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能否抗日？|瞿秋白

中國能否抗日？

　　（一九三四年六月二十三日——七月七日）

　　任何一個革命的工人和農民，任何一個不願做亡國奴的中國人，都不會對於國民黨有絲毫「抗日」的幻想。國民黨地主資本家官僚軍閥們，早已赤裸裸的在群眾當中撕破了他自己的假面，暴露了他無恥的投降出賣的走狗的真相。全中國的反日民眾，從國民黨血腥的屠殺中，從「抗日者殺」的無恥的禁令中，從「中國無力抗日」的武斷欺騙中，深深的感覺到中國法西斯蒂國民黨徹頭徹尾是帝國主義的走狗；深深的體驗到，要爭取中國民族的生存獨立與自由，首先就要打倒帝國主義的走狗國民黨，粉碎走狗們一切掩護日本帝國主義進攻的無恥的宣傳。

　　我們不用列舉，兩年來東北義勇軍在日本帝國主義武裝鎮壓下長期的浴血鬥爭[1]，「一二八」上海事變中無產階級與十九路軍兵士英勇的抗戰，以及臺灣霧社番人和非洲裡夫民族頑強的武裝反帝行動[2]，這些英勇鬥爭，已經是每個革命工人和農民所不能忘記的史跡。我們且正確的來估計中國抗日動員的力量，揭發地主資產階級國民黨「中國無力抗日」的武斷欺騙。

　　國民黨對於他的「中國無力抗日」曾下了這樣注解：（一）中國軍隊力量不能抗日，（二）中國經濟力量不能抗日，（三）中國人無組織力量不能抗日，因此中國現在要「充實國力」、「集中國力」，而不是抗日。當然在國民黨是沒有什麼能抗日不能抗日，國民黨所有的只是無恥的投降與出賣。但是廣大的中國工農群眾，不願意領受死亡與奴役的命運，要求中國民族的生存，要求打倒帝國主義，要求抗日，要求開展民族革命戰爭來爭取自己的解放。他們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的勝利，相信「中國能夠抗日」。

　　首先我們來檢閱中國動員抗日的武裝力量。

　　根據不完全的統計，國民黨軍閥統治之下有兩百多萬陸軍。非正規的武裝，如散在各省的保衛團等更超過正式軍隊的數目，湖南的保衛團槍枝在十萬以上，廣西也有巨大的數目。在東北，日本帝國主義收繳了民眾三百一十萬支槍，到現在滿洲還在普遍爆發著反日的血戰，可以想見中國武器散在民眾中的有著驚人的數量。國民黨政府連年的支出，百分之五十用在軍事擴充，幾次進行的巨大借款，都是為著擴充軍備，購買飛機、新式武器及建立軍事工業（這是為著進攻蘇區與紅軍）。這些都是中國的武裝，應當從走狗國民黨手中奪取出來，而成為「抗日」的力量的。

　　國民黨軍閥，除了統制著百余萬使用現代武器的軍隊以外，還在繼續訓練新的法西斯蒂的兵團，但是卻沒有派遣一兵一彈去抵抗日本帝國主義的進攻，而把華北數十萬軍隊調到河南、安徽、江西等地，來進攻唯一領導抗日的蘇維埃紅軍，企圖消滅工農群眾反帝的革命力量，為日本帝國主義及一切帝國主義進攻中國清除道路，盡他走狗的作用，在五次「圍剿」戰役中，國民黨這種走狗作用，表現得更加明顯。

