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還是民生主義？|瞿秋白

馬克思主義還是民生主義？(1)

　　馬克思主義還是民生主義？(1)（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九日——一九二八年一月五日）

　　（一）孫中山與馬克思主義

　　馬克思列寧主義是世界無產階級的革命理論，亦是世界唯一的社會科學的正確的科學方法。他指出人類社會中階級鬥爭的事實，並且指導無產階級在這種鬥爭中所應當採取的策略；他指出社會發展的物質基礎——經濟關係與生產關係發展的定律，並且說明社會發展的定律，必然的要使資本主義崩潰，必然的要經過無產階級獨裁制而造成無階級的共產主義社會。這一學說使全世界資產階級——中國資產階級當然也在內——嚇得發顫。資產階級社會之中曾經產生許多學者來批駁馬克思主義，修正馬克思主義。歐美資產階級學者及各種各式的社會改良派機會主義派，一致的攻擊塗改馬克思主義。何以這些「學者」如此的起勁呢？因為馬克思列寧主義，是無產階級手中強有力的武器，足以毀滅資本主義制度；資產階級要壓迫剝削無產階級，維持他的統治，便不得不先來毀壞無產階級鬥爭的武器——馬克思主義。

　　中國的資產階級當然也不是例外。但是，中國的資產階級可憐得很——他受著帝國主義的國際資產階級的侵略，受著國內封建餘孽的豪紳地主階級的限制；所以他在中國革命的初期，很聰明的想著要利用中國工農民眾的搖旗呐喊，去幫助他搶得政權，去替他做苦力「反對」帝國主義等等……於是他便想出所謂「民生主義」來欺騙民眾；其意若曰：中國工農呵，你們快捧我們資產階級上臺，我們（國民黨）拿著政權之後，要講「民生」，使你們大家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有路走（孫中山的所謂衣食住行），因此，你們不要相信馬克思主義，快來相信我們的民生主義。中國資產階級更奸猾的說：你們不是要共產主義嗎？我不反對共產主義，我的民生主義就是共產主義，而且民生主義的方法比共產主義的還要好。孫中山是如此答應了工農，如今孫中山的忠實同志、徒子徒孫執政了；他所答應的有一件事實行了麼？絲毫也沒有，只有屠殺工農，禁止工農集會結社等一切自由……這些事實上的問題，我們已經指出了不少，以後還是指不勝指。現在，我們且和孫中山及國民黨算一算理論上的賬。

　　孫中山在民生主義演講[1]之中，三番四次說「民生主義，就是社會主義，一名共產主義」。但是，他同時急急乎「證明」馬克思主義是不對。可憐的中國資產階級，也要加入國際帝國主義資產階級的反馬克思主義聯合戰線。孫中山是所謂中華民國的「國父」、「聖人」，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偉人」，——我們也不否認，這筆賬留著慢慢細算，也不為遲。但是「偉人和可笑的人只差一步」。歐美的「學者」批評馬克思主義，固然是荒謬可笑，但是他們總還有些似是而非的科學智識。中國的「偉人」（郭任遠[2]、李石曾等的小人暫不提起）卻真正是空前絕後的「偉大的」無常識！——戴季陶說過「孫中山說話往往無常識」，孫中山的民生主義演講，便充分的表現其無常識到極點。

　　孫中山反對馬克思主義了。他怎樣批評馬克思主義呢？第一，孫中山說：「照馬克思的學說理論，漢冶萍公司[3]既是有鋼鐵的好生產，又有大資本，應該要賺錢，可以大發展。為什麼總是要虧本呢？」如此說法，仿佛天下如果有一家大資本的公司虧本，便足以證明馬克思主義不對。馬克思主義何嘗說：「凡是大資本的生產一定賺錢」！馬克思是說：同一種生產中，大資本一定可以戰勝小資本。世界各國鋼鐵業的生產，非常之多，比漢冶萍公司大的資本，還不知道有多少。漢冶萍公司自然競爭不過帝國主義列強國內巨大資本的鋼鐵礦廠。再則，孫中山說，歐戰時漢冶萍公司能賺錢，現在卻虧本。孫中山知道這一事實，但是他的民生主義能解答這種現象的原因嗎？只有馬克思主義說：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是無政府狀態的，某業生產過剩的時候，一定就要發生經濟恐慌，鋼鐵業、棉紗業等都是一樣的，——只有馬克思主義的這種經濟恐慌論，能夠解答這種現象的原因。歐戰時，世界市場上需要鋼鐵很多，所以就是漢冶萍公司這種鋼鐵出產，也有銷路；歐戰一停止，鋼鐵需要減少，各國大生產的鋼鐵礦廠早已足夠供給，輪不到漢冶萍這種小公司，所以漢冶萍公司的生產沒有了銷路，於是乎要虧本。孫中山根本不懂得馬克思主義，根本沒有常識，但是，他卻要「批評」馬克思主義！

