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勞工運動現狀(4)|瞿秋白

世界勞工運動現狀(4)

　　（十四）蘇聯總工會和黃色職工國際

　　蘇聯總工會和黃色職工國際之間的關係，說起來話長得很哩！最早的時候，社會民主黨和黃色國際的領袖簡直否認蘇聯工會的存在；改良派那時總是說蘇聯之中沒有工會的存在，而「只有一種政府機關名為工會」，所以黃色職工國際「不承認」蘇聯的工會。這一時期恰好和列強不承認俄國的時期相同，這當然不是偶然的事。等到列強漸漸的不能不承認蘇俄，蘇俄在國際政治上的勢力也日益增長，黃色職工國際便不能不討論對於蘇聯工會的態度和關係了。

　　這問題在一九二四年黃色國際的維也納會議上，第一次由英國工人提出，此後每次國際會議或總會執行委員會議，都考察這一問題。蘇聯總工會和黃色職工國際的關係，並非純粹的俄國問題，而是黃色國際與各國赤色工會間總關係的問題。赤色職工國際和共產國際對於工會統一的問題，向來不沾滯於形式上的關係：赤色職工國際的一部分儘管可以與黃色國際磋商，只要對於統一運動的前途有益，赤色國際決不拘於形式上的統屬和管理問題。

　　共產國際第五次大會及赤色職工國際第三次大會所決定的口號——是合併赤色黃色兩職工國際召集世界工會的統一大會，以所屬人數的多寡派出代表……這一口號遇著了社會民主黨強烈的反對。他們故意說這裡沒有黃色赤色兩派工會的國際關係問題，卻只有蘇聯總工會和黃色職工國際之間的關係問題。黃色職工國際對於兩國際合併的問題，提出一個對案，要求蘇聯總工會加入黃色職工國際。社會民主黨和黃色工會的機關報，兩年以來天天的說這種武斷的話，仿佛只要蘇聯工會加入黃色國際，工會統一運動便告成功。同時，他們對於美國工會事事都可以讓步，主義上政治上的問題都可以容許美國工會特別優待，而對於蘇聯工會卻一味的壓迫，要他們反對蘇維埃制度，才有加入黃色國際的資格。

　　改良派時時總想推開工會統一的問題。所以他們故意提出這種對案。不但如此，他們的機關報上，還放出許多謠言，猜測蘇聯工會和赤色國際提議召集世界工會全體大會之用心。這些謠言之中，最普遍的是：（一）蘇聯工會想退出赤色國際；（二）蘇聯工會要避開各國革命工會對於他們的束縛；（三）蘇聯工會想脫離蘇聯共產黨的影響；（四）蘇聯工會有新的傾向，仿佛是歐化了……改良派的謠言，已經造了一年半了，但是稍微明白一點的人決不相信這些夢話。蘇聯工會原本是赤色國際的發起人；蘇聯工會首先提議革命工會和一切工會的革命分子之團結。蘇聯工會的大會上，屢次承認蘇聯共產黨之政治指導。最近，蘇聯共產黨第十四次大會更加使黨與工會的關係密切。

　　改良派自己對於這些謠言，難道真的認真麼？造這些謠言的有兩種人：一種是糊塗的真心話，一種是故意自己說假話哄人。一方面是不明真相，別方面是耍手段。為著不願答覆世界工會統一大會的提案起見，為著要避免統一的革命的國際總工會之組成起見，這些說假話人，故意暗示勸告蘇聯工會，等到蘇聯工會不聽他們的鬼話的時候，他們仿佛又覺得「奇怪」得不了。我們大家知道，俄國總工會是赤色職工國際不可分的一部分，他們要打破一切障礙，達到成立真正的完全包容的世界總工會之目的。如今蘇聯總工會願意代替赤色國際和黃色國際開談判，僅僅因為我們不願意因形式上的問題而破裂，不願意為著保存自己的面子起見，而停止各國工人相接近的工作——這僅僅因為黃色國際拒絕和赤色國際談判。可是，實際是蘇聯總工會所進行的政策就是共產國際和赤色國際的政策。關於這一點，不論是共產國際之友或是共產國際之敵都應當知道的。至於黃色國際的右派竭力的拒絕談判，那是因為他們寧可和資產階級聯合戰線以反對革命，卻不肯和革命派聯合戰線。