　　國民黨這些無恥的賣國辱國勾當，已經激動了全中國勞苦群眾的猛烈的反對，就在用法西斯蒂血腥「紀律」統治著的白色軍隊中，士兵群眾的革命要求也一天天生長著，特別是進攻蘇區接近紅軍的部隊，士兵群眾革命化的過程更加急速，許多實際戰鬥，使國民黨法西斯蒂的武斷宣傳更加失掉了欺騙的作用。國民黨從「長期抵抗」、「不抵抗」、「抗日必先剿共」到「抗日者殺」、「中國無力抗日」，這些無恥的宣傳只有使士兵群眾增長著不滿、憤怒與反抗，他們要求抗日，他們反對國民黨阻礙紅軍抗日。許多地方的兵士掙脫法西斯蒂「紀律」的束縛而嘩變、暴動，加入紅軍，參加反日本帝國主義反國民黨的革命戰爭。在國民黨的後方，許多都會的守備隊伍中，兵士群眾接受了共產黨領導下的反日鬥爭的影響，對於帝國主義國民黨加深了憤恨。在全中國二百萬人的白軍軍隊中，除了極少數法西斯蒂的俘虜以外，抗日是兵士群眾共同要求。這些武裝，無疑的將在革命戰爭的開展中，迅速脫離國民黨的統制，而成為反日戰線上一種偉大的力量。

　　但在國民黨掌握底下的時候，這些武裝卻是阻礙抗日的力量。奪取這些武裝，打倒國民黨，是抗日的先決問題。

　　唯一領導反日反帝的民族革命戰爭的武裝——工農紅軍，在生長壯大的過程中，粉碎了帝國主義國民黨一、二、三、四次「圍剿」，成為中國反日反帝的基礎的力量。在目前，爭取徹底粉碎五次「圍剿」的勝利的戰爭中，將吸收更廣大的反日群眾到自己周圍，準備與日本帝國主義軍隊直接作戰。粉碎五次「圍剿」的勝利，也就能夠阻止日本帝國主義殖民地化中國的陰謀，團結一切抗日的力量，把日本帝國主義趕出中國。

　　事情是很明顯的，只要把鎮壓反日鬥爭的國民黨漢奸走狗的統治推翻，更巨大的抗日力量會在群眾中組織起來，三四十萬人的東北義勇軍，繼續不斷的開展民族革命戰爭，使日本帝國主義的鎮壓屠殺完全失了作用，這是一個極好的證明。我們中央蘇區今年紅五月的擴大紅軍運動，曾經動員了三萬多新戰士到前方去，照人口比例，全中國的抗日動員應該有五百萬軍隊，這一偉大的群眾的力量，不但可以保證我們戰勝日本帝國主義，而且可以保證我們戰勝一切帝國主義。蘇聯的工農群眾，曾經打敗過帝國主義十四國聯合的武裝干涉，這一光榮的先例應該更加鞏固我們勝利的信心，我們要記著列寧的教訓：「群眾力量將戰勝全世界。」

　　現在我們來看一看我們第一個國際敵人——日本帝國主義的武裝力量。

　　根據一九三三年的統計材料，日本有正規陸軍二十五萬人，這二十五萬軍隊，除了一部分留在本國，以支持帝國主義的統治，鎮壓革命運動外，都分佈在各殖民地，臺灣軍[3]、朝鮮軍[4]各達二萬餘人，駐在滿洲的關東軍[5]原有二萬餘人，「九一八」事變後又增加了三萬多人。為了要鎮壓國內的以及殖民地的「叛亂」，日本帝國主義在中國戰爭時，至多能出動二十萬軍隊，上海戰爭時，日軍調來中國的只有第九、第十一、第十二、第十四等師團，而這些師團在上海工人和十九路軍士兵的英勇抵抗中，遭受了很大的損失，使他們認識了中國民眾的抗日的力量。

　　根據這些材料，在數量上比較起來，中國有十倍於日本帝國主義的兵力。

　　雖然日本帝國主義軍隊有著精良的器械，但是戰爭的勝敗不完全決定於器械，而決定於使用器械的人，這是很明顯的。

　　雖然日本帝國主義還有著巨大的海軍，但是這些海軍要防衛太平洋上的霸權，不能作為進攻中國的主力，這又是很明顯的（在上海戰爭中，日本海軍完全失利）。

　　雖然日本帝國主義還有著強迫的義務軍役制，有著一百五十萬的「預備軍」，但是這些「預備軍」同常備軍一樣，他們現在正在窮困、饑餓，生活惡化的環境中增加了對統治者的仇恨，他們決不能支持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戰爭，這又是很明顯的。

