之中斷,仿佛只是一個惡夢,——人類受著教育文化的影響之後,自然而然的會從這個惡夢裡醒轉來的。他們不明白:中世紀是前此各時代的當然的結果,而且在中世紀裡人類也在生活奮鬥發展;就是所謂「新時代」,也並非什麼覺悟、「夢醒」,而只是中世紀時代的社會現象發展之必然的結果。 二十二、十九世紀資本主義革命後馬克思始創現代的唯物論 直到十九世紀,經過了各種科學裡的巨大進步和革命,然後有人明白這些情形,十九世紀的科學進步,卻也是當時偉大的工業革命、資本主義革命之結果。 於是科學社會主義的創始人馬克思和昂格斯,便可以運用最新科學的發明來武裝哲學的唯物論,這一現代的唯物論,才成為自求解放的無產階級之精神上的武器。然而在此以前,在這一唯物論充分發展以前,唯物論的昌明曾經先受著當時開始的思想上的反動之打擊,而中斷了一個時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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