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工農兵暴動的信號！|瞿秋白

廣州工農兵暴動的信號！

　　——悼我們五千多白色恐怖之下的死者並繼續他們的鬥爭（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八日）

　　難道沒有預先許多次不成功的不重大的對於舊政權的打擊，而在廣泛複雜錯綜的民眾總運動之中，會有突然的對於舊政權嚴重的打擊之可能麼？難道沒有許多部分的罷工，而會有突然的總同盟罷工麼？沒有許多次零碎的規模不甚大的暴動，而會有突然的總暴動麼？

　　——列寧全集卷八之三七頁——

　　廣東各縣的農民暴動早已不斷的起來襲擊國民黨的反動政權。今年十月三十日廣東海豐的農民群眾已經占領海豐縣城，不過十天，海豐附近五六縣的農民全都暴動起來，推翻豪紳的政權，建立自己的工農兵代表會的政府。

　　廣州的工人群眾和傾向革命的兵士群眾，于十二月十一日也暴動起來，推翻豪紳資產階級的政權——國民黨軍閥張發奎、黃琪翔的政權。

　　固然，廣州的工人，廣州市郊的農民，廣州的革命兵士，佔領廣州不到三天，就被反革命的國民黨軍閥聯合帝國主義勢力打敗了，退入四鄉去了。但是，廣州暴動的失敗不過是暫時的。廣州暴動雖然失敗，可是他對於全國的工農兵群眾給了一個信號：大家團結起來，組織我們的力量，武裝暴動起來，推翻國民黨的反革命政府，建立工農兵代表會的政府！

　　廣州暴動的意義，只要看反革命的一切勢力聯合進攻的瘋狂狀態，便可以知道了。

　　廣州反革命的國民黨軍閥，李福林、張發奎、朱暉日等等，極殘酷的屠殺廣州工農：資產階級的報紙大書特書的說，廣州大殺共產黨五千七百餘人；短髮的女子槍斃的每天幾十幾百，共產黨員和工人活活的用火油燒死；全市橫著赤黨的屍體論千，血流成河。豪紳資產階級屠殺他們的「不安分的」被剝削者，是如此的殘酷；他們的孫總理[1]之孔子道統，仁愛性能……的鬼臉完全撕破了。他們還說共產黨只知道殺人放火，共產黨殘酷……！自從清黨反共以來，國民黨所殺的工農至少有二十萬以上，國民黨蹂躪壓迫欺騙工農的事實，真正說不勝說。工農要推翻自己的壓迫者，不能不殲滅豪紳地主、工賊和反革命的資本家。這次廣州失敗後，國民黨豪紳資產階級的殘酷，更加證明中國革命已經到了最劇烈的肉搏的階級鬥爭時期，我們工農貧民不能有絲毫的猶豫，我們的出路，只有血戰！

　　不但廣州的豪紳資產階級是如此的大屠殺。全國的豪紳資本家都在高呼「殲滅共產黨」、「殺盡流氓地痞（工農）」。現時各省的國民黨小狗（省黨部、市黨部等等），各省的豪紳資本家，都在積極的「殺共」或者準備「殺共」，有的大聲疾呼的請第一等屠殺工農老手蔣介石——「蔣總司令」出山，有的請求預謀暗殺廖仲愷的胡漢民——國民黨「真正領袖」出山。他們大家喊著：「工農群眾要暴動了，這些賣國領袖——劊子手的頭兒快些出來罷，那些不中用的小劊子手汪精衛、陳公博等等太沒有用了！」各種各式的買辦豪紳資產階級的團體：各省商會聯合會，廣肇公所，國民黨黨部等等，都在大呼小叫，演說，通電，議決……反共，殺共。上海的衛戍司令部搜捕商務印書館的工人，漢口的軍閥用大兵搜索全市，拘捕幾百人。湖北黃安、麻城的軍閥，也在大大屠殺暴動的農民三四千人。全國的屠殺恐怖政策，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南京政府和江蘇省政府下令禁止罷工。蔣介石的大政方針，更是「停止一切民眾運動」，汪精衛極意獻媚，也跟著打電報到廣東說要「停止民眾運動」。