　　（十五）黃色職工國際與赤色職工國際

　　黃色職工國際處處都自己標榜是世界唯一的國際職工組織。但是，他自己的報告書否認了這些誇大的話。黃色職工國際中共有二十二國的工會，其中只有三國在歐洲以外（巴勒斯登、加拿大及南菲洲[17]），而且這三國的組織只有十五萬會員。

　　黃色職工國際並且也沒有資格自稱為全歐洲職工總會，因為蘇聯工會全體，捷克斯拉夫工會的四分之一，法國工會的二分之一，已屬赤色職工國際。羅馬尼亞、南斯拉夫、布加利亞[18]、希臘的工會，僅僅因為政治和警察的壓迫，所以沒有公開的加入赤色職工國際。挪威和芬蘭的工會站在兩個國際之外，可是這兩國的工會贊成英俄聯合委員會，贊成赤色國際的工會統一政策。並且在黃色國際所屬各國工會的內部，都有少數革命派分子，加入赤色職工國際，即使不是形式上加入，至少有思想上主義上的關係。大家都知道，黃色國際的反共產反蘇聯政策，大半是德國黃色的總工會主持的。德國總工會常常以五百萬工人的名義自豪。但是，這五百萬工人都贊成黃色國際的主義麼？事實上有四分之一的德國工人贊成共產黨哩！

　　最近瑞典開過了工會大會，代表瑞典有組織工人之三分之一，他們都表示贊成英俄聯合的委員會，主張階級鬥爭……瑞典的社會民主黨和黃色總工會竭力的反對這一大會；但是不贊成黃色國際的工人對抗派還是在發展。如果我們觀察黃色國際所屬的各國工會，我們可以看見每一工會裡都有革命派，贊成赤色國際的。我們能夠不算這些革命派在政治上的分量麼？如果這樣，我們的征取工會政策，簡直絕無意義。這種共產主義影響的擴大，就是我們政策的結果。所以我們計算赤色黃色的相對關係時，必須將這些革命分子算進去。譬如捷克斯拉夫的赤色工會共有二十萬工人，然而最近一次選舉，共產黨得了將近百萬的票。可見改良派工會中的工人，幾十萬的移轉到共產派方面來，贊成共產黨的口號哩！

　　我們現在不能一國一國詳細說，各國共產黨都能自己知道這種現象。總之，黃色國際不但不是全世界的工會聯合，並且已經不能算全歐洲的工會聯合。

　　歐洲以外，黃色國際的地位更加可憐。一九二五年五月的中國工會大會，一致的通過加入赤色職工國際。日本的左派工會亦是贊成赤色職工國際的，僅僅因為反動的壓迫厲害，所以沒有公開的加入。馬來群島、波斯[19]以及其他殖民地的工會都已加入赤色職工國際。黃色職工國際的誇大，說自己是唯一的世界總工會，有什麼意義呢？不過可笑而已。黃色國際對於殖民地工人是非常之看不起的。例如馬來的工人在荷蘭的改良派看來，不過人海之中的一粟；然而在我們看來，這是平等的階級兄弟，是我們的戰友。對於他們，中國工人運動絲毫沒有意義；對於我們，五卅運動中的工人鬥爭卻是國際職工運動史裡新開闢了一個時代，是人類歷史的新轉機。假使赤色職工國際裡僅僅只有蘇聯工會和中國工會，假使黃色職工國際裡內部沒有衝突，沒有現時的兩個對抗派——左派及極左派——黃色職工國際也應當承認我們已有極偉大的力量，應當知道赤色職工國際的發展是向上的。但是黃色職工國際都是半死的改良派，眼界十分狹小，他們看不起殖民地的工人運動，以為歐洲是宇宙的中心，資本主義是永久的神聖，所以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瞭解歷史的革命前途，不知道現時正是世界職工運動革命化的重要關鍵。再過兩三年，連瞎子都可以看見：赤色職工國際的發展是向上的，而黃色國際是下落的。