　　第二，孫中山說：「照馬克思階級戰爭的學說講，他說資本家的盈餘價值都是從工人的勞動中剝奪來的，而忽略社會上其他各種有用分子的勞動」。這句話是根本不懂什麼是盈餘價值。馬克思說：經濟學上的價值，是勞動所生產的，這裡所指的勞動，自然是指一般的社會勞動而說的；譬如說一張桌子，生產這張桌子，要經過許多種的工人；這張桌子的價值，就是這許多種工人的勞動所生產出來的。誰說這張桌子的價值，完全只是木匠張三一個人勞動所生產出來的呢？難道這是馬克思說的——孫中山所攻擊的，只是他頭腦中自己想出來的「馬克思學說」。馬克思主義的勞動價值說是很詳密的，我們這裡不能詳說。至於盈餘價值，則完全是另一問題。這是說廠主給工人的工資與工人所用的工力，其價值不能相抵，譬如，工人做十小時工，實際上已經替資本家製造出一元錢的價值，但是資本家只給他五角錢，那多餘下來的五角錢，被資本家掠奪去了，這就是盈餘價值。——工人每天五小時工作的成績，已經足夠養活他自己，但是資本家卻教他再多做五小時，這五小時的工力，如何不是完全被資本家掠奪了去呢？孫中山將盈餘價值論和勞動價值論混在一塊，分不清楚，便硬要來批評馬克思主義。這不過是多多暴露他的沒有常識罷了。

　　第三，孫中山說：「馬克思的判斷，以為資本家先消滅，商人才能夠消滅……現在合作社發生，商人便先消滅，馬克思的判斷和這種事實又是不相符合」。這更是大笑話。合作社在資本主義社會之中，始終是與私人商店同樣的買賣交易，如何能說合作社產生商人便消滅了呢？請問照孫中山所說，英國、美國有許多合作社，但是英、美國內商人的勢力就消滅了些嗎？這是誰也知道不合事實的。必須要私人資本主義打倒，在無產階級國家之下，合作社方能成為建設社會主義事業之一部分。

　　第四，孫中山說：「照馬克思的研究，他說資本家要能夠多得盈餘價值，必須有三個條件，一是減少工人的工錢，二是延長工人作工時間，三是抬高出品的價格……美國福特車廠所實行的恰恰和馬克思所說相反」。孫中山這段話簡直可以把人笑死。他不知道馬克思主義所研究的帝國主義之下的托辣斯制度[4]，正能精確的說明這種汽車大王的福特車廠如何能賺錢。汽車大王是極大的資本家，他所剝削工人的財富超過幾千萬萬，他何樂得不加些工錢，減些工時，使工人的生產力加強？譬如用牛馬耕田的人，只要自己有些錢，都願意將牛馬養肥些。資本家的剝削工人，欺騙工人，和騙牛馬是一樣。至於福特車廠能夠減低貨價，這更證明馬克思所說大資本戰勝小資本的定律；大資本生產正是用減低貨價的方法，使小資本不能和他競爭，而至於倒閉。孫中山這種可笑的駁議，便算批評馬克思主義嗎？

