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良民，那裡來的匪！|瞿秋白

大家都是良民，那裡來的匪！

　　（一九二三年八月三日）

　　哈爾濱電：

　　「賓縣警官勒收佃戶張姓煙稅激變，張槍斃官警五人，自殺家屬婦女九人，集眾起事，吉當局現調大隊堵剿。

　　可憐的中國農民，尤其是佃農，受著外國，督軍、警吏、土豪、大田主等四五重的壓迫，田也種不成了，飯也吃不飽了，妻兒男女也養不活了。他們能怎麼樣？

　　請看他們所處的地位：——

　　做工罷，第一是工廠少得很，收容不了；第二是自稱慈善家的實業家，苛刻剝削得很；第三是遇著工業界稍窘的時候，這班所謂慈善家立刻停工，趕著工人就跑；第四是軍閥官僚還幫著壓迫，不准組織工會。做工是做不得！留在鄉里種田，每年米麥的收成倒要被人家拿一大半；何況一則外國還要輸入米糧來競爭（去年僅寧波口岸輸入外洋米九十二萬七千一百七十四擔）；二則奸商要任意從中取利；三則催取田租的惡吏要額外的孝敬；四則向土豪借債要受重利的盤剝。——耕田是耕不得！貪贓枉法無惡不作的督軍為私利起見，居然放縱人民種鴉片，——這對於農民反是皇恩大赦：種煙土至少比米麥多賺些錢，可憐：煙稅的催收又何嘗比普通的錢糧緩和些呢？真正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於是只能去當兵當土匪——甚至於忍心殺死自己親愛的家屬去當匪。又何獨東三省是如此？現時全國各省（如河南、四川等），無不如此。中國「人」現在大家吵著「匪禍」、「匪禍」。這些匪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這些匪的殘忍兇狠難道是天生的野蠻性？不是！這都是窮無所告的農民苦百姓，被人逼迫到這步田地。大家都是良民，那裡來的匪！真正的匪是外國資本家、軍閥、官僚、政客！農民現時唯一的路是反抗暴動，自己解決，——我們一切平民都應當自己來解放中國，來保證自己的生存。可惜農民受了千百餘年精神上、物質上的剝削，頭腦裡只有水滸式的「官逼民變」，而沒有結合城市勞工為正當的群眾組織及群眾運動。然而這一天快到了。——也只有這一天到了之後（最大多數的平民奮起之後），才有真正的民治運動，才能推翻軍閥解放中國。

　　中國現時在政治上會學嘴學舌的說幾句話的「人民」，總算還有商會，有學者。請問你們這些體面上等人：你們鬧什麼制憲主張，什麼裁兵運動，什麼民治理財裁厘委員會，你們可曾夢見過那些民治運動中的真正力量，——那些最大多數的真正的平民！你們以為只有你們是良民。哼！若是你們仍舊盡做這樣不徹底不普遍的民治運動，不但你們的目的永不能達，而且你們自己間接的負縱容軍閥之責，也快要變成真土匪了！

　　原載1923年8月8日《嚮導》第35期

　　署名：巨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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