　　（十六）職工國際的統一運動

　　如今各國共產黨所最注意的，當然是成立統一的職工國際問題和統一的各國總工會問題。統一的職工國際，應當能包括各洲各國各人種各民族。每一個工人，尤其是共產黨的工人，都應當知道：現在各大陸的工人都已奮起積極鬥爭，如果一個「國際」不能包含中國、日本、澳洲、南美的工人運動，這種「國際」便不能稱為國際。如今有許多徵兆，足以證明環球各地新起的工人運動已在開始積極奮鬥。去年有人提議召集大亞細亞的工會代表大會。提議的人是日本改良派鈴木[20]；他的談話裡，表示他要建立一種「民族國際」以與革命國際相抗，就是建立一個有色人種的工會國際以與赤色主義的工會國際相對待，他想發展國際聯盟勞動局的「運動」于亞洲。幾個月以前，鈴木的代表到過上海，提倡召集大亞細亞的工會大會，說各國政府、工人、資本家三方面都要派代表加入。但是他在上海的工人方面，什麼接洽也不能成功，因為上海工人看著他，明明是日本帝國主義政府的代表！改良派在印度和日本仿佛已經有些形成，這兩國的工會首領便想出這個有色人種的職工國際的把戲，當然，這種組織在政治上一定是黃色國際的同類。改良派能不能實現這一建議案，現在還不能說定。但是，我們因此也可以看見，亞洲工人運動中的確有國際組織的新需要。

　　中國工人運動卻從沒有想著工人之中還要分什麼種界；他們已經決然的加入赤色職工國際，因為他們知道黃白人種的工人互相攜手，才能把全世界染成赤色。

　　澳洲的職工總會，現在提議召集太平洋工會會議。這一建議案足以表示澳洲工人的覺悟，是非常之可以注意的。太平洋的大戰，將來或者始終不能免，而且是非常之巨大的戰禍，歐戰和他比較起來，恐怕還只是兒戲罷了。所以太平洋沿岸的工人結合，實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美洲呢，幾年以前已經組織了「全美勞動聯盟」，包容北美合眾國、墨西哥及中央美洲幾國的工會。這算是「美洲職工國際」的開始。全美勞動聯盟的領袖是剛伯思派，他們把美國的孟祿主義「工人化」了：「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如果這句口號譯成通俗話，便是「南美、北美統歸美國的富豪支配。」可是，這一全美勞動聯盟也有四百萬會員，今年三月間，聽說還要在烏拉圭召集全美海員大會，想把他們聯合北美、南美而成一統一的組織。

　　此外，就是印度、古巴等處，也有工人運動發達起來。所以現在的國際工會統一問題，決不限於蘇聯總工會和黃色職工國際的關係問題。這不是歐洲的問題，而實實在在是世界的問題。所以組織統一的職工國際是要結合各洲各國各人種各民族的工人，成立真正的世界總工會。

　　怎麼樣著手去進行這一偉大的統一運動呢？我們所提議的是很簡單的辦法：赤色職工國際和黃色職工國際共同發起世界工會代表大會，使赤色黃色國際所屬的各國工會，以及在兩個國際以外的一切工會，都派代表出席。代表人數，依各工會會員人數用比例選舉的辦法。我們早已聲明，如果這一世界大會，能組織成新的國際——世界總工會，那麼，赤色職工國際可以解散，我們並且已經聲明，即使我們一派是少數，我們也將服從紀律，留在統一的國際組織裡決不退出。同時，我們請社會民主黨也負同等的責任和義務，雙方只要保存在同一組織之內的宣傳自由。我們問一問：這種提議難道自命為民主主義者的人不能接受嗎？這不是解決分裂難題的最民主的辦法吧？還有什麼再民主些的辦法呢？可是，至今我們還沒有接到黃色國際的明顯的確實的答覆，因為社會民主黨既不能反對這種民主辦法，又不願意工會統一。黃色職工國際只是含混推託，自己妄自尊大的說黃色國際是「唯一的」「世界的」工會組織，不肯進行組織真正統一的世界總工會。他們這種態度，無非是蒙蔽群眾，蔑視群眾的要求，對於國際工會的統一運動怠工。

　　然而我們不能放任黃色首領的奸謀。共產國際及各國共產黨，應當努力為世界工會代表大會的提議奮鬥，竭力主張各國各洲各民族各人種大聯合的職工國際。

　　（十七）赤色職工國際之鞏固

　　統一的職工國際沒有成立以前，各國工會沒有完全統一之前，各國共產黨應當怎樣工作呢？應當努力擴大我們的影響，應當加緊我們在群眾裡的工作，在組織上鞏固我們的政治勢力；穩固我們單獨的組織（如法國及捷克斯拉夫），在改良派工會之中擴大我們的群眾宣傳，贊助並鞏固赤色職工國際。赤色職工國際之中不僅是共產主義者，還有工團主義者及無党的工人，這是我們應當注意的。

