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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海豐農民的經濟地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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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自耕農的墮落 海豐一縣人口約四十余萬人,約七萬餘戶,其中五萬六千戶是屬農戶,這些農戶中的成分可分為以下幾種: 至於自耕農兼小地主及雇農極為少數,全縣簡直不上五百人。 自耕農兼小地主其地位比較頗為優越,而半自耕農之地位則次之,最苦者莫如大多數之佃農。 自耕農兼小地主及自耕農這兩種農民本可自給自足,自帝國資本主義侵入以來,中國的工商業不能發展,而一般手工業又被其打得粉骨碎屍!為帝國主義的海關政策所束縛,同時一般物價日高一日,而農產品之價格極其量只得保持原狀。故農村的生活程度只有繼長增高,農村日趨荒廢。況且帝國主義者勾結軍閥連年戰爭,於是農村對於種種軍費負擔真是無微不至。苛捐雜稅農民負擔亦異常重大,農村生活日陷困難,結果收入不敷支出,不得不變賣其土地以應付目前生活之恐慌,遂至零落變成佃戶——逐漸無產階級化。 二十年前自耕農有十戶之鄉村,最近只有二三耳。 二十年前鄉中有許多貢爺秀才、讀書穿鞋斯文的人,現在不但沒有人讀書,連穿鞋的人都絕跡了。 (二)佃農之虧空 佃農向田主佃一石種田地(以中等為標準),每年中等年況兩造可收穫得二十七石,除了一半還田主的租(納租額自百分之五十至七十五),所余十三石五鬥算為一年中的收入,每石價格值銀六元計銀八十一元,又禾稿約三元,共合計收入銀八十四元。但是此項裡頭有一部血本未扣除: 一,肥料每年兩造三十元 二,種子費約五元 三,農工具消耗費約五元 以上合共四十元,此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本銀,是農民最易忘記的——或完全不知的,就是工錢。本來工錢的計算,在農民的勞作的零碎狀態和複雜狀態中,是很難把算學計算,但也可以找出一個標準。大約每個身體強壯的農夫的勞動能力,至多僅可耕得八鬥種寬的耕地,而一個農夫每年要用多少生活上必須的營養資料,才能持續耕八鬥種的田地呢?那麼就應該從一個農人的衣食住三方面求之。現在別的不要說,單講食每餐至少要用六個銅仙(即半角),一天就要一角半錢。以一年計就要五十四元。合計上述肥料費等共血本九十四元,再把來與收穫所得八十四元相抵,不敷十元之多,表如左〔下〕: 甲 收入之部 (1)一石種每年收穫——二十七石——除一半還地租之後,剩十三石五鬥,每石價值六元共得八十一元 (2)禾稿——三元 合共八十四元 乙 支出之部 (1)肥料——三十元 (2)種子——五元 (3)農具消費——五元 (4)工食——五十四元 合共九十四元 收支相抵不敷十元 難道他們除了食之外不用穿衣嗎?房屋壞了不用修理嗎?夜來不用點燈嗎?都不用養父母妻子嗎?自己老了無力耕作時,都不用養一個孩子來代替工作嗎?我看起來樣樣都要緊的,既不能免那就虧空得更利害了。 (三)佃農的救濟法 佃農的生活既然如上述這樣的痛苦,他就不得不想出一個補救之法,大概可以分為積極和消極兩方面: 在積極方面:就是佃農除了耕田之外,或種山或植果子,或養牛豬雞,或上山斬柴割草,或為船夫,或為抬轎挑工……種種。將所獲的微利來補救虧空,但總是不夠的。 在消極方面:因積極的方法仍不能彌補所虧,乃將其所有祖宗遺留下些少田地屋宇廁地典賣了,或把農具都押去了。或者就是借債——高利債等,這種典賣借押的結果還不足彌補,乃進一步用其最殘忍的方法了。 本來農夫甚會愛敬其父母,痛惜其妻兒的。因生活之困難,忍不住外來的剝削,常奪其父母妻兒的衣被去當,使其不能禦寒,減少其食料,使其饑餓。我們每每見農村小孩穿的衣服,多數有了數十年的歷史,經其祖宗幾世穿了遺留下來的,補到千瘡百孔,硬得如棺材一樣。兒童因為失了營養,所食的是芋和菜葉之類,所以兒童的手足,都是瘦到和柴枝似的,面青目黃,肚子則肥漲如兜肚狀,屁股卻小得怪可憐,屎與鼻水終日浸著,任蒼蠅在目邊口角上體操,都不會知覺把手動一動!他們對於父母親,本來是要好的白米飯豬肉蔬菜……等來供養他,這是人之常情,因為無錢之故,就把這些米肉等從父母的口裡搶出來,代以蕃薯水及一些樹根木葉。農夫也會愛其老婆漂亮些,可是結果只有剝了他的新衣首飾,代以破爛不能蔽體的著物,任憑爺們笑他無廉恥,只有低頭縮在破爛的房子裡。他們這樣去壓迫和欺淩其父母妻兒,致引起家庭間父子夫婦的衝突,日陷於悲哀和不幸。 農民這樣把生活費減少而壓迫父母妻兒,仍是不能填無底深潭的虧空,仍不能厭地主們享福的欲望,乃更進一步嫁妻賣兒的政策以抵租債者。妻兒賣盡,問題就發生在他的本身,遂不得不逃出農村,賣身過洋為豬仔,或跑到都市為苦力,或上山為匪為兵,總是向著「死」的一條路去! 海豐縣召沖鄉有一個地主黎某,對農民異常苛刻,迫農民租,農民乃賣子以還租,該農民並以賣子還租事告地主,希望其可憐。地主笑道:「賣子還租算是一舉兩益,你還清租便是汝的老實,我的田還是繼續給汝耕,此其一;你賣了子家裡少了一人食飯,減了汝一個負擔,此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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