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的中央會議|瞿秋白

國民黨的中央會議

　　——兩件要事：一是比殺，一是分贓（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三十日）

　　國民黨最近又要開什麼中央執、監會議；這個會議開得成功還是開不成功，其實沒有什麼關係。國民黨現在究竟是什麼東西？大家都可以知道，他已經是各系豪紳資產階級政客官僚的狗窩，和當年的豬仔國會[1]一模一樣。國民黨名義之下有許多所謂國民革命軍，內中分著許多派別。於是國民黨內所謂「長衫同志」——政客，也就分著許多派，各自代表一系軍閥。這些軍閥互相的搶奪地盤，一致的壓迫工農；所以各派國民黨也要互爭法統，同時，異口同聲的反對階級鬥爭。這種情形，便可以說明國民黨最近的中央執、監會議。會議雖還沒有開，搶地盤爭法統的滑稽戲早已開演了。因為搶地盤分贓不均，所以要開會議講價錢，會議未開之前，各派都要比賽一下：誰是最能殺人的，誰便應當算國民黨正統。可是如今從鄒魯、蔣介石到汪精衛，大家都會殺人，都會反共，比較起來，真是個個應得頭獎，不分勝負；自然：只有武力縱橫捭闔了。

　　國民黨的派別是多極了。第一是西山會議派，他們算是首先反共，首先屠殺民眾；他們在蔣介石下野的時候，竟取媚于廣西派軍閥，組織了中央特別委員會，成立了新的南京政府[2]。現在「汪蔣合作」反對南京特委[3]，他們不能不急急於顯一顯身手，在南京大大屠殺一下「忠實同志」（十一月二十二日的慘案）。廣西派的軍閥佔領了江蘇，最近又奪著了湖北。可是，同時他們一系的黃紹竑，卻被張發奎、黃琪翔趕出了廣州。廣西系軍閥現在要保持自己的地位，必須暫時使蔣介石和汪精衛離開，因此，他們想拋棄西山派，聯絡蔣介石派。於是國民政府對於慘案發表「罪己詔」，李宗仁暫時讓程潛做武漢臨時政治分會的主席，主張停止西山派派往湖北的整理黨務委員之活動，表示仿佛取消中央特別委員會也沒有什麼不可。

　　第二是蔣介石派。蔣介石現在雖然反對南京慘殺，但是他曾經大大殘殺過上海的工人和共產黨，殺人的功績比任何人都大。蔣介石派的政客如所謂五委員等等，依附著黃埔系的軍閥，上次津浦線上北伐，黃埔系軍閥吃了敗仗，蔣介石不得不下野，這些政客也就假作清高的「退隱」了。如今蔣介石派的軍事勢力又膨脹起來，浙江、福建入了他的版圖，上海也有一半勢力。於是蔣介石回來「結婚」；大談汪蔣合作。現在很顯然的是：蔣介石派，利用汪精衛派，張發奎、黃琪翔摧折廣西派勢力的時候，向廣西派進攻。——這才是實情，並無所謂汪蔣合作。

　　蔣介石只要利用這種變局，取消西山派的中央特別委員會，自己重起握得政權。此後，很快的便可以看見蔣介石聯合廣西派打擊汪精衛，或者同時聯合湖南派的譚延闓、程潛抑制廣西派在兩湖的發展。只要看：最近的蔣介石派的「老工賊」吳稚暉，做了一篇洋洋大文，已經說國民黨的武力只是黃埔系軍隊和廣西系軍隊，這兩系大家不要講清一色，應當聯合起來，消滅張發奎、黃琪翔等的「共產黨」。李石曾正在這個時候大倡分治合作的「學說」——軍閥割據的理論，他的意思，也是說「全中國分為許多部，余以為除北洋軍閥及南方共產黨所遺留之勢力，應行解除外，其餘決不能用武力統一方法」；這個意思，無非是說廣西系、黃埔系、馮玉祥系、閻錫山系的軍閥各自割據好了，暫時誰也不能武力統一。這可以說是蔣介石派的策略（吳稚暉等現在說廣東政變又是共產黨作怪，他們自己也明知道是造謠，不過借此預先打擊汪派而已）。