　　不但全中國的豪紳資本家，聽見了廣州工農兵暴動要發顫，要瘋狂似的實行白色恐怖政策——三民主義。而且世界的帝國主義資產階級也趕緊的進攻蘇聯——無產階級的國家（國際裁軍會議上，列強立刻進攻蘇聯，說他是「所求不遂，便在中國搗亂」；巴黎帝國主義報紙立刻詛咒廣州暴動的失敗）。中國豪紳資產階級自然也亟亟聯合帝國主義向中國工農和蘇聯進攻，廣州沙面的領事團幫助李福林渡江打工農。豪紳資本家大呼小叫的要求國民政府和蘇聯絕交，驅逐蘇聯駐華的領事。南京政府立刻便下令與蘇聯絕交[2]。廣州的蘇聯領事被捕，副領事被殺。漢口的蘇聯領事亦已被逐。上海的蘇聯領事已經被迫停職，即日驅逐出境。各地蘇聯人民動輒橫被拘捕。中國的豪紳資產階級國民黨，高唱什麼國民革命民族主義的國民黨，現在完全和列強帝國主義聯合起來，反對革命的世界無產階級，反對蘇聯了！這原不是奇事。上海中外紗廠的資本家，不是聯合起來，組織聯合會，共同一致的壓迫剝削中國工人麼？資本家的世界聯合戰線——反對工人的聯合戰線，是可以的；中國資本家為要壓迫工人而賣國也是可以的！——這是党國要人所承認的，例如張壽鏞[3]在各省商會聯合會的演說：「吾人在滬見租界之成績，不知此系政府（工部局）與人民（買辦資本家）所合作，故華界方面亦當同采此種方針。」那麼，何以我們中國工人和世界革命的無產階級不可以聯合，何以我們中國工農不可以和蘇聯工人聯合呢！國民黨等的反革命賊，他們怕豪紳資產階級的政權要被推翻，所以他們要驅逐蘇聯領事，他們要斷絕中國工農和蘇聯無產階級聯絡。蔣介石最近宣佈的大政方針，亦就是「與蘇聯絕交」。這亦是「豬仔契弟」汪精衛先意承旨早就宣佈的方針（注：契弟就是屁精即北京的相公，廣州工人向汪精衛示威時替他加的「尊號」）。

　　廣州工農兵暴動，何以惹起世界的和中國的資產階級豪紳地主等反革命派如此之大的仇恨和殘酷的屠殺呢？

　　因為廣州的工農兵暴動：（一）是真正覺悟的群眾起來奮鬥，他的勝利和發展，必定引起全國極重大的工農貧民的群眾，自己起來推翻豪紳地主資本家；（二）是暴動的發動，已經有覺悟的兵士群眾參加，自己起來求解放，這一暴動的勝利和發展，必定引起極廣大的一般兵士群眾的覺悟，從此一切反革命軍隊對於豪紳地主資本家都靠不住了；（三）是暴動的目標很鮮明的是建立工農兵代表會政府——無產階級的真正廣大民眾執政的民權主義；（四）是暴動的目標很明顯的是推翻豪紳地主的剝削制度，是要沒收一切地主的土地，是要實行耕地農有；（五）是暴動的目標很明確的是打倒資本家的專橫，要在工農兵的政權之下厲行保護勞動的法令，是要實行八小時工作制……是要沒收富豪的財產，救濟一般貧民，給兵士以土地和工作，給貧民以生活的保障；（六）是暴動的目標在於根本推翻各派軍閥的政權，根本剷除軍閥混戰的禍根。工農兵士貧民群眾這樣的暴動，是中國的唯一出路，只有中國極大多數的工農兵士貧民，由暴動而得到勝利之後，建立真正大多數民眾的國家，才能推翻帝國主義的統治。

　　中國的國民黨——軍閥官僚豪紳地主資本家，正因為蘇聯無產階級能夠幫助中國民眾建立獨立的國家，建立自己的政府，推翻帝國主義的統治，推翻豪紳資產階級的剝削，——所以不惜實行空前的殘酷屠殺政策，同時宣佈與「列國一致反對第三國際」，投降帝國主義，以保持他們的剝削！