　　而我們——中國的工人和農民們，必須抗日，必須開展民族革命戰爭，以爭取自己的生存。中國所有的工農士兵群眾，所有的武器，如果都用來抵抗日本帝國主義，那是一定能夠取得勝利的。

　　從武裝力量上來考察，我們相信，中國能夠抗日，而且只有抗日才能保障民族的解放和生存，才能保障中國革命的更偉大的勝利。

　　我們再來考察我們的經濟力量，看中國能不能抗日？能不能支持我們保衛生存的戰爭？

　　我們並不掩飾，我們是經濟落後的國家，歷年來受著帝國主義的剝削與榨取，國民經濟走到了總崩潰的悲慘的境地。而日本卻是帝國主義的國家，國富總額約有我們三倍（中國國富計38,289,000,000元，日本則為102,342,000,000元）。1931年度的歲入，國民黨政府從群眾身上拼命剝削的計達78,352,865元（公債不在內）。而日本的歲入卻為1,489,000,000日金，超過中國一倍以上。國民黨曾經用這些數目字來證明「中國不能抗日」，證明「中國經濟力量不能抗日」，甘心每年支付給日本帝國主義很大數量的外債本息，而不肯拿一個銅片去幫助民眾的反日鬥爭。一方面大借外債，購置軍器來鎮壓工農群眾的革命運動，而加上好聽的名目，什麼「建設」、「復興中國」、「充實國力」，這就是國民黨「中國經濟力量不能抗日」的實質。

　　每個革命的工農都知道，中國的經濟破產與窮困，正是因為受了帝國主義的剝削，特別是日本帝國主義的剝削，日本帝國主義自己也不否認這一點。日本資本主義，主要的是依靠中國市場，依靠榨取中國勞苦大眾，而得到興旺與繁榮。積集在東京、橫濱等處銀行裡的資本，多半是中國勞動群眾的血汗，我們看幾十年來日本對中國貿易的擴張，更可明白日本是怎樣「富」起來的。

　　日本對華貿易擴張統計表：

　　

　　這個表上的數目字，說明日本資本主義，是依靠著中國市場而存在。特別是在目前澳洲、非洲、美洲各地開展著排斥日貨運動，中國的市場對於日本資本主義更為重要，失去了中國市場，日本資本主義就要更加迅速的死亡。我們與日本帝國主義的絕交，是我們對於日本的經濟封鎖，而不是日本對我們的經濟封鎖。因為中國與日本絕交，日本失去了寶貴的原料與市場，而我們所失去的卻是帝國主義給我們的剝削與榨取。

　　帝國主義者在蘇聯十月革命後，曾經兇惡地聯合封鎖蘇聯，然而其封鎖的結果，使帝國主義自己感覺到停止了與蘇聯的貿易關係，等於封鎖了自己，不能不取消封鎖的政策，而逐漸與蘇聯恢復正式的通商，這一事件，在帝國主義者，在我們，都是很好的教訓（雖然對於這個教訓的認識，各有不同）。

　　當然我們不能說，帝國主義對於我們的封鎖，於我們沒有絲毫損害，帝國主義對我們的封鎖，有時會造成我們在物質上的部分的困難，但要是和帝國主義所受的損害比較起來，卻是很微小的。

　　我們曾經受過國民黨殘酷的長期封鎖，但我們並不因封鎖而削弱了戰鬥的力量，這是每個蘇維埃公民都能夠瞭解的。

　　我們來看日本在中國的投資，根據一九三一年的材料，日本在中國所投的資本有如下的數目：

　　

　　表上統計，日本在華資本總數達二十八萬萬九千余萬日元，這個數目，國民黨正在按年支付利息給日本帝國主義，作為日本帝國主義進攻中國的用費。

　　如果我們沒收了這些日本資本，應該是一筆最大的抗日經費，而在日本帝國主義，卻是經濟上一個致命的打擊。

　　地主資產階級國民黨政府，對於群眾的剝削（一切稅捐田賦）每年計達十萬萬元，這又應該是一筆巨大的抗日經費。

　　中國的經濟破產與窮困，正是因為帝國主義榨取和地主資產階級剝削的原故，只要推翻帝國主義走狗國民黨的統治，我們盡有著抗日的經濟力量以及一切力量。

　　中國共產黨中央所提出的反日五大綱領[6]中，指出我們必須沒收日本帝國主義者及賣國賊漢奸的財產，停止支付一切債款本息，設施累進稅來作為抗日的費用，對日絕交，組織廣大的抵制日貨行動，這些都是絕對正確的主張，這些主張的實現，使我們能得到極雄厚的經濟力量，戰勝日本帝國主義。