　　第三是汪精衛派。汪精衛派自從在武漢分共以後，第一步就是想結合譚延闓、程潛等湖南派軍閥與李宗仁、白崇禧等廣西派軍閥，來到南京握政權，高唱打倒蔣介石的軍事獨裁。不意西山派出頭，把汪精衛趕回武漢。可是唐生智派的軍閥和張發奎等不能相容。於是汪精衛等弄得走投無路，無論他們怎樣出力殺共產黨，殺漢口的人力車夫，唐生智始終不給他們執政，南京方面也始終不「諒解」他們。他們只得跑回廣東，倚仗著張發奎的軍隊，高唱中央執、監會議的高調。此後，汪精衛和蔣介石暗中妥商，對廣西系軍閥在廣東的勢力下手解決。汪精衛為要得著蔣介石的幫助起見，更加在廣東對於工農出力屠殺，解散省港罷工委員會，拘殺工人數十百人，武力解散示威遊行的工人民眾，竭力表示自己的反共——反對工農，而且一到上海，趕緊發表「分共以後」的文章。總之，汪精衛作盡種種醜態，公開的對蔣介石賠罪求饒，殺著工農共產黨去向蔣介石獻禮，高唱階級妥協，竭力的討好于豪紳資產階級。但是，吳稚暉仍舊說：這是「受第三國際反共倒蔣的命令！」汪精衛派張發奎、黃琪翔的勢力雖然占著廣州，雖然努力殺工農，但是汪蔣合作仍舊是騙人的話。這些軍閥的衝突，仍舊在爆發，全國混戰的局面只有日益複雜糾紛。工農民眾的苦痛日益加甚。

　　國民黨軍閥各派的爭執既是如此，所謂中央執、監會議有什麼意義呢？最大的意義，也不過是實行「分治合作」——軍閥的割據。可是和平的分治合作是不可能的事。會議原為的是分贓，現在會還沒有開，廣東兩派軍閥已經打起仗來，湖北程潛和李宗仁又在爭起主席來，江浙方面蔣派和廣西派——何應欽與白崇禧之間，又醞釀著戰爭。所以會議開不成，固然是混戰立時爆發的局面；會議開得成，也必定是分贓分不均勻而互爭而打仗。

　　國民黨統治之下的中國，實在和舊時國會統治之下的中國，是完全一樣，一是軍閥豬仔的豬圈，一是帝國主義軍閥豪紳資產階級走狗的狗窩，這種狗窩會議之中，什麼分治合作，什麼領袖團結，都是廢話，除分贓混戰以外，沒有別的結果。中國的統治應當在工農群眾的手中；工農群眾應當推翻汪精衛、張發奎、蔣介石、李宗仁、程潛等等的一切狗類！

　　原載1927年12月5日《布爾塞維克》第7期

　　署名：秋白

　　注釋

　　[1]指曹錕賄選總統時的國會。1923年6月，北洋軍閥政府總統黎元洪下臺後，直系軍閥首領曹錕以五千銀圓一票的價格，賄買國會議員五百九十人投票選他當上總統。時人譏稱當時的議員為「豬仔議員」，國會為「豬仔國會」。

　　[2]指1927年9月寧、漢、滬三方國民黨合流後於南京改組建立的國民政府。譚延闓為主席，委員共43人。

　　[3]1927年9月16日國民黨中央特別委員會建立後，實權落在桂系和西山會議派手中，蔣介石、汪精衛派均遭貶抑。蔣、汪攜手共同反對特委會。結果，蔣介石複出，獨攬黨政軍大權；特委會則於1928年1 月7日被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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