　　第五，孫中山根據自己那種膚淺的經濟學說（正確些說不是什麼經濟學說，而是瞎說），卻想來批評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他自己並沒有什麼真正國貨的見解說出來，卻去拉了一位英國的「馬克思主義者」威廉[5]出來，說歷史不是以物質為重心，「社會問題才是歷史的重心，而社會問題中又以生存為重心……民生問題就是生存問題」。戴季陶推崇孫中山為中國聖人，三民主義是純粹中國貨，馬克思列寧主義算是外國貨。但是照孫中山自己說明，他的民生主義的「哲學」，也是偷英國學者的學說。而且這種學說一到孫中山頭腦裡，尤其弄成莫名其妙的東西。馬克思說，社會經濟關係的基礎是生產力之狀態——社會的物質基礎，其他政治、法律、制度、道德、觀念等，都只是社會的上層建築物，隨著生產力狀態的變更而變更的。這種定律可以用來考察一切社會，如果中國社會亦是人類社會，而不是什麼魔鬼社會或是神仙社會，那麼，當然也可以適用於中國社會。但是孫中山不知道「物質」兩字如何解釋，便一口咬定民生問題、社會問題方是歷史的重心。請問生產力的狀態，是不是發生社會問題的原因呢？社會問題、民生問題，完全是由於生產關係而發生的。這層道理，孫中山便不肯推想下去了。依孫中山的意思，仿佛人類要生存，要解決民生問題，所以社會進化，所以有歷史上種種變化。請問中國古代的苗黎和孫中山自己在民族主義講演中所說的許多弱小民族，豈不都是人類，豈不都要求生存，但是他們何以不進化，而只有白種人的社會進化？是不是因為歐洲社會中生產力發達，所以進化較速，是不是因為世界之中歐洲資產階級佔有極大的生產資料，所以能侵略弱小民族，使他們亡國滅種呢？豈不是明明的事實：這些弱小民族單有要求生存的欲望，還是不能進化呢！孫中山的民生史觀，顯然是唯心論的資產階級的學說。而且孫中山根據這種「民生史觀」，說生產要靠消費者的需要，「實業的中心要靠消費的社會，……消費就是解決眾人的生存問題，也就是民生問題」。照此說來，消費的社會是什麼呢？消費社會中的人是不是同時極大多數是生產者呢？如果生產力不發展，不變化，這些人如何能有更多的消費需要（欲望），如何能有更多的消費力量（購買力）？可見所謂「民生」，所謂生存問題，決不是因為人類主觀的需要而發生的，——要知道狗也和孫中山一樣需要生存的，可是他並不因此能想到什麼三民主義。——民生問題的發生，是因為社會的物質基礎之生產力有變化，是因為客觀上生產關係的劇變而發生的。孫中山根本沒有懂得什麼是唯物史觀，但是，他卻會「批評」馬克思主義。