　　從經濟力量上來考察，我們更相信中國能夠抗日。

　　其次地主資產階級咒駡群眾沒有組織力量，說中國人是「一盤散沙」，中國沒有可能去抵抗「有組織」的日本帝國主義，應該跟隨著國民黨賣國賊跪伏在日本帝國主義前面，領受亡國奴的命運。

　　但鐵的事實，已經回答了走狗們的欺騙與咒駡，顯示了中國的工農群眾有著強大的組織。在白區裡面，無論國民黨怎樣的解散抗日團體，封閉抗日刊物，取締抗日宣傳，鎮壓抗日運動，逮捕和屠殺抗日領袖，但反日鬥爭並不因此而低落；相反的，一天天走向普遍武裝衝突的更高的階段。

　　我們蘇維埃區域裡面，工人農民中不斷的產生組織家宣傳家，團結了千千萬萬的群眾在共產黨與蘇維埃政府周圍，像一個人一樣，為了蘇維埃政權的勝利而進行著反帝國主義反國民黨的戰鬥。這些都是國民黨地主資產階級無法否認的事實。

　　無論從那一方面考察，我們有著抗日的力量，而國民黨正在日本帝國主義的指使之下，阻礙抗日力量，破壞抗日力量，解散抗日力量，企圖消滅抗日力量，讓日本帝國主義的血手無阻礙的伸到全中國來，扼死中國民眾。

　　國民黨向蘇區和紅軍進行的五次「圍剿」，正是為了要完成它這種走狗的使命，為了把已經消滅了帝國主義勢力的蘇維埃領土，重新放到帝國主義的血手底下去。

　　保衛蘇維埃領土，粉碎五次「圍剿」，推翻國民黨在中國的統治，是抗日的先決條件。

　　我們要爭取粉碎五次「圍剿」的勝利！爭取民族革命戰爭的勝利！相信自己的力量！我們「有力抗日」！

　　原載1934年6月23日—7月7日《紅色中華》第206—209、211期

　　署名：維嘉

　　注釋

　　[1]東北義勇軍，見本卷第204頁注16。

　　[2]指1930年臺灣台中縣霧社高山族人民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武裝起義，1925年以來摩洛哥裡夫部族人民反對法國和西班牙殖民軍的鬥爭。

　　[3]指佔據臺灣的日本侵略軍。

　　[4]指佔據朝鮮的日本侵略軍。

　　[5]指佔據中國東北的日本侵略軍。1919年日本在旅順口設關東軍司令部，1931年發動「九一八」事變，進一步侵佔中國東北全境。至抗日戰爭時期，關東軍總數約100萬人，是日本陸軍最精銳的主力和戰略總預備隊。1945年8月，在中國人民武裝力量和蘇聯紅軍強大的攻勢下，關東軍被消滅。

　　[6]1934年7月15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和中國工農紅軍革命軍事委員會發表《為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宣言》，宣佈「不辭一切困難，以最大的決心派遣抗日先遣隊，北上抗日」。並提出了五項具體主張作為當前奮鬥綱領。其內容是：一、堅決反對國民黨政府出賣東三省、熱河、內蒙古、華北、福建以及全中國。二、立刻宣佈對日絕交，動員全國陸海空軍對日作戰。三、號召全國民眾自己組織反日義勇軍與遊擊隊，直接參加反日戰爭與遊擊戰爭。四、沒收日本帝國主義者及賣國賊、漢奸的一切財產，並以國民黨全部軍費，作為反日戰費。五、不分男女老幼、宗教信仰、政治派別，普遍組織民眾反日團體，開展反對日本侵略與國民黨政府賣國投降的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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