　　廣州的工農兵暴動，是在最近半年來湖南、湖北、江蘇、江西、山東、直隸等省繼續不斷的農民暴動、工人鬥爭之中，一個比較更大的爆發，尤其是廣東省內各縣農民暴動半年以來發展的匯合。現在廣州的工農兵暴動固然暫時是失敗了。但是，他是全國工農兵暴動總爆發的信號。全國的工農兵士貧民群眾，看見這一信號，都要更加團結更加緊張的準備暴動，發展暴動。半年以來「零星的規模不大的沒有成功的暴動」，已經有過幾十次，這些暴動雖然是失敗，但是他們的發展趨勢，正在匯合起來，而要形成推翻全國反動政治的局面。廣州暴動的失敗，也不過如此。雖然反革命的國民黨，如今要用對俄絕交和停止民眾運動的「兩大政策」，來阻遏群眾革命的發展，然而革命在廣州暴動的信號之下，必然要更加偉大的發展！

　　現在的情形是怎樣？

　　廣州的暴動雖然失敗了。但是廣東省內各縣的暴動正在發展——海陸豐的農民暴動還在擴大起來，海豐工農兵代表會已經取得政權，他已經將土地給了農民，他已經在這五六縣之中實行八小時工作制，他已經將當鋪中豪紳盤剝貧民的押物發還，他已經設法改善革命兵士的生活，他已經能夠拒絕軍閥的戰禍，而且一般農民得著土地、取消債務、停納田租，並已宣佈停稅一年之後，他們的購買力大大增加，都去購買日用品改善自己的生活，小商人的生意也發達起來，——他們在海陸豐真是造成了「太平氣象」。極大多數工農民眾要太平、要生活，便不能不像海陸豐的工農一樣，剷除豪紳地主和資本家，建立自己的政權！

　　固然，反革命的國民黨軍閥政客——如蔣介石、汪精衛等，見著這種事實嚇得屁滾尿流，要命令他們的走狗爪牙去圍攻海陸豐，李濟深、黃紹竑、張發奎、黃琪翔、陳銘樞[4]、錢大鈞等，正要繼續進攻海陸豐的農民。但是，廣州暴動的信號舉起來之後，廣東其他地方的農民暴動更加發展起來，這些軍閥軍隊中的兵士，都在動搖，這些軍閥不能夠撲滅幾千萬農民群眾自己奮發的鬥爭。如果革命力量只靠某某軍隊，那麼，反革命派只要把這一軍隊打敗，便可以勝利了。可是，現在民眾運動的發展，是在廣東各縣各鄉之中，普遍的創造出自己的武力——群眾的武力，普遍的破壞反革命的武力——吸引革命的兵士到工農方面來。這是軍閥沒有能力戰勝的。最近，海陸豐之外：廣州武裝的工農兵的隊伍退到花縣；廣東北境英德、清遠的農民正在暴動起來，廣州的東邊，東莞、寶安的農民也在暴動起來，廣東的南部，臺山的農民暴動已經佔據縣城，高要方面的農民也已暴動；海南島的暴動農民，已經佔領海南的大半。……廣東工農的暴動並沒有失敗。廣州部分的失敗，只有激起廣東全省工農更大的憤怒，更大的革命力量。