　　共產國際總共有二百萬黨員，赤色職工國際的會員卻要多六倍。單是這一點，各國共產黨便應當格外注意赤色職工國際及其種種提議，這些提議大半都是和共產國際協商過的。

　　赤色職工國際初成立的兩年，內部還有種種派別，有些反對赤色職工國際和共產國際接近。可是，現在這種無政府主義的傾向，已經沒有了。每個革命工人，都知道赤色職工國際和共產國際合作是必要的，而且對於工人階級是有利的。時常可以聽見社會民主黨的武斷的論調，仿佛他們也是無政府黨似的，他們說赤色職工國際不能獨立，而是服從共產國際的組織。社會主義要（？）說亞摩斯德丹的黃色職工國際是獨立的組織。其實，黃色職工國際的總會常常和第二國際的總委員會開聯席會議，共同合開討論會、大會等，常常有雙方共同的議決案；甚至於黃色職工國際的領袖加入國際聯盟的勞動局，擔負實行國際聯盟議決案之責任——遵守資產階級政府和資本家團體代表的意旨，贊助帝國主義的條約和協定（道威斯計劃和洛加諾條約）——這算是「獨立」！赤色職工國際和共產國際共同進行革命的宣傳和動員，這就算是「服從」！這些社會民主黨的論調，自然完全是無恥的武斷論。每一個工人、共產派、社會民主派以及沒有黨派的，都應當能從我們的機關報上，瞭解黃色國際和赤色國際的區別，瞭解為什麼赤色國際和共產國際合作，瞭解我們所要求于職工國際的是什麼。應當記住：只有我們不斷地進行自己的政策，鞏固自己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的影響，才能達得到統一工會運動的目的。共產黨、共產國際及赤色職工國際的勢力愈盛，我們達到統一也愈快。

　　（十八）統一戰線策略之應用

　　世界職工運動的統一，必須我們善於應用統一戰線的策略，才有最後成功的希望。當然，各國同志應用統一戰線的時候，做了不少錯誤。但是，我們已經在最近有了相當的勝利。這些勝利，大半因為共產國際能及時改正同志的錯誤，消滅各國共產黨原有的弱點。

　　我們應用統一戰線的策略，就在於會引導無党的工人，會應付社會民主黨的工人——如今各國共產黨漸漸的將要都有這種能力了。凡是能使共產派工人和其他派別的工人接近，能消滅各派工人一致行動的障礙，能打破共產派和社會民主派工人之間隔膜的種種方法，都使我們能夠進行統一戰線而增加我們對於群眾的影響。

　　英國共產黨應用這一策略，最有成績。英國共產黨黨員不過六千五百人，但是他所指導的工人——政治思想上所能影響的工人，足有幾十萬。可以說，英國每一共產黨黨員能影響的，至少有一百個工人。何以小小的黨能有這樣大的影響呢？因為他能確定黨和直接同情於革命而非共產黨員的工人群眾以及一切左派分子之間的正確關係。這是英國共產黨成功的原因。當然，在這一與一百之比例的相對力量裡，伏著種種危險。共產黨是太小，如果有嚴重的社會變動發生，他很不容易保持現在所能影響的廣大群眾。所以英國的黨必須儘量的擴大。然而他現在的成績，已經可以證明他所走的道路是正當的。這才是真正的布爾希維克化，而不是空言。

　　最近瑞典的左派工人會議裡，共產黨應用統一戰線的策略，亦可以說有相當的成功。瑞典已經有三分之一的工人完全贊成階級鬥爭的原則；而且無党的工人，社會民主派和共產派，對於目前的行動已經有了一致的政綱。

　　意大利共產黨亦能應用極能伸縮而活潑的策略——那地方周圍的環境，卻是最困難最壓迫的，因為法西斯蒂的殘暴和改良派的無恥都結合在一起，來鎮壓革命的工人運動。意大利共產黨居然能聯合各派工人共同起來反對法西斯蒂的統治。這是活潑的永久積極的極能伸縮的布爾希維主義。

　　我們可以綜合起來，得一個總的公律：

　　我們愈能引進無党的工人和社會民主黨的工人，來和共產黨的工人一致行動，反對資產階級，我們便愈能應用統一戰線的策略，亦就愈能使我們的黨布爾希維克化。要會觀察時勢審察各種力量的相對關係，摸著工人群眾所感受的最深切的痛處提出最緊迫最切實的口號，聯結這些口號和工人階級的總鬥爭，推動最廣泛的群眾來爭這些口號，以一切的能力，極端的堅決，誠懇的忠實，切切實實的，而不形式上的去領導群眾——這才是真正的行動中的列寧主義。

　　我們稍稍的學習著了，但是還不是個個共產黨都學會了征取群眾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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