　　第六，孫中山對於馬克思的經濟學說和唯物史觀，都絲毫沒有懂得，甚至於連普通的經濟學都不懂得，但是，他很有勇氣反對馬克思主義，這是什麼原故呢？他要「創立」民生主義的哲學，他的目的是在於反對馬克思主義，他在民生主義第一講上說了上述的許多批駁馬克思主義的「證據」。這是因為什麼？完全是為著要說出中國資產階級反對無產階級之階級鬥爭的「理由」。孫中山自命是反對帝國主義的。但是為要反對中國無產階級起見，他不惜借用帝國主義資產階級的「學理」，不惜稱頌歐美資產階級壓迫無產階級的政策（如稱頌德國俾士麥鐵血宰相[6]）。他說：「歐美近年來之經濟進化可以分作四種：第一是社會與工業之改良，第二是運輸與交通收歸公有，第三是直接徵稅（遺產稅及所得稅），第四是分配之社會化（合作社）……歐美各國從這種種經濟利益相調和的事業發達以後，社會便極有進化，大多數便享幸福」。這是不是幫著帝國主義列強的資產階級說話呢？歐美社會之中現在大多數享幸福了麼？幾十萬萬的歐美勞動民眾，尤其是無產階級，都還處於資產階級強暴的獨裁之下，他們如何得有幸福？孫中山所說的那些改良政策，都是列強資產階級維持自己統治的辦法，而且如所謂工業的改良（減少工作時間，改良工廠衛生，增加工資等等），都還是歐美無產階級群眾經過幾百幾千萬罷工鬥爭，所爭來的一些兒讓步；列強資本家所以容許這種改良政策，也正如孫中山所稱頌的「在資本家一方面可以多得生產」的理由，這完全是鞏固資本主義的辦法，完全是摧殘社會主義的方法。孫中山對於這種政策，大加贊許，以為自己民生主義的解釋。這可見民生主義就是資本主義，一名剝削主義。不但如此，孫中山根據這種資本家政策，歐美社會黨改良主義的「學理」，來反對階級鬥爭，他說：「馬克思定要有階級戰爭，社會才有進化……以階級戰爭為因，社會進化為果，這是倒因為果；階級戰爭不是社會進化的原因；階級戰爭是社會當進化的時候所發生的一種病症。社會之所以有進化，是由於社會上大多數的經濟利益相調和」。這又是沒有常識的說話。孫中山要反對階級鬥爭，他便說階級鬥爭是社會的病症。世界幾千年的歷史，自從原始共產社會之後，直到現在都是階級鬥爭。無論孫中山是孔子道統的大聖人，他也決不能否認歷史的事實。所以算作階級鬥爭是社會的病症，那麼，事實上這幾千年來的社會，都算是有病的社會。不病的社會在那裡呢？況且馬克思並沒有說「定要有階級戰爭，社會才有進化」。馬克思學說是說：階級鬥爭的事實存在著，如果進步的階級戰勝，則社會經濟制度當然要進于更高的形式，例如資產階級戰勝貴族階級之法國大革命，及無產階級戰勝資產階級之俄國十月革命；如果反動的階級戰勝，則社會將要退落反動；如果是雙方相鬥的階級兩敗俱傷，則整個社會制度可以為之崩潰瓦解，例如羅馬帝國崩敗時的社會。可見並不是凡有階級鬥爭，社會一定進化；馬克思的學說中，並無階級鬥爭與社會進化為因果關係之說。凡是鬥爭必定有兩方面：資產階級戰勝無產階級的階級鬥爭，如孫中山忠實信徒最近在中國屠殺工農的現象，亦是階級鬥爭，這種現象當然不是進化，而是反動；必定要無產階級能戰勝資產階級的權力，能戰勝小資產階級的機會主義，然後才能說得到「進化」。孫中山認為階級調和社會才能進化。那麼，請問現在歐美各國社會照孫中山說是「大多數經濟利益調和」，就算是進化的麼？孫中山，你不知道：一則歐美社會現在並沒有階級調和，二則歐美社會也並沒有「進化」。歐美社會的「進化」（孫中山所指生產事業等之發達）及所謂「調和」（工人的工資稍增等等），完全是由於歐美資產階級能剝削中國及一切弱小民族殖民地，榨取全世界無產階級及勞動平民的血汗，去點綴歐洲資產階級的「文明」。歐美的階級鬥爭正在最劇烈的過程之中，而孫中山說階級調和了，歐美社會便進化；歐美的資產階級正在極野蠻殘酷的剝削無產階級及中國等的殖民地，而孫中山說歐美的社會「進化」得很！現在只要舉一件事，便可以證明孫中山故意說謊；孫中山說德國、美國已經實行八小時工作制，這完全不是事實。——歐戰之後，一九一九年才在華盛頓開了全世界的勞資會議，「議決」了實行八小時工作制等等，但是至今差不多十年，英、德各國沒有一國政府肯根據議決，將八小時工作制定入法律的。照孫中山說來，卻仿佛俾士麥鐵血宰相時候已經實行了！——這豈不是謊造事實，以證明他的階級調和社會進化的理論？孫中山想用這些歐美機會主義社會黨的論調，來反對一般的階級鬥爭，來頌揚歐美帝國主義資產階級的統治。他甚至於說：「在馬克思的眼光，以為資本發達之後，便要互相吞併，自行消滅。但到今日，各國資本家不但不消滅，並且更加發達，沒有止境」。好極了，資本主義沒有止境，這是值得孫中山大大頌揚的！但是，中國偉人雖有「偉大的」眼睛，卻看不見幾件「細小的」事件：殺人千萬的歐洲大戰[7]和俄國的大革命。歐戰不是資本家互相吞併嗎？俄國革命不是消滅了俄國資本家政權嗎？俄國無產階級階級鬥爭的勝利，不是使俄國社會進于更高的形式——社會主義的建設嗎？這些「小事」，孫中山都沒有看見，他只看見歐美的「和平改良階級調和」使社會「進化」了，「大多數享幸福」了！固然，他想了一想，覺得不大妥當：一則完全違背事實說鬼話不好意思，二則當時他還要聯合世界革命的無產階級（鼓動國際無產階級反對國際帝國主義，暫時於中國資產階級是有利無害），所以民生主義第一講之中講了上述這些話之後，他在民生主義第二講裡便稍稍變了口氣，他說：「資本家對於這些和平手段也是反對」——呵，原來階級並未調和！他又說：「現在資本家要保守自己的私利，也是用種種專制的方法，來反對社會黨，橫行無道，歐美社會黨，將來為勢所迫，或者都要採用馬克思的辦法，來解決經濟問題，也是未可定的」。這句話更顯然和他第一講的話自相矛盾。這倒不去管他。最重要的是，他這一轉變的主要意思正在換一個口氣說話：階級鬥爭根本不好，但是國際無產階級反對帝國主義的鬥爭，或者還可以；因為「照馬克思說」英美等國工業很發達了，那裡的階級鬥爭亦許是有的；但是照「馬克思說」經濟不發達的地方，那是一定沒有階級，用不著階級鬥爭的。……他主要的目的是說中國不要階級鬥爭。