　　而其他各省呢？

　　湖北黃安、麻城、漢川、沔陽農民暴動的消息傳出來了。

　　江西的萬安、泰和等縣的農民暴動也正在發展。

　　湖南南部茶陵、攸縣、桂東一帶農民和工農革命軍正在暴動起來。

　　江蘇宜興、無錫暴動之後，大江南北各縣的農民騷動時有所聞。

　　漢口的工人示威罷工，仍在繼續發展。

　　上海公共租界電車罷工，商務印書館工人反對官辦的「上海工人總會」之勒迫到會扣罰工資。一般工人都已經知道國民黨是工人的仇敵資本家的走狗。

　　革命勢力正在日益高漲起來。而反革命的國民黨最近對俄絕交，停止民眾運動，禁止罷工，更加殘酷的實行屠殺壓迫政策，完完全全暴露他們反革命的真面目。工農貧民群眾對於國民黨反革命的認識更加明瞭，這種壓迫政策之下，他們更加感覺到暴動奪取政權的必要。同時，反革命派雖然一致壓迫工農，可是他們內部的衝突混戰仍在格外發展：廣東黃紹竑和黃琪翔的軍隊仍在西江開戰，陳銘樞、錢大鈞正從東江打廣州；湖北、湖南的戰爭，胡宗鐸、程潛、李品仙、何鍵等爭奪地盤的混戰正在發展；江浙方面何應欽等擁蔣出山，李宗仁、李烈鈞[5]等暗中反對，而蔣介石以中央預備會的「決議」，要來佔領滬杭、滬甯兩路的軍權和政權，這也是醞釀著戰爭；北方馮、閻[6]與奉、魯[7]互爭地盤的戰爭不能終止；徐州一帶南京政府和馮玉祥軍隊「共同北伐」，勢必至於又要互爭地盤。全國的軍閥混戰如此之發展，一般民眾——小商人等等也都受著非常之大的壓榨；一般民眾厭惡這種反革命的國民黨統治，一天一天的加增。反革命的統治是不能鞏固……

　　反革命派能夠停止民眾運動、禁止罷工減租，但是他們不能禁止工農民眾反對這種統治。他們的屠殺搜捕，不能殺盡中國幾萬萬的工農貧民！

　　反革命派能夠對俄絕交，驅逐蘇聯駐華的外交官，與中國民眾革命力量沒有關係的外交官，但是他們不能驅逐盡中國幾萬萬的工農民眾！他們不能禁止中國工農與世界革命無產階級的聯合戰線。

　　反革命派能夠一致壓迫工農，但是他們內部的互相衝突更加發展，不能鞏固自己的政權！

　　廣州工農兵暴動的信號舉出來了，全國的工農兵士民眾們，前進，前進！

　　革命暴動之中零星的部分的失敗是常事，我們要更加團結起來，更加組織集中我們的力量，更加勇猛的前進，繼續我們的死者奮鬥。只有我們自己的奮鬥，能夠解放我們自己，能夠推翻白色恐怖的屠殺政策，能夠推翻反革命的賣國的國民黨統治，能夠推翻勾結列強帝國主義壓迫中國民眾和反對第三國際的反革命政府，能夠推翻豪紳地主資產階級的政權！

　　原載1927年12月26日《布爾塞維克》第10期

　　未署名

　　注釋

　　[1]孫總理，即孫中山（1866—1925），名文，字德明，號逸仙，廣東香山人。1905年興中會、華興會、光復會等革命團體在日本聯合組成同盟會時，孫被推為總理。1914年7月中華革命党在日本東京成立時，孫又就任總理。1919年10月10日中華革命黨改名為中國國民黨時，仍以孫為總理。1924年1月國民黨一大改組國民黨組織機構，實行委員制的同時，仍保留總理一職。總理限於創行三民主義、五權憲法的孫中山，為全國代表大會和中央執行委員會主席，對於全國代表大會之議決有交覆議之權，對於中央執行委員會之議決，有最後決定之權。

　　[2]南京政府1927年12月14日發佈《對俄斷絕邦交令》，下令撤銷各地蘇聯領事館，並勒令其所有的商業機構停止營業。

　　[3]張壽鏞，浙江鄞縣人。1912年9月任浙江省財政司長。1914年後歷任浙江、湖北、江蘇、山東諸省財政廳廳長。1924年底任江蘇滬海道尹。1927年4月任江蘇省政務委員會委員，5月兼任政務委員會財政廳廳長，並代國民政府財政部次長兼中央銀行副行長。

　　[4]陳銘樞，廣東合浦人。1907年加入同盟會。1926年任國民革命軍第四軍第十師師長，率部參加北伐，10月任第十一軍軍長兼武漢衛戍司令。1927年中回廣東，曾參加圍攻南昌起義部隊和進攻海陸豐根據地。

　　[5]李烈鈞，江西武寧人。1907年在日本加入同盟會。1912年任江西都督。1913年在湖口起兵反袁。1915年任護國軍第二軍總司令，率軍攻入江西。1917年參與護法，任大元帥府參謀總長。1924年1月被國民黨一大選為中央執行委員。1927年支持蔣介石反共，任南京國民政府常委、軍委會常委。

　　[6]馮、閻，即馮玉祥、閻錫山。

　　[7]奉、魯，指張作霖、孫傳芳等北方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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