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資產階級與農民問題一資產階級革命之先聲

一資產階級革命之先聲

　　第二十二月黨之革命

　　一資產階級革命之先聲

　　一、資產階級革命的思想　俄國在十九世紀之初經濟狀態的大概，以上已經敘過，如農業之衰落，商業之停滯及工業資本之發展程度，凡此一切都引起解放農奴的問題，亦就是資產階級革命的問題。俄國的思想也就開始革命化了。一七九〇年臘第史赤夫（A．N．Radishtcheff）[42]的《自彼得堡至莫斯科之旅行》[43]一書，便出世了。臘第史赤夫在這部書裡，將農奴制度的慘酷描寫得痛快淋漓；其中有一篇詩，題作《自由頌》，簡直公開的號召人民起來反抗皇帝，反抗萬惡之首的農奴制度。可是他所號召的只是智識界，只是反農奴主義的青年；對於農民群眾或者民眾運動，他是一句也沒有提到的。而當時的智識界自然還是守舊派居大多數，他算是雞群之鶴，很孤單的；直到他死後才漸漸的得到社會上的同情。所以他雖然與民眾絕無淵緣，始終要算俄國歷史上第一位資產階級革命的思想家。他主張要共和國，尤其崇拜工業資本主義，竭力宣傳保護關稅政策。俄皇政府發見了他的革命主張，尤其是《自由頌》的詩句，非常震怒，他因此被處流刑充軍到西伯利亞；一八〇一年他從西伯利亞遇赦回來，不久便灰心而自殺了(9)。

　　臘第史赤夫同時，還有一個著作家諾維誇夫（N．I．Novikoff）[44]。他譏笑農奴制度的著作，比臘第史赤夫的詩文還要早些。約在一七六九至一七七四年之間，他主持一個滑稽雜誌，常常以譏諷滑稽的口吻，笑駡當時的朝政及農奴制度。後來他又在莫斯科創辦一個印書館，六年之間出書至四百餘種。當時的俄國仿佛還是中國清代同光[45]之間的情形。這四百種書籍之中，在現在看來，恐怕大半是很普通的科學常識，或中國所謂「洋務」而已，很平常的東西。但在當時的俄國，已經認為有許多大逆不道的東西在內。我們中國人試想想如今看著康梁[46]戊戌政變[47]前後的著作，自然覺著是平淡無奇的老生常談；可是在當初「康梁黨」的稱號，恐怕和現在的過激赤化，同是洪水猛獸之別名。所以到一七八五年，政府方面便查禁他的印書館；他自己受審訊的結果，被錮禁於極北嚴寒的史裡塞爾堡監獄（Shlissselburgskaya Kreposty）；後雖遇赦，終老抑鬱而死(10)。

　　十八世紀末年以來，俄國社會裡反農奴制度的思潮已經漸漸發展；而且社會上對於專制政體也很不滿意。貴族青年之中，固然有許多新思想，如立憲主義等發生；同時因為商業資本已經漸漸進於工業資本，社會裡又發生新式的「歐化的」智識界，譬如十二月党的領袖劉列葉夫（Ryleeff）[49]就是俄美公司的經紀，其餘新式的工廠管理員、經濟學家、財政家等都日益增多了。於是資產階級革命的需要日益成熟，而資產階級式的革命思想和革命行動也都日益發展了。

　　二、宮廷政變及立憲之小試　俄皇保羅一世的時候，正當十八世紀之末年，貴族之中有一派人很反對他，說他有精神病。其實他的「罪惡」，完全只在於輔助巨商階級而抑制貴族。譬如他下令禁止貴族地主強迫農奴每星期在地主田地上做三天以上的工作；他取消貴族的特權，對於貴族恢復體刑，並禁止各省的貴族會議。因此種種，貴族之中自然有許多人不滿意他。聖彼得堡省的督撫便秘密組織陰謀暗殺保羅的團體，運動禁衛軍的軍官。其結果，一八〇一年三月十二日他就被禁衛軍軍官勒死在寢宮之中。保羅的長子亞力山大即位。亞力山大一世本來是女皇嘉德璘所鍾愛的長孫，他的教育完全是女皇自己照料的；女皇很忌刻保羅，因為保羅年長不得即位，仍舊做她的太子而心存怨懟，所以她很想她自己死後，直接叫亞力山大即位，不使保羅登極。因此，保羅與亞力山大父子之間的感情向來是很壞的。保羅雖然被臣下所殺，而主謀暗殺的聖彼得堡省督撫巴侖（P．A．Palen）[50]僅只免職，他的黨羽仿佛還有擁戴之功呢。況且亞力山大當皇太子的時候，頗有些開明賢主的令名，因為他所受於嘉德璘的教育，是所謂十八世紀自由思想的教育，社會上許多人都希望他即位之後能夠立憲。所以殺父殺君的罪名也就無人提及了。尤其是貴族小地主，忍受保羅的壓迫，希望亞力山大來解放他們。