　　第七，孫中山關於馬克思主義，既然不贊成階級鬥爭，又不贊成唯物史觀，照理講起來，他應當反對俄國的十月革命了。但是，不然。他說俄國革命的方法雖然是馬克思主義的，卻實行了他的三民主義！這不是「海外奇談」嗎？他說：「照俄國人說，俄國現在的實業和經濟還沒有大發達，實在夠不上實行馬克思主義」。這不知道是那一個「俄國人」給他所說的！馬克思主義是一般社會的經濟定律和階級鬥爭的學理，這自然能應用於一切社會，應用於全世界的社會。怎麼又發生了一個經濟實業發達不發達的分別？怎麼又說經濟不發達，便不能實行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主義的經濟社會學理，無所謂實行不實行。天下難道有所謂實行物理學、化學的嗎？馬克思主義之階級鬥爭的革命策略和革命方法，無論什麼地方都是應當實行的。怎麼又有什麼例外？孫中山又說：「俄國革命六年以來……是用革命手段，只解決政治問題，用革命手段解決政治問題，在俄國可算完全成功，但是說到用革命手段來解決經濟問題，在俄國還不能說是成功；俄國近日改變一種新經濟政策……由此便知純用革命手段不能完全解決經濟問題」。俄國的共產黨已經充分的實行了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方法，已經充分的應用了馬克思主義的學理。俄國革命是成功了，他不但解決政治問題……實行蘇維埃政權，並且解決了經濟問題……沒收銀行工業，沒收土地，實行無產階級國家的固有政策。只有如此之後，他才能實現新經濟政策，開闢社會主義建設的道路。這是三民主義麼？孫中山的民生主義，不是說要既不得罪地主，又不得罪資本家，同時卻可以解決民生問題嗎？俄國革命是推翻了地主資本家，工農群眾自己動手沒收了土地，沒收了工廠，徹底解決了經濟問題。這和所謂民生主義有天淵之別。

　　總之，孫中山自己的學說陷於矛盾不通，正因為他只想用經濟不發達的理由，來阻遏中國工農的階級鬥爭。他一面反對馬克思主義，一面又附會馬克思主義。馬克思主義說經濟實業沒有發達到資本主義相當階段的時候，革命只會是資產階級民權主義的革命，而不會是無產階級社會主義的革命（如法國的大革命）。馬克思主義從沒有說過經濟實業不發達的地方，不能「實行馬克思主義」——階級鬥爭。如今歐洲大戰的事實，俄國革命成功的事實，已經鐵一般的證明馬克思主義：現在全世界已經在資本主義最高階段（帝國主義）的時候，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革命已經開始成功的俄國，將要擴大到全世界——中國自然也在其內。中國自身的資本主義，雖然很薄弱，但是中國已在全世界經濟的系統之中，中國的革命在國內範圍雖然帶著民族民權革命的性質，但是他本身是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一部分，他的動力只有工農的劇烈的階級鬥爭，這一革命必然要急轉直下的進於社會主義的革命。這便是馬克思主義的學理應用到中國國情的簡略說明。我們在下一章再來詳說。孫中山的民生主義，雖然想盡方法：或者利用歐美資產階級改良派的政策和理論，來證明資本主義沒有止境，證明階級調和使社會進化，或者又附會馬克思主義，說經濟不發達的地方不能實行馬克思主義，不用階級鬥爭，要想如此造成學說與馬克思主義對抗——但是，這都是白費力的！這都是表明孫中山的「學說」，是代表可憐的中國資產階級，處於矛盾地位的中國資產階級，要實行壓迫無產階級的鬥爭罷了！難怪他的無常識和自相矛盾至於如此。

　　孫中山的民生主義，還是他的忠實信徒李宗仁替他下的定義，來得確切。李宗仁說：「民生主義就是共產主義的話，只是一種策略，譬如國民黨要聯奉聯段的時候，便說段祺瑞[8]是怎樣好，張作霖也還不差。」是的，孫中山說共產主義不差，是想騙騙工農群眾的！民生主義和共產主義絕不相同，民生主義就是資本主義，一名剝削主義呵！

　　（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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