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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之中俄外交


  (一九二一年四月二十九日)

  中國所派駐莫斯科總領事陳廣平到莫斯科已有三月,在中國國內的人,在俄國的華僑都翹足以待中俄外交的新局面。記者提筆要記這三月之中俄外交的經過,不想筆下卻非常枯窘——原來中俄外交卻冷淡到極點。這並不因為俄政府沒有好意,卻是此間的外交當局稍須要負些責任呵。

  現在且就可記的略述一下,中俄外交以前的經過頌華及仲武兩君已有一通信詳述,張斯麐中將回國後,外交事件差不多都是此間華工聯合會代辦。原來中俄無正式的條約關係以前,別種交涉很少,最重要的就是華僑問題。華僑在莫斯科的雖不過四五百人,而在俄境的總數在四萬以上,革命之後有入赤軍的死在前敵的也不少,有在南俄邊境工作的,因中國人每有當赤軍的原故,俄國人對於中國僑民也都懷恨,所以每次反革命起來,就遭殺戮暨禁錮。例如以烏克拉[1]一地而論,經過兩次反革命,第一次皇党復辟,中國人都收監,共產黨到後,雖得出獄,大家都無處謀生,因此又入赤軍當兵。第二次台尼金[2]到烏克拉,又殺了不少,全數監禁,凡從莫斯科一方面往南去的,更加嚴重監視,他們總以為中國人為共產黨出力,因恨共產黨而恨及中國人,——其實中國人入共產黨入赤軍,都不過為糊口起見。幾萬無知無識的苦力商人,處這種艱難困苦的地位已經四年了。其餘稍有知識的就作奸商,——那時自由商業還在禁止之列,往往因此下獄。十月革命之後華工聯合會裡,早就因現狀的困難,及將來辦事的棘手,想設法送他們回國,所以派代表回國請願。政府才派總領事來此。華僑的意思是想快快回國謀生,跳出火坑。總領事來後,仍舊遷延時日,後來華工聯合會努力進行借著總領事的外交代表名義,比以前容易辦些,這件事才算有些眉目,會議過幾次現在已經大致決定,只等遠東政府回電,知道每星期能通車幾次後,就可以分批送回。

  第二個問題就是互派代表問題。張斯麐中將在莫斯科時勞農政府就有這種要求。總領事一到此地,勞農政府就提出要派正式代表到北京去的問題,他亦沒回復勞農政府,只說轉達中國政府。而一方面向勞農政府屢次聲明「張斯麐是假的,我是真的。」勞農政府外交委員會副會長嘉拉亨[3]曾經對記者露出這個意思,而說張斯麐在莫斯科,一切轉達中政府的文件,都沒有得複,陳總領事來此後,亦是如此云云。所以勞農政府直到如今還不曾算正式接待我們的總領事。原來陳總領事屢次打回中政府的電報,一封都沒的複音。所謂「真」的,也沒什麼用處呵。要待俄政府代表動身後才宣佈正式承認。

  最近英俄通商條約簽字後,才由駐英顧公使[4]轉來一個電說要派代表來,這還是外交委員會方面傳出來的消息。還有說中國政府,要照英俄條約和俄國結商務關係,這些消息都是俄國人方面的,不知道確不確。目前外交委員會,才正式通知陳總領事說:「中國政府知照俄政府,(一)華僑損失當由俄政府賠償,(二)華僑在俄境當享一切自由權利,(三)中政府允許俄派代表赴華,但不得宣傳共產主義,(四)俄政府赴華,沿途之安全,由中政府擔保。」這一電是由中政府直接打給俄政府,並未經陳總領事轉的。現在俄政府已著手選派代表,並擬派留學生赴華。

  新近俄外交委員會,又有一公文給總領事請轉達中政府,「遠東代表優林[5]並無權代表勞農政府云云」。這是中俄政府外交最近的莫斯科消息。而中國莫斯科總領事館與此問題關係反似乎不大密切。

  再者還有幾句話關於領館的。從前的華僑代表劉雯現在是副領事了。華僑之中,雖有一部分不滿意於他及現在華工總會會長張永奎的——此中原因不得而知——然而比較的熟悉俄事。總領事呢,雖然大權在握而不善運用,所以總副之間,不免有些意見,辦事也不統一。副領事已有辭意。據說華僑回國事辦完之後就要走。聽見總領事在外部所領八千元公費,並未全數帶來,所攜極小一部分,於外交的交際上未免太節省些,各種應用什物也不完備。館員因此不滿意,華僑會上也有大部分人不滿意于總領事。再加以外交委員會的冷淡,所以莫斯科中國領館,就成了清蕭蕭冷靜靜的光景,大家各自還含憂黯不明的心理。中俄外交多重大呵!

  莫斯科 一九二一,四月二十九日

  原載一九二一年九月十九、二十日《晨報》

  署名:瞿秋白

  注釋

  [1]烏克拉,今譯烏克蘭。

  [2]台尼金,今譯鄧尼金。見本書第226頁注50。

  [3]嘉拉亨,今譯加拉罕。見本書第103頁注⑤。

  [4]顧公使,即顧維鈞(一八八八——一九八五),北洋政府和國民黨政府時期著名外交官。當時他擔任中國駐倫敦公使。

  [5]優林,見本書第129頁注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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