　　保羅在位時嚴刑峻法轄治貴族和僧侶，一反女皇嘉德璘之所為，這是巨商大地主威權的伸張。亞力山大即位之後，果然將壓迫貴族的法令取消；並且下令起草憲法，赦政治犯。工業資本主義方面，很幻想著自由立憲，並且以為農奴問題可以解決，而資本主義的發展可以開一個新紀元。誰知他們所期待的完全是空想，只算是一場春夢。不久，亞力山大一世的反動政策又極盛一時。立憲的草案雖然有許多，而一個都沒有實行。客觀上亞力山大一世的治績，僅僅是調和貴族巨商和貴族小地主的利益；他執政初年的寬大政策，僅只是對於貴族小地主的，對於農奴制度，不但沒有解除，而且更加嚴酷。

　　所以雖然一八〇八年時，施彼朗斯基（Speransky）[51]的憲法草案，很認真的指定選舉的資格，普及於一般有錢的平民——資產階級，然而實際上竟沒有實行。固然，這種立憲運動的發現，已經標明俄國的商業資本發展到了過渡於工業資本的時期，固然，一八二三年俄國便實行保護關稅制，以保障俄國國內的工業。可是農奴制度既然絲毫沒有放鬆，政治壓迫又重新嚴酷起來。代表工業資產階級的智識界，自然不能滿意，革命思想因此勃興，而對於亞力山大一世的政治更加失望灰心；有的人像臘第史赤夫便灰心而自殺了，有些人便進一步而準備積極行動了。

　　[42]臘第史赤夫，今譯拉吉舍夫（Александр Николаевич Ради щев），俄國革命思想啟蒙者、哲學家、經濟學家、作家。參見本篇第618頁作者注。

　　[43]《自彼得堡至莫斯科之旅行》，今譯《從彼得堡到莫斯科旅行記》，1790年拉吉舍夫作，揭示了在專制農奴制下俄國農民的悲慘生活。

　　[44]諾維誇夫，今譯諾維科夫（Николай Иванович Новиков），俄國教育家、作家，曾主編《雄蜂》和《畫家》雜誌，參見本篇第619頁作者注。

　　[45]同光，指清穆宗愛新覺羅載淳和清德宗愛新覺羅載湉在位時期，其年號分別為同治（1862—1874）與光緒（1875—1908）。

　　[46]康梁，指康有為和梁啟超，見本卷第269頁注307、第98頁注④。

　　[47]戊戌政變，見本卷第533頁注44。

　　[48]薩沃篤夫斯基，今譯阿達姆·查爾托雷斯基，亞歷山大一世時青年貴族的代表人物，曾與其他人一道組成秘密委員會為亞歷山大一世起草施政方案。

　　[49]劉列葉夫，今譯雷列耶夫（Кондратий Фёдорович Рилеев），俄國詩人、十二月党人。參見本篇第627頁作者注。

　　[50]巴侖，今譯帕連（Пётр Алексеевич Пален，1745—1826），伯爵、俄國騎兵上將，1798年至1801年任彼得堡總督，是謀殺保羅一世的組織者與參加者之一。

　　[51]施彼朗斯基，今譯斯佩拉斯基（Михаил Михайлович Сперанский，1772—1839），伯爵，1808年起為亞歷山大一世親信，制定自由主義改革計劃，1812年至1816年被流放，1919年又出任西伯利亞總督，1832年主持編纂《俄羅斯帝國國家基本法》。

　　(9)臘第史赤夫（Alexander Nicalaevitch Radishtcheff）生於一七四九年。最初審判他的結果，判決死刑，因為他譭謗農奴制度。後來女皇嘉德璘特別「恩旨」減刑，改為十年的流刑。亞歷山大一世即位時赦他回京，並命他起草新政綱要。他自然很高興，可是他起的新法草案太過激、太赤化了。起草委員會會長薩沃篤夫斯基（Zavodovsky）[48]讀了之後，便大發雷霆，聲言要告發他，並且說這種過激派，應當再流配到西伯利亞去一次。因此他精神上大受打擊，灰心失望而自殺了，時在一八〇二年。

　　(10)諾維誇夫（Nicalai Ivanovitch Novikoff）生於一七四四年。嘉德璘時被判決錮禁十五年。但是保羅一世時他遇著「恩赦」，所以他實際上住在那慘無人道的史裡塞爾堡監獄中，不過四年半。他從一七九三年特旨審訊之後入獄，直到一七九七年方才出來，已經磨折得不成人樣。他出獄後亦沒有再做政治工作，卒於一八一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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