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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總會裡的五個人(4)


  黃黛茜猛的笑了起來:「在『你』的眼裡我是永遠年青的!哈哈,我是永遠年青的!」把杯子提了起來。「慶祝我的青春啊!」喝完了酒便靠胡均益肩上笑開啦。

  「黛茜,怎麼啦?你怎麼啦?黛茜!瞧,你瘋了!你瘋了!」一面按著哈吧狗的肚子,吱吱地叫著。

  「我才不瘋呢!」猛的靜了下來。過了回兒猛的又笑了起來,「我是永遠年青的——咱們樂一晚上吧。」便拉著胡均益跑到場裡去了。

  留下了一隻空檯子。

  旁邊檯子上的人悄悄地說著:

  「這女的瘋了不成!」

  「不是黃黛茜嗎?」

  「正是她!究竟老了!」

  「和她在一塊兒的那男的很像胡均益,我有一次朋友請客,在酒席上碰到過他的。」

  「可不正是他,金子大王胡均益。」

  「這幾天外面不是謠得很厲害,說他做金子蝕光了嗎?」

  「我也聽見人家這麼說。可是,今兒我還瞧見他坐了那輛『林肯』,陪了黃黛茜在公司裡買了許多東西的——我想不見得一下子就蝕得光,他又不是第一天做金子。」

  玻璃門又開了,和笑聲一同進來的是一個二十二三歲的男子,還有一個差不多年紀的人㩘著他的胳膊,一位很年輕的小姐擺著張焦急的臉,走在旁邊兒,稍微在後邊兒一點。那先進來的一個,瞧見了舞場經理的禿腦袋,一抬手用大手指在光頭皮上劃了一下:

  「光得可以!」

  便哈哈地捧著肚子笑得往後倒。

  大夥兒全回過腦袋來瞧他:

  禮服胸前的襯衫上有了一堆酒漬,一絲頭髮拖在腦門上,眼珠子像發寒熱似的有點兒潤濕,紅了兩片腮幫兒,胸襟那兒的小口袋裡胡亂地塞著條麻紗手帕。

  「這小子喝多了酒咧!」

  「喝得那個模樣兒!」

  禿腦袋上給劃了一下的舞場經理跑過去幫著扶住他,一邊問還有一個男子:「鄭先生在那兒喝了酒的?」

  「在飯店裡嗎!喝得那個模樣還硬要上這兒來。」忽然湊著他的耳朵道:「你瞧見林小姐到這兒來沒有,那個林妮娜?」

  「在這裡!」

  「跟誰一同來的?」

  這當兒,那邊兒桌子上的一個女的跟桌上的男子說:「我們走吧?那醉鬼來了!」

  「你怕鄭萍嗎?」

  「不是怕他。喝醉了酒,給他侮辱了,化不來的。」

  「要出去,不是得打他前邊兒過嗎?」

  那女的便軟著聲音,說夢話似的道:「我們去吧!」

  男的把腦袋低著些,往前湊著些:「行,親愛的妮娜!」

  妮娜笑了一下,便站起來往外走,男的跟在後邊兒。

  舞場經理拿嘴沖著他們一呶:「那邊兒不是嗎?」

  和那個喝醉了的男子一同進來的那女子插進來道:

  「真給他猜對了。那個不是長腳汪嗎?」

  「糟糕!冤家見面了!」

  長腳汪和林妮娜走過來了。林妮娜看見了鄭萍,低著腦袋,輕輕兒的喊:「明新!」

  「妮娜,我在這兒,別怕!」

  鄭萍正在那兒笑,笑著,笑著,不知怎麼的笑出眼淚來啦,猛的從淚珠兒後邊兒看出去,妮娜正沖著自家兒走來,樂得剛叫:

  「妮——」

  一擦淚,擦了眼淚卻清清楚楚的瞧見妮娜掛在長腳汪的胳膊上,便:

  「妮!——你!哼,什麼東西!」胳膊一掙。

  他的朋友連忙又㩘住了他的胳膊:「你瞧錯人咧,」㩘著他往前走。同來的那位小姐跟妮娜點了點頭,妮娜淺淺兒的笑了笑,便低下腦袋和沖鄭萍瞪眼的長腳汪走出去了,走到門口,開玻璃門出去。剛有一對男女從外面開玻璃門進來,門上的年紅燈反映在玻璃上的光一閃——

  一個思想在長腳汪的腦袋裡一閃:「那女的不正是從前扔過我的芝君嗎?怎麼和繆宗旦在一塊兒?」

  一個思想在芝君的腦袋裡一閃:「長腳汪又交了新朋友了!」

  長腳汪推左面的那扇門,芝君推右面的一扇門,玻璃門一動,反映在玻璃上的年紅燈光一閃,長腳汪馬上㩘著妮娜的胳膊肘,親親熱熱地叫一聲:「Dear!……」

  芝君馬上掛到繆宗旦的胳膊上,腦袋稍微抬了點兒:「宗旦……」宗旦的腦袋裡是:「此致繆宗旦君,市長的手書,市長的手書,此致繆宗旦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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