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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社會科學預言之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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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既有必然或必要,則社會科學裡,亦和自然科學一樣,可以有預言。這當然不是宗教式的預言,而是科學的預言。我們知道天文學能夠預言日蝕和月蝕,氣象家能夠預言氣候、風雨、陰晴。這種預言裡沒有絲毫神秘成分。天文學家知道行星轉動的公律,知道他們轉動的速度,知道他們軌道的位置,如此各方面推算起來而能知道月蝕或日蝕,——有什麼稀奇呢?社會科學裡能否如此?當然能夠的。假使我們知道社會發展的公律,發展的方向,我們當然不難預測社會的將來。社會科學裡的預言,居然應驗的也不止一次。我們根據於社會科學的公律預言經濟界的危機,紙幣價格的跌落,世界大戰,社會革命,革命時各階級各政黨的行為。譬如俄國的社會學家曾經預言「社會革命黨」(Le parti de secialistes revolutionnaires)在無產階級革命後必定變成富農的反革命党,——果不其然?十九世紀的九十年代,俄國的馬克思主義者便預言俄國資本主義必定大發展,而工人運動亦必隨之而發達。這類的實例,非常之多。社會科學家既然知道社會發展的公律,當然就能預言,並沒有什麼稀奇。 我們現在還不能預言社會現象發見的時日。這是因為我們的科學智識還沒有使用正確數目字之能力。我們不能知道社會發展的速度,然而我們知道社會發展的方向。 俄國蒲勒嘉誇夫(Bulgakoff)說:「馬克思以為可以現在及過去測度將來;其實實際上每一時期都有新的事實,都有歷史發展的新力量發現,——歷史的創造決不重複得討人厭的。——所以一切對於將來的預言都是錯的。」(《資本主義與農業》)他又說:「社會科學的預見尤其有限得很,——以科學預定那利於社會主義的『發展傾向』,實在與自然科學的公律大不相同,……這不過是『經驗的公律』。他另有一種邏輯的性質,比起機械學的公律來……」 所謂「經驗的公律」,就是說另有一種規律性,還待試驗,並未發見因果的聯繫。譬如說女子比男子多,——這是我們所知道,而且大多數的地方都是如此;可是我們還沒有知道這種現象的原因。這種公律,當然另有一種邏輯的性質。然而資本主義發展的公律並非如此,他有因果的聯繫性。譬如資本之集中律確非經驗的公律,而是自然科學式的公律。因為只要有大小兩種生產相競爭,大生產一定(必然)得勝的。我們所知道的的確是原因的聯繫關係。所以能預言中央非洲、日本以至於任何地方大生產必然得勝。蒲勒嘉誇夫的話是不對的。只可以說道我們不能完全知道;可是並不因此而社會科學不能成立,——自然科學亦還不能完全知道呢。 社會科學中之有定論及預言之可能說引起不少人的反對。譬如說社會主義必然發現,和月蝕日蝕的必然是一樣的;——史塔摩勒克爾便問道:「既然如此,社會黨(馬克思主義者)為什麼又這樣出力的去實行社會主義呢?兩者之中只能有其一:不是社會主義之來有如日蝕;便是馬克思主義者組成政黨努力奮鬥。若是社會主義之來有如月蝕,又何必組織勞工階級的政黨,又何必奮鬥,何必努力;天下決沒有想組織太陽系以求月蝕的,若是你們組織政黨,那便是:社會主義亦許不來,可是你們要他來,所以你們奮鬥。那就社會主義並不是必然的了。」 社會現象之意義我們上幾節已經詳述;史塔摩勒爾的錯誤不難看見。月蝕對於人的意志間接直接絕無關係,——正如人皆有死不論其階級別、性別、國別。人人都可以不看見月蝕,不關心月蝕,而在一定的時候月蝕必然發現。社會現象卻不是如此。社會現象之發現或成就,是經過人的意志的。社會現象而沒有人——沒有社會,那便等於「方的圓形」或「熱的冰」。社會主義不免要發現,因為無產階級不免要實行他,並且必定要在他們已經得有政治上的勝利之後。馬克思主義並沒有否認意志,他不過解釋意志罷了。馬克思主義者組織共產黨而奮鬥,——這亦是歷史的必要之表現,歷史的必要本來是經過人的意志和行動而表現的。 社會的有定論不應當與宿命論(Le fatalisme)相混淆。有定論說的是:一切社會現象都有原因,既有原因則必然發現。宿命論——卻是盲目的信仰命運,一切都服從命運。那時人的意志等於零;人並非原因之一而是消極的材料而已。這種宿命論才否定人的意志,以為他不是發展之一因素,——有定論卻並非如此。 宿命論的「命運」往往變成超自然的神,希臘時的Moyra,羅馬時的Pral,中古教會裡的「前定」(destinasio),都有如此的性質。中國的「八字」、「青龍白虎正官七煞」等等,亦是如此。回教裡的宿命論尤其利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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